“碧方追回来了?”
“没追到,自己回来的。”
“人呢?也自己回来了?”
“没回来!不知道去那儿了。”
长阳宫正殿里,宝鼎中焚香袅袅,素瓶里插着带露鲜花,知道李胤一定会来给自己请安,李长阳早就先命宫人准备了糕点茶汤。
此时,李胤给李长阳请安毕,姑侄俩各坐在食案一边,边细品糕点茶汤,边聊道。
“人没找到,昨夜至今日可有发生什么离奇之事?”李长阳端起茶,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问李胤。
“您可真是神人啊!大姑姑,确实发生了一件离奇事——”李胤把方才朝堂的事给李长阳说了一遍。
李长阳一听,眉头微皱,问:“如此大损大绥颜面之事,皇上必然雷霆万钧,让征伐疏勒,两国才息兵交好,百姓也才得休养生息,一旦开战,苦的是百姓,若本宫没猜错的话,你欺君,把此事压下来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姑姑啊!”李胤玩笑说。
然而,李长阳的脸色却狠狠沉了下来,放下茶,一看李胤,无比严肃道:“胤儿,大姑姑必须提醒你一点,欺君乃死罪,你可有想好接下来怎么圆场?”
“大姑姑不必担忧,我自有主张。安心喝你的茶,不然凉了,又赖我,让我赔你茶,你这是暹罗的进贡,我可赔不起啊!”李胤笑了一笑,一脸轻松说。
李胤在心里想过,目前文帝正在气头上,听不进解释,等过个十天半月,文帝气消,他再将利害分析与文帝听,只须对外宣称武安王妃暴疾而终,王府大办一场丧宴,就可将一切圆回来,既不损大绥颜面,也避免了一场民不聊生之战。
“你这孩子,什么大事在你这儿都是小事,总是这么吊儿郎当,你有主张,本宫便放心。”李长阳舒展开眉头,姑侄两又聊了些别的家常。
到卯时末,天光微明,李胤才告辞出宫。
一出来宫门,就见裴信等在宫门外。
“哟!裴大将军这是等谁?裴尚书吗?”李胤笑问。
裴信一脸担忧,没理睬李胤的笑脸,冲上来就道:“出大事了,我说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怎么了?”
“喏,自己看,早上在我家大门上发现的,我爹没带走,让我通知你,我立马赶来王府,你已经去上朝了。”
裴信把手里揣得被汗湿了的字条递与李胤。
李胤接过打开一看,立大笑不止,道:“我说是什么大事呢,这事早上刑部的黄侍郎已经启奏过皇上了。”
裴信一听,竟然已经上奏,反应激烈,道:“那皇上不会是让你立马就出兵攻打疏勒吧?不是,子修,这才刚刚息兵多久,又打,这让百姓怎么活啊?”
“别激动!”李胤笑了笑,一拍裴信肩头,把早朝的内容和与李长阳的谈话说与裴信听。
裴信听罢,方才放下心,却又担心道:“子修,我总觉着疏勒公主逃走这事是预谋,一旦知道这事被你压下来,我担心怕不会就此罢休,只怕会闹出更大的风波来。”
“本来就是预谋,而且主谋就是疏勒公主自己。”李胤脸色忽沉重下来,让裴信边走边说。
“疏勒公主是主谋?怎么说?”裴信疑惑不解,问。
此时天光已经逐渐大亮,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的已络绎不绝,李胤买了两个髓饼,递一个与裴信,自己吃一个,两人并排着走回武安王府,李胤这才闲聊似的说:
“依惯例,凡与大绥和亲的使团,都会在大绥住上三日再离开,这疏勒却是一把人送到,就立即折返,连个伺候的婢女都不留,还有,按你所说,那疏勒公主身手了得,连碧方都能驾驭,想要逃婚还不简单,何必非要等到礼成,已为人妇再逃。
你再联想接下来发生的事,不难判断得出,幕后主谋除了疏勒公主自己,不会是别人,只是有一点,我怎么都想不通,她是怎么控制整个和亲使团的?又是为了什么不惜牺牲自己名誉,也要挑起大绥与疏勒的战争?”
裴信听毕,也陷入深深的思考,这个问题他也想不通。
与此同时。
李彻已经大张旗鼓领着东宫护卫到达武安王府。
见王府大门紧闭,李彻下令护卫打门。
戚伯正是在给大院中的花草浇水,听见如擂鼓似的打门声,急忙放水桶,去开门看,以为是市井少年醉了酒,不知天高地厚的乱打王府大门。
谁知开门一看,只见李彻骑在马上,神色严厉冷峻,正指挥带来的二十余名东宫护卫,凶神恶煞的用力打门。
见戚伯开了门,这才住手。
“你就是武安王府的管家?”李彻在马上一盯戚伯,问。
虽未见过李彻,在武安王府为管家的这些年,凭衣着,戚伯自是推断得出对方身份是太子,戚伯心里不禁犯嘀咕,据他所知,李胤一年半载难回一次帝都,与太子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不愉快,太子何以这般严厉之态,莫非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
“是!拜见太子殿下!”戚伯赶忙跪拜。
不管发了什么?如今李胤不在府中,戚伯必要先稳住场面,再见机行事。
“起来!你竟然认得本宫,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老奴。本宫问你,武安王妃可在府中啊?”李彻在马上居高临下着戚伯,声色俱厉的问。
听问王妃,戚伯神色不禁张皇,不知如何作答?
看戚伯张皇,李彻冷笑一声,心里更是高看黄济,他竟然这般料事如神。
“不答,就是没在喽!都给我进去搜,若王妃不在,武安王就是胆大包天,公然欺君罔上。”李彻高声道,众护卫立即领命,就要冲进王府搜。
一听牵扯到欺君,这可是死罪,加之王府中又有一名来路不明的少年,这些年深受李胤照顾,戚伯顾不上这许多,最多不过是赔上他这条老命,立把双臂一张,用年迈的身子骨挡住王府大门,颤颤巍巍道:
“在,王妃在,太子殿下,王妃正在睡觉,还未起床,请您别让人去打扰。”
“在?好,那你去把人给本宫叫来,本宫便不让人去搜。”李彻冷哼道。
“国有国法,府有府规,主子在睡觉,作为奴才,怎么敢去打搅。”戚伯不卑不亢道,其实心中急得无可不可,只盼着李胤能早点回来,自己这把老骨头,只能多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
“好你个老奴,倒是忠心耿耿啊!难怪武安王为了不去打仗,敢肆无忌惮欺君,由此看来,都是你们这等愚奴挑唆的,来人,给我撵开这老奴,都给我进去搜——”李彻恶狠狠命令道。
得到命令的众从护卫野蛮的把戚伯架扔去一边,冲进王府,就一通乱搜。
这边,不知出了事的李胤和裴信还在一路慢慢悠悠走来。
看众护卫进去搜,李彻索性下马,进去王府正厅坐等李胤来,就见赵万急切来报,说婚房里绡帐紧拢,王妃真的在睡觉,他们不敢去打扰。
李彻一听,登时拍桌而起,亲自去看。
这时,李胤与裴信也慢慢悠悠走到东长街,甫一转入东长街,见王府外竟然有东宫护卫。
李胤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与裴信对视一眼,二人急如流星般朝王府疾跑去,到王府门口,未及进门,就见被两名东宫护卫架着的戚伯及在王府中乱蹿乱搜的众护卫。
“本王不在府中,谁容你等如此放肆,拘絷我府管家,乱搜蹿我府,说,谁给你们的胆子?”李胤厉声怒喝,他没有想到会是李彻,毕竟与李彻一向兄友弟恭。
从未见过武安王震怒,东宫众护卫闻声,众皆吓得魂不附体,不知所措。
“王爷,您快去婚房,太子殿下正去搜婚房,说您欺君,王妃根本就不在府中。”戚伯猴急冲李胤道。
李胤一听,懂得戚伯的暗示,心里直叫糟糕,为让标记尽快结疤,给那小崽子额头的标记抹了药,忘记用东西遮挡了,倘被李彻看到,后果不堪设想。
李胤随疾往婚房去——
裴信跟在后面,低声急对李胤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子修,如你猜想,那小崽子果然顶替了皇甫娣,千万不能让太子见到他,见到他,你俩都得完蛋。”
李胤再一听,心里更是十万火急,第一次觉得武安王府好大,怎么这么久还没走到自己房中。
此时,李彻己到婚房,房门洞开,七八名护卫把守在房门前,李彻便大摇大摆进去房中——
“太子殿下,匹夫尚晓‘伯婶不交言’,身为国之储君,你竟如此蔑礼,私进王妃房中,这事倘闹到父皇那儿,怕是不好看吧!”李胤恰好赶到,飞速出言制止,语气威胁意味浓烈。
万料不到李胤会突然出现,但李彻并不怕,反觉得正好。
“这礼节,本宫当然知道,只是若这帐中之人非王妃,本宫便不算违礼,你说是吧!武安王。”李彻回看着李胤,冷笑道。
只要能证明那床上之人非王妃,便能坐实李胤的欺君之罪。
于是,李彻说完,更快速走去床边,掀绡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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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