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赵言听不同,简怀意喝醉后愈发安静,亦步亦趋地跟在梁洵身后半步,像小鸭子跟妈妈。梁洵似乎是意识到这一点,停下步子等简怀意上前,未曾想他站定后简怀意也不动了。
非但不动,还疑惑地盯着梁洵的后脑勺,一双明亮的眸子浮起若有若无的水色,简怀意顿道:“怎么...不走了?”
梁洵沉默,伸手握住简怀意的胳膊,动作强硬地把人拉到身侧。简怀意缓慢地眨下眼,只能被这般牵着继续往前走。
刚过凌晨,酒吧人越来越多,不同色彩的闪光灯来回晃动,舞池拥挤,有人撞到了梁洵。那人端着杯红酒,深红色液体溅出,洒到梁洵衣服上,红酒从胸口往下流,弄脏了整件衣服。
“天,先生您没事吧!”那人连忙凑上前,身上劣质香水味刺鼻,一边说一边往梁洵身上贴。
梁洵皱眉,把简怀意藏在身后,这里人太多,会撞到确实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没事。”梁洵声音冷冽,浑身冒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他甚至没有低头看自己被弄脏的上衣,直接绕过青年往外走。
青年锲而不舍地追了上去,“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我把衣服的钱转你。”拙劣的猎艳技巧让人一眼便能看透意图,但他还试图挽留自己的猎物。毕竟盯了整晚的人,他可不想就这样轻易放走。
青年弯唇,仰头望着梁洵优越的侧脸,见梁洵油盐不进,便换了一种法子。从路过的服务生那里端起一杯拉斐,顺手递了过去:“先生,这杯酒我请你,就当做赔罪。”
在国外时梁洵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外国人热情奔放,酒吧里一夜情是再正常不过的小事。梁洵被塞过许多小卡片,也被请过很多次酒,好友调侃他是猎艳收割机,一身正装进来就抢了所有人的目光。
按好友的话来说,梁洵长得很带劲,一双深黑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唇形流畅,弧度平直,薄情又冷淡。因为身上自带的上位者气场,非常吸引男性。
可惜梁洵是直男,还是个恐同的直男。
梁洵眉角压低,不欲理会前来搭讪的青年,连眼神都没给人一个。青年见状再厚脸皮也没再上去纠缠,他讪讪地耸了耸肩,准备寻找今晚下一个目标。
就当两人都以为此事到此结束,简怀意突然上前夺走了青年手里的拉斐,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往下流,从喉结滚落滴进衣领里,形成一小块深色印迹。
“酒…喝了。”简怀意冷着脸,高脚杯啪的一声放回托盘里,清润的嗓音有些哑:“可以离开了吗?”
青年觉得好笑,不嫌事大地回怼道:“这位先生真是有意思,我离不离开,与你有何关系?”
梁洵瞥了他一眼,青年下意识收敛笑容,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没忍住翻白眼,转身回到舞池。
死同性恋。
梁洵也喝了酒,虽然喝的不多,但顾忌还有简怀意,还是叫了个代驾。简家有门禁,这个时间肯定没法把简怀意送回到简宅,梁洵便问简怀意有没有别的住处。
醉酒后脑袋晕晕的,简怀意反应了许久才明白梁洵的问题。
住处?
“没。”
“城南的那套公寓不算?”梁洵反问。
城南,公寓。
简怀意艰难地把这两个词联系到一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梁洵是在说他给陆漾买的那套公寓啊。
“不算。”简怀意回道,眉心蹙着,他解开上衣扣子,是开空调了吗?怎么那么热。
最后梁洵只能把简怀意带回了家里,是他在A市的其中一套房产。平常住的不多,但他会派人定期来清扫,里面东西也一应俱全。
两人进屋,梁洵去开灯,简怀意实在受不了了,灯光亮起,他眼睛晃了一下,回头看梁洵。
舌头发干,他热的难受,想要点水喝。
男人的身影重重叠叠,简怀意的视线从他的嘴唇,挪到鼻梁,熟悉的感觉浮上心头。梁洵走上前,简怀意依旧盯着男人的下半张脸发呆。
“要什么?”梁洵读懂了他的眼神。
简怀意没有回答,指尖焦躁地捏在一起,黄色灯光为男人的下颌镀了层暖光,像是在不甚清晰的滤镜下拍摄的照片,与梦中的人越来越想象。
“你…”
话抵在唇边,被梁洵打断:“为什么要喝那杯酒?”
简怀意又被转移了注意,喝醉后的脑袋让他无法说出骗人的话。
“不想让他靠近你。”
“为什么不想?”
“因为你…不喜欢。”
简怀意还没有和梁洵认识时便知晓他恐同的事情,并且他还亲眼目睹过。
梁洵的妈是小三,是梁洵爸年轻时惹下的风流债。原配知道梁洵爸是个不老实的公子哥,也知道梁他在外面养了许多情人,但只要没弄出孩子她都能睁只眼闭只眼。
一次意外原配得知了梁洵的存在,要说能做A市数一数二的梁家夫人都不是一般人,她得知后非但没有跟梁洵爸闹,还把梁洵母子接进了家里招待。
而梁洵妈出生在外市的书香世家,被原配找上门才知道自己爱的男人有家室。她恨自己看错了人,骨子里的善良与傲气让她没脸待在梁家,原配正是抓住这一点不断给梁洵妈示弱施压,最后梁洵妈竟丢下了年仅五岁的梁洵离开了A市。
而梁洵妈走后,梁洵没人照顾。若不是遇上当时母性光辉正盛的赵女士,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未知数。
赵女士跟着丈夫去梁家赴宴,路边发现了瘦弱不堪的梁洵,一问竟然跟自家那性格冷傲的二儿子年纪一般大,圣母心作祟,赵女士把梁洵接到了简家,跟自家三个儿子养在一起。
彼时的简怀意性子骄矜,面对梁洵这个外来人士,并不像两个兄弟那样视他为分走母亲四分之一关爱的眼中钉,他不屑于把注意分给梁洵。
直到十年后,他们上同一所高中。简怀意在放学路上发现被堵在巷子口的梁洵,几个社会小混混打量着梁洵,猥琐的目光充斥着大喇喇的恶心。
恰逢赵女士过生日,简怀意不想让赵女士生日这天还要因为糟心事伤心,便大发慈悲地给家里司机打电话,让司机带人过来。保镖把小混混按在地上,他救下了梁洵。
大概是那件事给少时的小梁洵留下了太大的阴影,自那之后梁洵无差别地厌恶同性恋。班上有一对gay在一起,简怀意随口问梁洵怎么看,梁洵眉头紧缩,虽然没说话但那表情分明写着两个字“恶心”。
“…好热。”简怀意想脱衣服,脸蛋浮现不正常的红,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架在火上烤,血气一阵一阵往上涌。
梁洵眉宇黑沉,总算意识到不对劲,手背碰了碰简怀意的额头,连带着他整张脸都异常滚烫。
那杯酒有问题。
凉意一触即分,简怀意被烧的迷糊,下意识地往梁洵方才撤回的手靠近。梁洵下颌绷直,一手虚揽着站不稳的简怀意,一手拿起电话准备联系司机。
刚播出电话号码,手机被简怀意蹭掉了。他像是渴肤症患者,在梁洵怀里乱拱,一处被他贴热了就换到另一处。
梁洵知道他难受,没阻止简怀意的举动,站在原地不动弹地任由他贴。直到简怀意扯开他的风衣,小动物般往里钻,梁洵身体一僵,把人拉了出来。
简怀意要被煮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折磨着他,又热又难受。
简怀意声音染上哭腔,对梁洵说:“你帮帮我。”
说完面前的男人许久没有动静,简怀意受不了了,伸手把男人往后一推,梁洵躺倒在沙发上。
简怀意跨坐在男人腰腹,迷离的眼睛微眯,拉斐的气味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香味,空气催化升温。
梁洵也开始不清醒了,捉住腹肌上作乱的手,两人调换了位置。
“简怀意,我是谁?”梁洵下巴滴汗,锲而不舍地问道。
简怀意捂着眼睛,眼尾烫的发红,灯光刺激得他忍不住淌眼泪。
……好舒服。
简怀意不回答,梁洵就一遍一遍地问,直到快结束时,总算得到了答案。
“梁洵,你是梁洵。”
说完,简怀意便昏了过去。
紧绷的心总算松懈,梁洵吻了吻简怀意的唇角,抱着人去浴室清洗。
清晨,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卧室,简怀意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首先传来的是头疼,宿醉之后的后遗症,简怀意没大惊小怪,接着是屁股疼,嗯?简怀意一时没想到解释的原因。
他往身下望去,入目的是梁洵优越的俊脸。
简怀意:!
一个令他发慌的念头涌上心头,简怀意缓慢地掀开被子,然后看到自己光裸的腿,还有梁洵光着的上身。
昨晚的记忆回笼,他依稀记得几个片段:他对梁洵的脸发呆,他推倒梁洵,他坐到梁洵身上。
这些片段组合到一起,形成完整的故事。
他,简怀意,酒后乱性,把梁洵给推倒睡了!
简怀意捏着被角,先是感到荒谬,再是恐慌。
赶紧跑。简怀意掀开被子,他暗暗祈祷梁洵最好能酒后断片,不然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睡了,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刚准备下床,身后传来男人沉哑的声音:“简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