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怀意身形一顿,背后的视线如有实质,他重新坐回床上,一向冷静的面庞出现裂缝。低头瞄到梁洵的睡裤,再看向自己的上衣——恰好凑成一套。
梁洵胳膊肘撑着枕头坐起,两人靠在床头,一时间空气静默,毕竟在昨晚前谁都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意外。
“你...”
“我...”
简怀意皱眉,被气氛尴尬住了,梁洵绅士地安静,让简怀意先说。
静默的这几秒钟,简怀意想了无数个开场白,如何挽回他与梁洵这段岌岌可危的兄弟情。
要表现得大方一点,随意一点,让梁洵看出他并不是很在意昨晚,这样梁洵才有可能受他影响没那么膈应。
简怀意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语气镇定,但嗓子因为过度使用导致有些哑:“其实,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话一出,又安静了下来。
梁洵掀开被子,小臂暴露在空气中,紧实的肌肉横着两道明显的红痕,昭示着昨晚的激烈。
简怀意扶额,被烫到般移开视线,冷白的脸颊罕见地浮起一点红。
好蠢的开场白。
“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梁洵冷沉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寂静。
“...还好。”
简怀意屁股诡异地小幅度挪动,脑中闪过几个昨晚的片刻,他没敢说实话,完全没了昨晚酒后乱性扑倒人的勇气。
窗帘没被拉严实,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在床脚形成光圈。
过了许久,简怀意深吸一口气,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再次对梁洵说:“梁洵,昨晚是我的错,但事情已经发生,我再道歉也无法弥补对你造成的伤害。”
梁洵静静望着他,闻言眼神变了意味,冷冽的视线饱含复杂。偏偏简怀意对此一无所知,还自顾自地说着。
简怀意侧身望向梁洵,他盘腿坐在床上,宽大的睡衣遮住大腿里的痕迹。
“或许,我们可以当做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梁洵欲言又止,看着简怀意蹙着的眉心,眼眸一暗,终是启唇道:“好。”
简怀意松了口气,所幸梁洵也很看重他们十几年的兄弟情,不忍心因为一次意外就与他绝交。
解决完事情后,两人各自穿衣服。梁洵踩着拖鞋下地,从散乱的一堆衣物里精准地拾起简怀意的衣服。简怀意伸手要接,梁洵淡淡地看他一眼,没给。
“脏了。”
说完,小臂挂着简怀意的衣物,走出卧室。
简怀意坐在原处,豆沙色的唇微抿,直到卧室的门再次打开,他仰起头看梁洵已经穿戴整齐。
“不嫌弃的话先穿这个,都是新的没穿过。”梁洵把衬衫和裤子放到床边,解释道。
“好。”
都是按梁洵的尺码买的衣服,对简怀意来说稍稍有点大,不过无伤大雅,穿到他身上可以当做宽松风。
两人醒来时都快要中午,又整理一番正好可以去吃午餐。
梁洵开车,简怀意坐在副驾驶盯着前方的红绿灯,脑袋迟缓地转动,像是老旧的收音机。他试图完整地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但记忆只到他扑倒梁洵,强坐到梁洵腰上的一幕,至于多的是一点想不起来。
大概是许久没喝那么多酒,才会出现断片现象。
只是难以想象喝醉后的他竟如此的“热情”,能饥渴到对兄弟下手。
简怀意又开始难为情,伴随着对梁洵的愧疚,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呼呼的凉风吹到下巴,简怀意回过神,转头看梁洵正在调空调。
恰好到红灯,梁洵注视着简怀意:“你看起来很热。”
简怀意慌乱地眨了眨眼睫,欲盖弥彰地点了点头:“是有点。”
他没告诉梁洵,昨晚是他的第一次,他跟陆漾谈恋爱时仅限于亲亲抱抱,还大多数是陆漾主动。
当初陆漾怎么都想不到自己能竟然摘到简怀意这朵冷玫瑰,而简怀意对陆漾的好感也几乎来自年少时的心动 。那条项链是简怀意少时失意时的光亮,他的主人也是简怀意这么多年唯一一个产生过心动的人,导致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当简怀意终于与它的主人重逢时,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陆漾的追求。
但回忆总是会被岁月的滤镜美化,简怀意很清楚这一点,片刻地冷静,对陆漾说我们试试。
他与年少时相似却不尽相同,现在的他没有少时那股傲视一切的勇气,他不再天不怕地不怕,学会了考量后果。
与陆漾在一起后,他逐渐意识到变得不只是他,或许是回忆的滤镜太过强大,多年后相见早已物是人非。
简怀意给出的分手理由是感情淡了,把这间公寓给陆漾作补偿,陆漾知道在大事上只要简怀意确认那便没人能更改他的想法。
他死死地凝住简怀意,憋在心里的话一口气都说了出来:“简怀意,老子早他妈受够你了。”
“你以为那些追你的人是真爱你,他们不过是看中你简家少爷的身份,就你这个死鱼样,没了这个身份,你当真以为自己还是块受人追捧的香饽饽。”
简怀意静静望着他,若说心里毫无波动也是不可能的,他看着神色疯狂的陆漾,怎么都无法与多年前那个会温柔鼓励他的人想象在一起。
内心惊起一小片浪,简怀意扬手给了陆漾一巴掌。
简珞家说的对,奔现的确有风险。
分别后,陆漾骑着摩托离开了公寓,身后坐着方承意,娇小的青年搂着陆漾的腰,挑衅地往不远处的汽车里看。
黑色卡宴停在路边,简怀意坐在后座闭目养神,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简怀意知道那些年少时的心动彻底被留在了回忆里。
因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与梁洵吃完饭后,简怀意主动去结了帐。虽然以梁洵现在的身份地位,一顿饭无足轻重,但简怀意觉得他得去结。
梁洵明天的飞机,分别时简怀意对梁洵说:“一路顺风。”然后转身进了简家的车。
梁洵穿着件黑色风衣,夜色阑珊,身影仿佛要被吞噬在黑暗之中。黑色卡宴隐入深夜,梁洵收回视线,往另一个方向走。
公司那边有事情没处理完,梁洵接完电话,助理正好开车过来。
“梁总,甄氏的项目预计月底开展,他们那边的合同也早就准备好了,只需要您签字。”助理汇报着工作上的事情,一边说一边从后视镜瞄后座的梁洵。
“嗯。”男人的声音冷淡,初听并没有什么异样,但……
鼻梁上的眼镜动了动,秦助谨慎地收回目光,梁总今日嘴角比平常下压了零点五度,声音冷淡中夹杂一丝烦躁……
“秦助,专心开车。”
秦助眉头微动,脸上重新挂上得体的微笑:“是,梁总。”
破案了,梁总今日心情不佳,怀疑是生活上的事情。
万嘉地址并不在市中心,秦助按往常走最近的一条路。街边路灯只亮了几个,道路昏暗但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出现,秦助没有大惊小怪,打开了车前灯。
他对这条路十分熟悉,哪个地方有个坑,哪个地方有个石墩子都一清二楚。
车开到转角,秦助拐了个漂亮的弯,车尾恰好避开后面的石墩子。
几声咯噔响像是轮胎压到石子的声音,秦助皱眉,往倒后镜望去,这一看果然瞄到后侧方开来的一辆白车。白车司机大概是新手,拐弯拐了一半,直接开到石子路上去了。
刺啦一声刺耳的剐蹭音震动耳蜗,紧接着刺目的白光从车后方照来,秦助冷静的面色一顿,白车竟直直往他们撞来。
嘭——
简怀意在书房看书,手机响了,管家帮他拿过来。
“您好,请问是回忆小姐吗?”
简怀意皱眉,把手机从耳朵旁拿下来重新看向屏幕上里梁洵二字备注:“梁洵?”
实在是“回忆”这个备注太容易让人联想到另一种身份,对面医生听到声音停顿片刻,接着开口:“回忆先生,您好,我是xx医院的宋驰,这部手机的主人昨晚发生车祸,目前正在抢救,请您收到消息立刻前往xx医院。”
简怀意花了大约五分钟才消化完电话内容,来不及把书放回书架,他起身喊刘管家,开车去了医院。
赶到医院时,手术已经结束,简怀意在医生的带领下去梁洵的病房。与梁洵一同送到医院的还有他的助理,助理在隔壁病房,他的家人比简怀意来的早些,经过时简怀意透过窗户看到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正在照顾他,大概是秦助的哥哥。
术后昏迷要持续一天一夜,这期间只有简怀意陪在旁边,终于在第二天一大早梁洵苏醒过来。
简怀意提着食盒进来,恰好和梁洵对上视线。
“你醒了。”
梁洵没答话,只是注视着简怀意,眼神充满探究还有隐隐的疑惑。
简怀意把食盒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
“医生说你刚醒只能吃清淡的食物,我让老刘去买的粥,有胃口的话可以吃点。”简怀意说,“阿越和言听下午来看你。”
闻言,梁洵的面色总算有了松动,不过是疑惑的松动,深黑的眸凝视着简怀意:“阿越,言听?你的追求者。”
简怀意动作一顿,总算意识到不对,他回头与梁洵相视,从他淡漠的眼神中读出了点别的意思。
“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