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杨以宁撑着头,紧蹙眉,仔细检查眼前的账册,这是母亲前几日派人送过来,说是对她近日学习的考教,让她找出账册中的几处错误。
杨以宁咬着沾了墨的笔,研究一会儿账册,实在没有任何发现,就忍不住开始东张西望,时不时透过窗户看看门外,暗自思量:“都已经日上三竿了,那个大个子怎么还没来。”泄气的撂下笔,鬼鬼祟祟从桌下摸出藏着的话本。
还未翻开,彩霞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吓得杨以宁赶紧将话本埋在账册和宣纸之中:“彩霞干什么呢?冒冒失失的,平日的规矩学哪里去了?”
“小姐,不好了,后门的小厮说有一个身材魁梧,样貌凶恶的人,说有急事找侯府二小姐,我刚刚悄悄看了一眼,可吓人了,小姐怎么办呀?”彩霞神态慌张。
杨以宁听见这话,不怕反喜:“可算来了,快带我去看看。”
“小姐,我们不叫护卫吗?那人看起来不是个善茬。”彩霞焦急的劝着。
杨以宁不高兴的看了彩霞一眼:“你害怕的话,就留在这,我自己去见。”
彩霞嘟着嘴:“小姐,我怎么会让小姐一个人面对危险,我肯定是要和小姐一起的。”
小院距离后门有着一段距离,杨以宁急匆匆赶去,额间还出了几分薄汗。
到门口时,杨以宁拿出手帕打理了自己,才不紧不慢的吩咐小厮开门,王忠正靠在门旁的墙上,身后还牵着一匹骏马,马跟人都还在喘着粗气。
“王将军,可带来了我说的东西?”杨以宁偏头打量着他们。
王忠低头行礼,面色赫然,犹豫了一下,才从马上拿下来一个布袋子:“不敢当,杨小姐,直呼我名字便可,那个……军中没有擅长丹青的好手,虽然将军紧急找人作了画,但似乎不太理想,我们挑挑拣拣,把有几分相似都带上了……我用项上人头担保,这些画像样貌不及我家将军十分之一,还望小姐多替我们将军美言几句。”
杨以宁接过布袋,发现确实有几分重量:“我会将画像和王将军对宋将军的描述转述给我阿姐,至于其他,还是得由阿姐自己决定,昨日话语多有得罪,还请将军见谅。”
王忠急切的摆摆手:“昨日是我不知礼数,擅闯小姐的院子,我家将军已经教育过我,现在画像已经送到,我就先告辞了”
杨以宁微微福身行礼:“真是麻烦王将军了。”
王忠回礼后,憨厚的笑了笑,牵着马走了。
回到院子后,杨以宁拎着袋子,拿上了昨日彩霞带回来的画像,同彩霞一起往杨明希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彩霞一直在耳边喋喋不休,着急杨以宁到底在哪认识的那位将军,担心她被骗了。
见着杨以宁出现,杨明希顺手便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杨以宁喝了两口,又拿了杯子倒了茶递给彩霞:“这么多话,不渴吗?”
彩霞咕噜噜的饮了茶:“小姐……彩霞这是担心你。”
杨以宁没好气的说道:“我做什么还得先得给你请示呀,到底我是小姐还是你是小姐?”
杨明希叹了口气:“你来我这,是来让我看你跟你丫头吵架的?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才没有,我来是有正事的。”杨以宁对着彩霞吩咐道:“你把昨日打听的事情给姐姐讲讲。”
彩霞放下茶盏,一本正经的描述:“大小姐,昨日里我听小姐的吩咐去了咱京城里最大的茶坊,我一进门给那掌柜的说,想听听我们骠骑大将军的事迹,那掌柜的带我去见了一个老者,他问我打听大将军做什么,我说我家小姐倾慕将军想要了解一下。”说到这,彩霞心虚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
杨以宁震惊的看着自家丫鬟,手里的团扇敲在了彩霞脑袋上:“你一天天就这么出去编排我的?”
彩霞缩了缩脖子嘿嘿一笑,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皱着脸:“那老者说,这宋将军可不是良配,虽说骁勇善战,从无败绩,可为人作风,难以启齿,在行军时,不知检点,爬过女子的床,十个手指都数不完,还说那打的胜仗,说不得也是床上挣来的,更别说还好喝酒,长相也不堪入目,据说青面獠牙,面目狰狞,若不是那战功赫赫,哪有女人愿意要他。”
彩霞说完小心翼翼的低着头:“然后我就问他,可有画像,等了他一下午他才画好给我。”
“那画像呢?”杨明希深吸一口,让自己冷静一下。
“在我这呢。”杨以宁将那卷好的画像递给姐姐。
杨明希打开后,倒抽一口凉气:“这画像,若不知道他是个人,我还以为是个罗刹。”
杨以宁拿过来看:“嘶……难怪说是诋毁,这相貌活脱脱的罗刹现世。”赶紧拿过那个袋子递给杨明希:“姐姐,你再看看这个……”
杨明希从袋子里拿出一叠厚厚的宣纸:“这是何物?”
彩霞嘴快的接话:“小姐,这不是那个大个子给你的那个袋子嘛。”
“姐姐先看,等你看了,我再同你说。”杨以宁嘿嘿一笑,没好气的瞪了彩霞一眼:“你给我去门口守着,就你长了嘴。”
杨明希身后的彩蝶扑哧一笑,赶紧拉着彩霞去了门口。
杨明希将里面的画像一一摊在桌子上,一张面目清秀,但身材歪扭,一张眼神凌厉,可是鼻子奇形怪状,各有优点,又透着一种诡异。
杨以宁也倾着身子一同看,乐出了声:“姐姐,你看这张,身材画得十分魁梧,可头就画了一个圆,笑死我了。”
杨明希也忍俊不禁:“这些画像哪里来的,怎么这般……嗯……有趣,到底是哪家画师的手笔?”
杨以宁支支吾吾,杨明希见状收起了笑容:“是不是又干什么出格的事儿了?还有彩霞刚刚说的大个子是谁?”
“唉呀,没有啦,那个大个子,这还得怪彩霞!”杨以宁生气的把团扇摔在桌上:“我吩咐她去打听一下宋将军,然后打听回来的都是污蔑宋将军的坏话,那大个子就尾随那丫头到了侯府,他自称是宋将军麾下,还来跟我解释,我就让他拿画像来。”
“都夜闯侯府了,你怎么这么心大,遇到这种事你得先喊护卫!快让我看看。”杨明希赶紧拉着杨以宁仔细看看。
“我没事呐,那个大个子傻傻的,还挺有礼貌,站在门外并未进屋,他要想闯进屋,我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不敌,我肯定会喊呀。”杨以宁转着圈让姐姐看:“就是办的这事奇奇怪怪的,他还让我给姐姐讲,他家将军人好长得也好,让阿姐不要相信传言,就是话里话外让我觉着这将军好像很期待与姐姐成婚。”
杨以宁促狭的看着杨明希:“不会是姐姐的爱慕者吧!”
“小丫头,找打呢,我关心你,你还调侃起我来了。”杨明希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
“嘿嘿,本来我还挺担心那人不是好人,可是那个傻大个虽然长得五大三粗,可是处事和谈吐不像个坏人,人人都说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我想宋将军应该不是个坏人。”杨以宁拉着姐姐的手认真说道。
“好好好,我知道你是在为我担心。”杨明希亲昵的摸了摸杨以宁的头。
杨以宁站起身:“画像我已经送到啦,母亲安排我看的账本还没完成呢,先走啦。”招呼着彩霞离开。
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杨以宁不想看账,慢腾腾的回,看见蝴蝶蜻蜓,乐颠颠的带着彩霞去抓,用着衣袖拢着,打算放到自己院里养,直到肚子咕咕的叫才急匆匆的回到院子。
跨进小院,杨以宁感觉心里慌慌的,刚到书房门口,就看见那里站着母亲身边得力的大丫鬟。
杨以宁仔细回忆今天没有做什么坏事,难道见大个子的事情被母亲知晓了?到底是哪个多嘴的去告的状?前进的脚步停下了,杨以宁悄悄的后退,企图先去把姐姐搬过来当救兵。
“二小姐回来了,夫人正在书房等你呢。”橘青笑眯眯的喊道。
杨以宁给彩霞使眼色,彩霞正要离开,橘青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小姐,夫人说彩霞要跟你一起进去。”
杨以宁同彩霞对视一眼,泄气的去了书房。
刘堇禾正沉着一张脸端坐在椅子上,杨以宁战战兢兢的行了礼:“母亲是有事找以宁吗?”
“我前日里给你的账本看到哪里了?”刘堇禾问道。
“我快看完了,正打算这两日送去母亲那里,让母亲检查。”杨以宁低声回话。
“拿给我看看,已经找了几处错误?”刘堇禾继续追问。
“我这就拿给母亲看看。”杨以宁赶紧上前,只觉得眼前一黑,书桌上,宣纸全是墨迹,账本也被墨浸得黢黑,被风掀开的宣纸展露出她随手藏起来的话本《李家小姐和她十八个郎君不得不说的故事》……
杨以宁脑子里只有完蛋了几个字。
刘堇禾伸出手,掌事嬷嬷拿出戒尺放上:“知错了吗?”
“孩儿知错了……”杨以宁低着头,乖巧的伸出左手。
“哪里错了?”刘堇禾手中的戒尺悬在杨以宁左手之上,等着她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