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二百八十九年
一向安静的永安候府,此时十分热闹,乌泱泱的人站满了前厅,领头的是位身穿织金红色官服的武官,前门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前门关闭后,杨傅文看着来人,心中不安,永安侯府没落已久,今日来人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廉手持圣旨,笑呵呵的拍了拍杨傅文的肩:“侯爷不要紧张,不是坏事,是好事,还是喜事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永安侯之女杨明希,奋发有为,品貌出众,才德兼行,与骠骑大将军宋祁年乃天作之合,命择吉日完婚。”念完圣旨,利落的收起,将圣旨放入杨傅文的手中,乐呵呵的说道:“前日里还听闻侯爷正在发愁令爱的亲事,现在圣上的赐婚也算是送来了一场及时雨。”
“辛苦李统领了,小小意思,不要慊弃。”杨傅文接过圣旨,挤出一抹笑容,唤下人拿来一个荷包放在李廉手里:“李统领,可有见过这位骠骑大将军?”
“宋将军正在返京的路上,我还未曾见过,不过听闻是个儒将,侯爷放心,圣上亲点,想来与令爱极为般配。”李廉摸了摸荷包收在了怀里,带着随侍离开。
杨傅文面带笑容目送李廉离开,这才叹了一口气,吩咐下人将夫人和小姐请来。
杨明希在听到有圣旨来时,心中就有些不安,听见下人的传话,细细询问了圣旨的内容。
杨以宁听着下人的回话,不由得有些怔忪。
圣人新封骠骑大将军宋祁年,她是听说过的,她练习箭术时曾以他为榜样,近日里,坊间也皆是他的传言,他十五岁入伍,十七八岁百步之外射杀敌军首领,圣人夸赞此子英勇,若长此以往,大夏会再出一位秦玉将军般的将才,如今过去不过七八年,宋祁年在北疆,狠打了几年胜仗,特别是此次,直接虏了北疆王回来,此次战役后,北疆至少能安宁十年,圣人大悦,封其为骠骑大将军,讲的都是他的赫赫战功,却无半点私事。
杨以宁仔细回忆着,想从犄角旮旯里挖出一点信息,杨明希牵着她的手已经行至前厅。
“母亲安好,父亲安好。”杨明希行礼,见母父皆是愁容满面,温声劝道:“父亲前日里还说我同以宁年岁日长,偏偏京城里与我姐妹年岁相仿,才貌双全的少年郎几乎没有,现在圣上赐我郎君,母亲父亲怎么还不高兴呢。”
“不知羞,还没成婚,就郎君郎君的叫,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家姑娘上赶着要嫁。”刘堇禾伸出食指点了点杨明希的额头。
“母亲,你这样就想岔了,圣上赐婚是天大的殊荣,我听说宋将军年少成名,年纪轻轻便战功赫赫,如今更已经是骠骑大将军,而我虽然生在永安侯,二十岁仍旧是一事无成,不过是京城里众多名门贵女中籍籍无名的一个,已经是很好的婚事了。”杨明希牵住母亲的手,安抚着。
刘堇禾叹了口气:“明希你不要如此自谦,你是我一点一点培养出来的,本就是要娶夫郎,继承侯府的,如今这一道圣旨,就算对方是骠骑大将军,我这一时也无法接受。”
“如今圣旨已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母亲的教导我记在心中,其实出嫁对我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事,之前要管家事,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去参加公考,如今,我倒不用纠结了,至于宋将军,如果不能像父母一样恩爱不疑,但也可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母父的关心,杨明希听在耳里,倒是想得很开。
杨傅文揉了揉眉头:“听说就这几日宋将军便要返京,等他入京我再打探一番,如果品行不端,我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劝圣上收回旨意。”
“父亲……都怪女儿惹得母父这般操心。”杨明希本已做好了不论对方好坏,为家族也得去走一遭的准备,现在听到父亲这番话,语气忍不住有些哽咽。
杨以宁拿出手帕递给杨明希:“姐姐,如果那个宋将军人品低劣,不是良人,咱们就跑吧”
杨明希气得敲了杨以宁一下:“以宁,不要乱说话,圣旨赐婚,我跑了,永安候府怎么办。”
“圣人圣明,肯定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针对府里吧?”杨以宁迟疑道。
“你知圣人圣明,宋将军怎可能会是那般。”杨明希没好气的再敲了杨以宁一记。
“知人知面不知心嘛,万一圣人被他装的样子骗了呢。”杨以宁委屈的摸着自己的脑袋,不服气的嘟囔。
“母亲父亲,不用过分为我担忧,既然圣旨已下,我欢喜待嫁便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带以宁先回房了。”杨明希拉着杨以宁行礼离开。
离了母父的视线,杨明希这才停止了微笑,微皱眉头,抿着嘴,脚步越走越快。
回到房里,在挥退侍女后,杨明希泄气的趴在桌上,压抑的哭声悄悄传进了杨以宁的耳朵里。
杨以宁轻抚着她的背,咬牙道:“阿姐,你不要这般难过,你不愿嫁,若是你说不出口,我去同母父讲,或者我替你嫁!”
“傻妹妹,若是其他勋贵求亲,我若不愿,母父定会推拒,不会逼我,可是圣上赐婚,我若不愿,母父疼我爱我,去为我周旋,若是惹怒了圣人,我永安候府可就鸡犬不宁。”杨明希眼眶微红,脸上还挂着泪,却被杨以宁的话逗乐了:“况且你如何替我嫁,圣旨上可是写了我的姓名。”
“话本里就有好多夫郎替嫁的桥段呀!怎么换做女子就不成了呢?那若是宋祁年是个坏人,姐姐又不善武,若是动手了怎么办?若是我,好歹还能还上几手。”杨以宁气呼呼的。
“你一天天的少看点话本,多学学管家,怎么还到了动武的地步了呢?并且我也不是好欺负的,父亲好歹是永安侯,若宋祁年失了分寸,圣上也不会坐视不理。”杨明希没好气的戳了戳杨以宁的头:“你现在也是要成婚的年纪了,做事前要先多思多想,不要冒冒失失的,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母亲的教诲你都听哪里去了?”
“我以后才不想和那些有无数个心眼子的人成婚呢,妻夫俩有什么就说什么,这样才好。”杨以宁抬着下巴,娇气的哼哼。
“那你自己去跟母父讲。”杨明希挑挑眉。
杨以宁一下子就萎靡了,耍赖的抱着杨明希的腰:“阿姐,你去帮我讲嘛,父亲和母亲最疼你,我自己去肯定会挨骂的。”
“好好好,我去讲,小赖皮。”杨明希没好气的捏了捏杨以宁的脸。
杨以宁开心的将趴在杨明希膝上:“我就知道阿姐对我最好了。”突然又不开心的嘟囔:“以后阿姐成婚了,弟弟又在学堂读书,家里就我一个人了。”
“怎么会是你一个人,母亲,父亲,姨娘,你若是无聊就算算账,也可以去看看姨娘。”杨明希摸了摸杨以宁的头。
“母亲老是给我讲规矩,带我看账本,教我掌家,我都快闷死了,你还让我无聊了算账!还有每次去看姨娘,她嘴里就一直说弟弟,我才不想去。”杨以宁不开心的抱怨。
杨明希笑得很无奈:“母亲教的这些,阿姐也是学过的,你多学一点,以后便轻省很多,是为你好,而姨娘,你从小就在母亲身边长大,睿知也早早的分了院子,她一个人在偏院里,也是有些冷清,你便让着她些。”
“我知道嘛,所以我也只是跟阿姐念叨一下,有认真学啦,我对姨娘态度也很恭敬啦。”杨以宁撒娇逃避说教。
“本来是我有烦心事,现在被你这丫头胡搅蛮缠的,还要开导你,可真是……快回你自己的院子,我得冷静冷静。”杨明希唇角带笑,没好气的撵她出门。
杨以宁紧紧扒着杨明希:“阿姐,不要啊,人家要跟阿姐一起嘛,把人家用完就丢……”看杨明希作势要打,杨以宁这才松手,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走了。
杨以宁离开杨明希的院子后,唤来了自己的贴身丫鬟,从荷包里拿出些许银子:“彩霞,你去之前那家茶楼,打听打听宋将军的为人,最好能让他们给一张宋祁年的画像,就算人不行,希望长得也好些,这样就算母父没有法子,阿姐嫁过去也能在开枝散叶后,分居别过。”
“是,小姐。”彩霞接过银子,便从后门离开。
杨以宁坐在自己的院中思索,阿姐成婚以后,父亲母亲必定会开始着急自己的婚事,也不知自己今后能遇到个什么样的人。
直至天黑,彩霞才从外面回来,同时带回来一张画像。
杨以宁拿着画像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打开,收进了抽屉里:“先下去吧,明日你同我去姐姐院子里,将你打听来的事说给姐姐听。”
燃起的烛火印照在窗前明明灭灭,杨以宁窝在榻上,从抱枕中翻出了话本,看到有趣之处忍不住发出了些许笑声。
房门突然被敲响,杨以宁唤了彩霞,无人应声,疑惑的将话本藏好,这才起身将门打开了一丝缝隙,就见一个庞然大物站在门前,倒抽一口凉气:“你是谁!你把彩霞怎么了!可知你私闯的是永安候府内宅!”
“小姐息怒,我乃骠骑大将军麾下王忠,今日将军接到圣旨,派我等当急先锋,先行入京,刚入京城时便见这丫头在打听将军事迹,有人趁此机会诋毁将军名声,全是恶言,无半点好话,太过蹊跷,我便跟着那丫头进了这院子,探查一番,才发现此乃永安候府,本该悄然离去,但今日那丫头打听的皆是污蔑将军之言,才斗胆想告知小姐,我家将军行事坦荡,边关数年,洁身自好,无任何红颜知己,那些坊间传言皆为谣言,还请小姐不要相信。”王忠低头抱拳,声如洪钟。
“嘶,你小声点!你这要把府里的护卫引来,我可百口莫辩!还有我的丫鬟,你把她怎么了?”此人身形魁梧,面容也不太良善,杨以宁衡量了一下武力,最后只能隔着门急得直呼。
“我……那个小丫头我只是敲晕了,等会儿就能醒,抱歉啊,小姐,你可别相信那些人的话,慊弃我家将军。”王忠赶紧压低声音说道。
“我慊弃什么,和你家将军成亲的是我阿姐,还有你说我家丫头打听来的全是恶言,与宋将军为人不符,这我会一并给阿姐讲,不过,你得将你家将军的画像给我……我拿给我家阿姐看看,我阿姐聪明,自会分辨。”既然他说坊间都是传言,那画像估计也相差甚远,他自家麾下的总不会有误吧,杨以宁隔着门说道。
王忠皱着眉头,说话瓮声瓮气:“是我弄错了,画像的事情,我要先同将军请示。”
“那就看你吧,若你明日上午没拿来的话,我就拿着彩霞拿回来的画像给阿姐看。”杨以宁说完便关上了门,还把插销给插上了。
王忠站在门口抓耳挠腮:“那……明日上午我再来,不论能否拿到画像,我都会再来此地,还请小姐等我来了再去。”
“反正你早点送来,不然可别怪我不等你,你夜闯侯府还不赶紧离开,等会儿巡逻的护卫来了,闹得侯府鸡飞狗跳,我也说不清。”杨以宁熄灭烛火,让那人赶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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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