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末颤颤地点头,“我知道了。”
陈时岘看着她的小可怜样,缓和了自己的语气,“我出去下。”
“知道了。”她答。
陈时岘说:“尽量少碰水。”
“还有,回来不准告状。”他又补了一句。
“知道了。”她还是只说这三个字。
看着她这样,陈时岘没再说话,拿起自己的外套就出去了。温末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不过她也不想管,她有一瞬间希望可以在这个家不用面对他,也不跟他说话。
他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回来,陈名今天晚上没加班,提前回来了,因为是周末的原因,饭桌上,许言书说:“明天周日,我跟爸爸带着你们出去玩玩,好吗?”
陈名说:“对,明天不加班,带着末末出去玩玩。叔叔这段时间都忙着工作,都没时间陪你们。”
温末笑:“可是叔叔您连着上了一个礼拜的班,明天不用好好休息吗?”
陈名说:“工作再忙,也得陪着你们啊,再不陪着你们,没几年,绕一下都长大了。”
许言书看着他俩,“哪那么快,他们才上初一。”
陈名说:“也快,没几年就要高考了。”
“高考”这个词,听起来都可怕,可是又很期待。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会特别渴望长大,可以考自己想考的大学,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陈时岘笑:“爸,您确定现在才初一就要跟我们说高考快了吗?那要真等高三到了,你得多急啊?”
陈名说:“爸爸这段时间,跟几个叔叔一起忙着工作的事情,我打算自己开一个小的公司,出来单干了。这样就能保证你们以后的条件了。到时候送你们出去留学。”
温末听完,看着陈名,你们,他有考虑自己。虽然以后的事情不知道,但她现在真的很开心,以后她考上大学,出来工作,一定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两个。
许言书眼里带着笑意,说:“这样吧,明天,咱们出去野餐吧,正好还可以放放风筝,之前就想带着阿岘去了,现在末末也来,四个人更热闹了。好不好?”
温末说:“好,去哪都行。”
陈时岘安安静静地吃着饭,他像来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又或者没什么是他特别反抗讨厌的事情,出去玩也行,在家也行,怎么样都行。
第二天,几个人收好东西就准备出发,许言书给他们准备了好多吃的,温末跟陈时岘坐在后座,她没注意自己挨着陈时岘有点近,陈时岘往旁边移了移,“这车门要是开着,我能给你挤掉下去。”
温末说:“抱歉。”
许言书坐在副驾看着他们说:“阿岘,妹妹想靠着你,你俩就挨得近点坐一起,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陈时岘没说话,把手伸进袖子里,头靠在车窗上。温末也同样把身子别过去,她也不想靠他那么近,她还不舒服呢。
车开了20多分钟,他俩基本没说话,他们来到的公园是那附近很多人喜欢逛的,很大,可以玩很多项目,还有一个大的草坪,可以野餐,露营。温末还从来没来过这么大的景区玩,温长新从来没有带她出去玩过,带她上街也就是偶尔买件衣服或者学习用品什么的。一切除了生活必须品,他都不会多花一分钱在温末身上,但是他自己可以抽烟买酒喝,他对温末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他花的钱是自己挣的。所以他可以随意支配。温末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一次,她想要的东西。更别提让他带自己出来玩了。
到了公园里面,已经有很多的家长带着孩子来玩,许言书牵着温末,到了草坪上,把她准备好的东西都拿出来,拿出野餐布,她看着温末说:“末末,你去找阿岘玩吧,待会你陈叔叔停好车就过来,他会帮我一起弄的。”
温末看了眼那边坐在石凳上,像是快睡着的陈时岘,其实她是不想去了,但是许言书又不让她帮忙,她只好硬着头皮又过去找陈时岘,走到他面前,依旧乖巧地说:“阿姨让我来找你玩。”
陈时岘慢慢抬起头看她,盯着看了一会说:“你想跟我玩什么?”
温末看着那边放风筝的人说:“咱们去放风筝好不好?”
陈时岘像是也觉得无聊一样,居然破天荒地说:“好啊。”
温末没想到他答应的那么快,以为他会拒绝,她开心地说:“嗯,那我去拿风筝。”
过了一会,温末拿着一只蝴蝶形状的风筝过来,小跑到陈时岘面前,“我们去那边放吧,人多风还大。”
陈时岘看了眼在那边一个人忙着的许言书,她弄倒了一个东西,他说:“你自己去吧,我等会来。”
“可......”温末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拿着风筝的手僵住了。
怎么又跑了,真的,很不拿她当回事。
以后该怎么跟他相处,他会一直对自己这样吗?可她要是能回去,她早就回去了。
许言书在收拾着东西,看到陈时岘后说:“你怎么过来了啊?末末没找你玩吗?”
“她自己在那玩风筝呢。”陈时岘帮她一起收拾着。
许言书说:“你去跟末末玩吧,你爸等会来了。”
“我帮您把这弄好。”陈时岘说。
“好。”许言书笑了一声,他向来懂事。
过了一会,一个大姐牵着一个小女孩过来,看着许言书说:“言书啊,带着儿子出来玩了啊。”
许言书回头,看了一眼女人,女人是他们的邻居,姓王。
许言书说:“是啊,这不是今天天气好吗。”
陈时岘看到女人喊了一声王阿姨,然后许言书就让他去找温末玩。他看了一眼那边,不知道这丫头跑哪去了,他刚准备走,就听到王阿姨跟许言书说:“你家那个姑娘怎么样?”
陈时岘走到旁边去,没直接去找温末。
许言书笑着说:“乖的不得了,我跟陈名都特别喜欢。”
王阿姨笑:“你当初不就想要一个姑娘的吗?可惜没领养到。”
“是阿,不过我们阿岘也很好,乖巧得很。”许言书说。
王阿姨坐下来,她这个人向来爱八卦,她说:“她爸还接她回去吗?”
许言书也不好说太多,只跟她说:“肯定呀,自己女儿还能不要,只是暂时住在这而已。”
王阿姨开玩笑地说:“这姑娘这么可爱,就不想再要个女儿?”
许言书笑:“家里都有个儿子了。不过啊,我就是怕末末再待下去,我是真舍不得她走,想养女儿的心也一天比一天重,她没来的时候还好点。”
王阿姨说:“这人姑娘总归是要回爸爸那去的,我看啊,她再住个一段时间,你是真舍不得她走。反正你们还年轻,不如再去养一个女儿?再说了,你们领养岘岘的时候,他都八岁了,有条件去领养,这次再去领养一个年纪小的,跟你们更亲。”
许言书没说话,她知道她这个邻居八卦,什么话都说,但没什么坏心。当初许言书知道自己生不了孩子,去福利院领养陈时岘的时候,她都是知道的。
一开始她跟陈名确实想领养一个女儿,但是那年福利院没几个可以让他们领养的女孩,要不然就是留下一些身体没那么好的,带回去还要花大价钱治病,她跟陈名也有私心想领养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无意中他们才发现陈时岘,当时他已经八岁了,八岁的孩子领养回去,他们也会担心是不是太大了,不亲什么的,又怕将来他的父母找上来什么的。
福利院的人说,他之前被两家人领养过,不过又都被送回来了。第一户人家在他三岁的时候就把他领养回去了,养到6岁,因为家里的老婆生了一对龙凤胎,一下子要养三个小孩,那当然会考虑把陈时岘送走,于是他再次回到福利院。后来很快他又被另一家带回去,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家父母离婚了,两个人都找了新的另一半,谁都不管他,他又被送回来了。
陈时岘几个月的时候就被送到福利院了,他家里只有一个舅舅,被送来的时候说他妈妈就生下他的时候才20出头,生完人就不行了,大出血没抢救回来。他就像个意外一样突然出现,而他爸是谁,除了他妈没人知道。他家亲戚穷的揭不开锅,自己孩子都养不了,更别说他了,所以就把他送到福利院来了。他没有任何直系亲属,姓是跟着他妈妈的姓取的。原本姓江。
或许是他们看陈时岘太可怜了,又或许是看他乖巧,长得好看,有个健康的身体,又或者是听福利院的人说他不会有长大跟父母见面的机会,所以就把他领养了,带回去之后也把姓改成了陈。
连陈时岘都没想到自己这么大了,还能被领养,他以为他这辈子都回没有家,一直在这生活。
陈时岘离她们很近,因为有遮挡物,她们没看见他。也因为许言书的沉默,让陈时岘心里感受到了凉意。领养一个女儿,初一开学一个月,他路过他们的房间,也听见许言书跟陈名这样说,说温末再待下去,她是真的想再养一个女儿,可能是开玩笑地语气,他们可能也不会真的再去领养,可正是因为他不是亲生的,所以他没有一点把握。
他没有把握觉得他们会跟第一个养他的父母有什么不一样,要是他们再有一个女儿,又不要他怎么办?既然温末总归是要回去的,那为什么不能早点回去?反正她有爸爸不是吗?如果她吵着要回去,她爸爸还能真不要她吗?她还有爸爸,而他呢,他什么也没有了。他们两个也该是他更适合待在这个家,至少她没来的时候,他们没有想领养女儿的想法。不是亲生的,就是会有随时被抛弃的可能。他不敢对任何人有十足的把握,觉得会一直要他。
周末过完,礼拜一放学,温末如往常一样跟在陈时岘后面,回家的路不远,但是那条路有个网吧,外面都站着一些抽烟的小混混,她有些害怕,只敢跟在他身后。
温末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真是郁闷极了。
走到一条巷子,突然有三个人把她堵住,三个男的,看着比她大两三岁的样子,不是初三就是高一。
温末说:“你......你们要干嘛?”
其中一个男人大笑,“不干嘛,跟小妹妹聊聊天。”
“我.......要回家。”温末说。
她很害怕,那三个男生笑了,“妹妹要不要跟哥哥一块上上网?”
“我不要......”温末说:“你们还是学生,好好上学吧。”
“我们每天都会在这条路上,看见你好几次了,早就想喊你玩玩了。”
温末看着前面,陈时岘回头了,太好了,那几个人看到他应该不会再烦她了吧?
陈时岘走到温末的面前,看着她说:“你朋友?”
这能是她朋友吗??
温末说:“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想带我去网吧。”
陈时岘不当回事地说:“哦,人家或许就是想跟你玩玩呢?没有什么恶意,交个朋友而已。”
“可他们.......”温末说:“我有点怕他们。”
陈时岘看着那几个男人说:“你们只是想跟她交个朋友对吧?”
“对对对,小妹妹想太多了。”
“看到没有。”陈时岘看着她说:“你再跟他们好好聊聊,人家没恶意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温末顿时心凉了一大截,他就这样看着那几个混混欺负她,而他什么也不管。
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温末回头说:“我不去!!”
陈时岘回家待了10分钟,还没看到温末回来,准备出去的时候,她回来了,胳膊上面还带着灰跟伤,像是被人推倒一样。
他说:“你胳膊怎么回事?”
温末红着眼睛看他,“你不是最清楚吗?”
“他们推的?”陈时岘说。
温末不想理他,准备回去,却没想到被他拦住,“我问你怎么回事?”
温末甩开他的手,“陈时岘,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就看着他们欺负我,头也不回地走了?现在装成这样给谁看?”
陈时岘听完破罐子破摔,“是,我是讨厌你,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后保不齐还会发生,毕竟这附近多的是这样的人,管不住的。再说了,他们也不会干什么,最对就是跟你聊聊天而已。而我呢,现在也好,以后也好,都不会去管你。你害怕就赶紧找你爸去,别再这待着。”
温末眼泪慢慢掉下来,“你在家不理我,对我说话态度不好,在外面我被人欺负也不管,你就是故意的,就是想让我回去是不是?”
陈时岘愣住了,但很快说:“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要是继续在这待着,还会受到更多的委屈,回去找你爸不好吗?至少她是你亲爸。”
“我爸不要我了!”温末哭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不会接我回去的,家里房子都卖了!我那天回去看到的。我现在跟你一样,我没有退路,我只能在这待着,离开这,我没地方去了,我跟你一样......”
陈时岘怎么也没想到,她爸会不要她,还会把家里房子卖掉。
温末声音开始变得弱起来,“我没有家可以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抗拒我......但是你真的不要再想着把我赶走了好不好.....你要是讨厌我,我以后不跟你说话,不常常出现在你面前,我只是在这住着,我什么都不要......你能不能接纳我一点。”
明明她什么都没做,却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
陈时岘心是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直到看到她跑进房间,他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