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笑着说:没什么,咱们继续吃饭吧。
接下来,我们继续坐下来吃饭,而这一次,我与方才的感觉又是不同,如果刚才是我二人与外界隔离,而现在就是我独自与这个世界隔离了。
吃完了饭,已经接近申时了,我朝着烟火绽放的湖边走去,路上人群拥挤,我微笑着与他们点头致意,偶尔有些醉汉晃荡到我眼前,我都一一踢开他们。
司马蓝山实在是太小看我了,不过是赢了我一次,还是我让着他的,他竟然就觉得我在外面会被人欺负?
笑话,我孟缘君可是四大剑客之首的女儿,谁也不能欺负我。只有你司马蓝山,竟然敢这样伤我的心。
我与十来个地痞流氓在黑暗小巷子里打架,这些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呢?由于我心情不好,就姑且拿这些人撒气了。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是丐帮的人,也有些人会些拳脚功夫的,这让我打得更是过瘾。
最后我举着他们的打狗棍,对为首的男人说:“记住本姑娘的名字,孟缘君,将来我会成为天下第一剑客,以后见到姑奶奶要绕道走!”
打得天昏地暗之后,我身上的衣服也就脏的不成样子,比那过街的乞丐也不过如此,滑稽地想:我打了那些乞丐混混,自己也成了乞丐,那我等于啥也没捡到还赔上了一套干净衣服,真是不值当不值当啊。
我坐在河边,看着来往的游船,那些热闹的场景都与我无关,我是这个世界一孤人,现在掉进河里也无人会在意。我这么自虐般的想着,又不禁对父亲愧疚,他绝不希望我变成这样不争气的样子。
人活一口气,我喝了一口酒,躺在桥边,来来往往的人看着我,却无一人想问问我如何了。
我后来才经由朋友的嘴里知道,这是我不知人间疾苦的表现了。
说是七夕节,这不过是富人小姐公子们的消遣节,却不是咱们老百姓的节日,一般老百姓是没有爱情的,没有钱就只有血淋淋的现实,什么牛郎织女都是那些养尊处优,闲得出屁的文人编的故事,我们老百姓在七夕节当天还要忙着摆摊买东西,忙着在这一天大赚一笔呢!
这个高论就出自那天晚上唯一路过桥边弯腰问候我的人,那个人就是万丝绦。
万丝绦肩上扛着烧饼扁担,问我为何倒在这里。
我笑着说道:“我有病。”
万丝绦说:“你这么说是在作践你自己。堂堂王府小姐像个乞丐似的坐在这,你就不怕熟人看见,落了你王府的威风?”
我笑得更深,不在意地说:“如果我今天就这么死在这,那些人也不会多看我一眼,为何我要在意他们的眼光?”
万丝绦把扁担放在一边,弯下腰说:“看你这身打扮,倒是与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般配得很,来,我背你回家。”
我指了指他的扁担:“你就不怕扁担被人偷啊?”
万丝绦不在意地说:“你放心,两个我都不落下。”
“算了,本姑娘才不要人背呢!”我没有醉到要人背的地步,更何况,我不是身累而是心疲,而这些话又不适合对一个不熟悉的人说。
万丝绦的家和我的家是两个方向,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而我们都心照不宣地走到了东边的月老庙前。
月老庙前无比的热闹,要许多姑娘来这里祈愿。万丝绦看着我的样子,没有问我为何如此狼狈。
月老巨树最矮的一层已经挂满了无数的红绸,上面一点的树杈由于太高,没有女子能够得到,为此她们有的爬树,有的高高跃起,但都无济于事。
我二话不说地走到那女子面前,微笑着说:“我来帮你。”然后轻轻跃起,将女子的红绸挂在了最顶端的树上:“月老一定会优先看到你的愿望的。”
万丝绦惊讶地看着我,对我喊道:“想不到你武功如此了得!”我笑着走过去:“你要是有什么心愿也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挂到最最最上面的!”
其他女子看到这一幕,也纷纷求我帮忙挂红绸,我毫不吝啬地帮忙,把每一个遇到的女子的红绸都挂得高高的。
忽然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姻缘树下,那人一身红罗裙,正是张天英。他今日无比的美艳动人,足以吸引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她正打算找一个合适的位置挂上那根姻缘红绸,但也因为高度原因,将求助的眼光落在我的身上,我担心被她认出来,半天踌躇不前。
万丝绦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问我:那是你的熟人吗?你害怕被熟人看到?
我不点头也不说话,方才自己才说不在乎外面人的眼光,可转眼却在意起来张天英来,这不是言语不一致吗?
我内心无比煎熬,最后终于咬咬牙,打算走上前去,可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蓝色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张天英的面前,将红绸挂了上去。
我当场镇住,心中酸涩无比,司马蓝山刚才没有接受我的表白,可转眼间就来陪伴张天英,这是这么回事儿?
张天英,就是之前与他们一起放风筝的张郡王的女儿,那时司马蓝山说最讨厌这样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了,怎么现在又来献殷勤了呢?
如今张郡王的兄弟张表当上了丞相,张家如今越发势大,那么司马蓝山是故意接近张天英的?
我摇了摇头,按照情理来说,这真是太奇怪,不符合我对司马蓝山一贯的了解,但在事理上又无可指摘,如今司马家没有兵权,大将军王府名存实亡,要想振兴他们这一支,只有通过司马蓝山联姻这一条路,而张天英又是张丞相的侄女,原来如此。
我撇了撇嘴角,不愿意再看司马蓝山二人一眼,转头对万丝绦说:咱们去吃饭吧?
“我没有钱请你,我还要还债。”万丝绦坦诚地说。
我拍了拍胸脯,举了举手里的酒壶还有他扁担里的烧饼:“今日我出酒,你出烧饼,我们不醉不归如何?”
万丝绦笑着说:“小妹邀请,大哥自当奉陪到底了。”
于是我与万丝绦相携着来到了一处夜景不错的草地,正好可以俯瞰整个京城的风光,我们也不将就,直接盘着腿,如一般江湖人似的席地而坐。
如今天气转凉,北方夜晚也有些寒冷,万丝绦看了看冰凉的土地,竟然脱下了外衣,铺在了地上,然后让我坐在上面。
我的心中十分不好意思,心道:他如此体贴做什么?还是微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
“今晚夜色不错啊。”万丝绦感叹道。
“是啊。”我淡淡地附和道。
我们两个如果不触及对方的伤疤似乎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他似乎很有眼色,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都十分的清楚。
我也一样,对于不熟悉的人,我很难敞开心扉。
我们一边咬着快要冷掉的烧饼,一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酒,半晌我们的身心都热络了起来。
“小的时候,我经常和我爹这样躺在草地上喝酒。”我自然而然地说道。
万丝绦不时地回应一两句,不一会儿酒被我们喝光了,没了酒,就只好吃饼了。
“这病真好吃,是你亲手做的吗?”我问道。
万丝绦点了点头。
“我爹的厨艺也特别好。”
“看得出来,你很在乎你爹爹,可我已经记不得我爹的模样了,他在我很小时就死了。你知道是他是怎么死的吗?”
我在黑暗里看着他的眼睛,万丝绦说:“被我用刀砍死的。”
“他总是喝醉酒打我娘,有的时候连我一起打,有一次他差点打死我娘,我为了保护我娘,不得不杀了他。”万丝绦说。
这些话在我看来是无法理解的,但我不知为何就是能够感受到他内心那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遗憾和痛苦。
这些话他似乎在心里重复了一千次一万次,就是为了等到这一天亲口对一个人吐露出来,所以今夜才会如此顺畅,不带任何卡顿地说了出来。
我突然上前倾身,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就像父亲对待悲伤时的我那样。
“对不起,是我让你想起那些悲伤之事。”
一个人常常当局之谜,但旁观者却能捕捉到一个人难以自查的一面。
“你真的很善良,姑娘。”万丝绦说。
“善良不好吗?”我说。
万丝绦说:“这么黑灯瞎火的夜晚,你未出阁的姑娘和一个前赌徒来这里喝酒,你有没有想过接下来你会遇到什么事儿?你就不怕我不是什么好人吗?就毫无一点提防之心吗?而且你还投怀送抱,你知不知道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我可能会做很坏很坏的事儿。”
我轻轻放开他,他点燃了火折子,照亮这一片漆黑的天地,周围竟然飞舞着无数的萤火虫。
我听了万丝绦的一番话,觉得很有道理,但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对他轻声耳语道:“我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剑客,我谁也不怕……”说着竟然主动轻吻了万丝绦的侧脸一下,万丝绦瞬间呼吸一窒,轻轻推开我。
“姑娘……你这是?”
万丝绦说完,就发现方才偷吻他的姑娘倒在地上昏睡不醒了。
“姑娘,如果我是个登徒子,今晚你已经落到我手里了……”他刚要起身,却感觉后颈一阵刺痛,而他无论如何都动弹不了分毫。
万丝绦被下了定身穴。
“是我小看你了,姑娘,你果然是要做天下第一剑客的人啊。”万丝绦知道自己直到这个姑娘醒来都要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了。可是心里却有股无名的火无法宣泄,看着眼前女子俊俏的脸颊,鼻尖那颗俏皮的痣,无奈地叹了口气。
“娘啊,你还真是给儿子出了一道难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