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玄景将白老爹劝回去了。
看着白老爹远去的背影,身旁不知何时还跟着那络腮胡,两人一前一后。
我看向他,道出心里的不解:“那络腮胡为何躲着他爹不见面啊?”
玄景拾起地上的猎物还有竹筒,目光从远去的白老爹身上收回,又看着我,眸光深沉,半晌回复道:“白玉这样做,自然有他的原因,可能…他怕白老爹受不了,不想再刺激他了。如今白玉和从前样貌上全然不同,就算他和家里人说自己复活了,家里人不会相信人死复生这等异事,只怕会被当成疯子,又或者当成妖怪,徒增麻烦。”
我听完这番话,觉得挺有道理。
随即跟着玄景一前一后回了屋子。
等到玄景那端传来呼吸声后,我躺在草垛子上,施法在屋外布下结界。
一来,避免下次我不能及时赶回来,玄景就被烧死在屋子里了,二来,这结界可以抵御一些妖怪,防止他被妖怪抓走吃了,还连累了我。
因为白天飘了半天,所以我阖眼后很快就去见了周公。
梦里,我来到了一个散发热气的水池子。
这场景还有点熟悉,待我揉了揉眼睛,发现是我第一次到上河村,见到的澡堂子。那个时候我是去找身怀麒麟血的凡人。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一道杀气正向我逼近。
在我转身回头看时,就被人伸手一推,哗啦啦一声,掉进水里。
我害怕拼命的想要往上爬,奈何腰间忽然一紧,
我转头看去,却见一个人紧紧抱住我,他拖着我,不许我逃走。
力道很重,就在我惊慌之际,他靠近我的脸,一片模糊,我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便要挥拳打他,对面的人稳稳接住。
下一刻,直接咬住了我的嘴巴。
我瞪大双眼,心道原来是个臭流氓,我想挣扎却还是被他箍住双手,任由他对我占便宜。
伴随着周围热气腾腾的水,刺激我的眼睛,我慢慢的阖上眼皮,忽然觉得心头微凉,池水变得冰冷,刺入我的骨髓,让我觉得浑身都痛。
慢慢地,随着体内血液沸腾,我竟然还觉得很舒服,好奇心驱使下,我想要看清楚男人的脸,可当我睁开眼时,梦已经醒了。
我一脸慌乱无措,倏地从草垛子上坐起,朝着四周环视一圈,微吐了口气。
竟有点觉得可惜,“原来是做梦了。”
可惜只差一步,我就可以看到脸了。
我起身,抱手刚走出去一步,就觉得肩膀上一扯,疼了一下,我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肩,咂舌道:“这梦做得还挺真实的。”随后偏头回望那破旧的窗户,一道刺眼的光照过来,我下意识的抬手遮挡,蹙眉道:“真是可惜,没有看到脸,我到底是有多缺男人,才会做这样无聊透顶的梦?”
我无奈摇头,见屋内早已经没有玄景的人影,拍了拍身上的灰层,抬步朝着门外走去。
玄景正在埋头劈材,那架势那气宇,不到一会儿脚下就一堆柴火棍,玄景抱起劈好的柴转头往墙边堆。
在看到我时,手上刚要抡起的金刀顿了一下,他的神情也随之停顿一刻,目光不自在的垂下去说:“你醒了?”
我伸了个懒腰,点头:“嗯。”今天日头正盛,照在身上暖和和的,我抬手在身上摩挲两下,在确定身子好的不能再好时,忍不住心里乐开花。
天边留着一抹钩子云,尾端淡淡的,就跟个扫把似的,还挺好看。
我转了转眼珠子,随即走到他跟前,一把抱住玄景的胳膊说:“玄景,你这金刀可否借我使使?”
玄景身子猛然紧绷,喉头沉重滑动一下,只觉得胳膊上软软的一团覆上来,激地他立刻面色羞红一大片。
脚下步子往后一趔,他伸手点着我脑门,将我推开:“绮罗,说话就说话,为何要离我这么近?这样是不合礼数的。而且,我这刀还得留着砍柴,砍完的柴要拿去市集上卖,要是耽误了,集市上就没人了,”
最近市集上一捆柴火价格还不错,还能换一条鱼,留作来年的粮食。
我丢开他的手,鼻息轻嗤:“不借就算了!唧唧歪歪这么多屁话。”
我盯着他的脸颊,亏得长了一张勾人魂魄的俊俏模样,眼下连个刀都不肯借,小气,太小气了!
玄景神色略微迟疑,随即伸手竟拉住我的手,最后把刀放在我手心里,声音是出奇的温柔:“没有说不借,你要,我自然要给。”
哟!开窍了这是?
我挑眉,握着手里金刀,畅快的横在眼前,伸手触摸刀身,心里暗自爽:不错不错,这小子怕是对我情根深种了,要是我再勾引两把,让他心甘情愿献身被我吃,到时候岂不是皆大欢喜。
只不过…眼下要做的,是先筹集妖丹,换取灵石,进而换心,最后…再吃掉他。
我想着,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来。却没发觉自己流口水了。
玄景缓缓一笑俯身,伸手过来,拇指划过我的嘴角。
如扇羽眼睫细长根根分明下藏着两颗黑眸,竟溢出喜悦的光,他的唇瓣勾起似带着无声诱惑:“只是,小心金刀伤到你自己,最近我刚磨过一次,锋利的很。”
我愣住,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刚才玄景触碰过的地方,总觉得那里痒痒的,脸皮子也是,热得滚烫,心里头跟打鼓似的,跳个不停。
我点头:“嗯,知道了。”
这是怎么了?魔障了?我怎么突然有种想要把小呆子按在怀里亲上两遍,然后拔光他衣服好好非礼三遍的念头……
但,当我看到玄景眼里敛起的笑,化作锋锐的光时,我顿感身后冷冷的。
那个眼神,让彼时的我猜不透,我只以为他是素日淡漠疏离惯了。
我心里那些不正经的念头直接被浇灭了。
但,送上门来的,我向来不拒绝。
于是,我丢下金刀,伸手按住他抚在我嘴角上的手,纵身踮脚,蜻蜓点水般,啵!重重的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一个红印。
玄景明显怔住,好看的眸子颤了颤,随即伸手按住我的肩膀,将我推开:“你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若非这般纠缠,我就…”
他越说越激动,气得白皙脖子青筋突起,脚下突然踩到什么东西,整个人失神摔落在地。
我像一条水蛇似的凑上来,双手环住他的颈子,故意露出我姣好的脸蛋,胸口还故意蹭了蹭他的胸膛,说:“就怎么样?把我…按倒…睡觉?”
向来只有我按他人的份儿,还没有别人对我指手画脚的时候。不过,话说这小呆子,模样俊俏非凡,我怎么忽然有点不忍心吃掉他了?
“你!”
“我怎么了?”
“不知羞…”
玄景粗喘气息,伸手抓住我的双手,就要往旁边摔,最后…我被摔了个屁股蹲!
我哭唧唧,见来硬的行不通于是开始装柔弱:“玄景你没良心,我如此一美娇娥,你就不能轻点?摔死人家了…呜呜…”
从前听我沆瀣界说书先生曾言,女人装柔弱是最好的一把利器,杀人于无形。更能,让男人暂且放下戒心。
可这一次,玄景站起身,只是凝望我一眼,双手紧紧握拳,那模样颇像是被轻薄后生气的小媳妇。这一次,他竟没来扶我,而是拢了拢胸口凌乱衣物,偏头去:“我不会喜欢妖的。”
哼!又开始了,还带歧视我的。
眼看他要走,我扯开嗓子慢悠悠说:“小心打脸啊!我就不信了,你救命恩人我生得花容月貌,蜂腰翘腚的,你就不心动…”
我伸手拍了拍手上灰,就见玄景闷头进屋,不知道听没听到我说话。
直到门被关上,我站起身,叹口气:“今天的勾引任务完成!”
我就不信,我都这般主动了,他心里会不激动。
我拿起金刀,目光落在东边的密林,之前听玄景说,那里经常妖兽出没,要是去了遇上几只,打回来届时刨丹,也好去黑石山换灵石。顺便,再去探一探那所谓山神,正好拆了它,当溷轩,以泄我心头之愤。
我扛着金刀,转头往东面去,林子挺大,什么鸟都有。
可当我踏进密林深处时,尤感四周空气冷冽几分,像冰刀子似的。
我沉气,埋头往林子里走,地上有很多落枝,一脚下去咯吱响!
下一刻头顶林里树梢,响起一阵骚动,一排黑色乌鸦向着西边雾霭而去,时不时传出哀嚎声,听起来就丧气。
我掏了掏耳朵,垂眸往地上一看,就发现了上次自己搭的烧火架子,下面只有乌漆漆的烧火棍,再无其它。
“有人?”我眯眼看向四周,随即躲到一旁隐秘的草垛子里。
就听到,不远处响起几阵打斗声。
男子带着金色面具,一身玄袍裹身,手中捻起黄色血符,口中默念:“邪祟生,万物灭,邪祟灭,万物生,所灭无物,所戮为祟,弑!”
“啊!”兔妖被这符咒束缚四肢,黄色符咒灵力化作金色字符像树叶一样浮在兔妖四周,下一刻化作金色利刃,尽数向它撞去。
利刃穿过兔妖肉身,带出绿色液体,骤而偏转在兔妖身体里来回划。哀嚎声不断不休,从未停止,惊起林间无数孤鸟。
绿色血液迸溅如雨水,溅落在地上,枯黄色的枯萎叶片上,还有男子的面具上。
那双眼睛倏而阖上,又再次睁开,身子慢慢落地。
他拢袖侧身垂目,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兔妖,下一刻抽出身后一把金色斩妖刀,金刀出鞘那一刻,刀身亮起金色光韵,似感知到了妖血开始暴动。慢慢向她靠近,他的目的再明显不过。
手指比划两下,摸到了兔妖的三寸处,锃亮的刀身横起,刀剑锋利,恐惧充斥在兔妖脑海里。兔妖张开血红唇瓣,乞求一句:“饶了我吧,我并未谋害这一带的百姓,你不能杀我,我是好妖!”
兔妖目眦剧烈,厉爪下意识护着腹部,她还想说些什么,男子已经抬脚踩在她的脸颊上,用力,再用力,声音敞亮笑得邪性:“妖还有好坏呀?生而为妖,本就该死。”
生而为妖,本就该死,这是哪个不要命的说的屁话!
接着男子又开口:“而且…昨日没捉到你,已经让我在众师兄弟面前没面子了,今日若再不收了你,我这脸该往哪儿搁置?”
呵!我一面不屑轻嗤,搁茅坑我看可行。
彼端,兔妖哀嚎,双手抱住男子的裤腿,眼中尽显慈柔之色,她想要求情:“我不过三百年修为,就算您刨了我的丹,妖丹也不值钱的。求求你,我已有孩儿,放过我好不好?”
“不好。”男子笑得胸腔震颤,一边还不忘羞辱兔妖,脚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说的话也更加丧心病狂,“能被我所杀,是你之幸,你一个妖还想过平凡人生活?今日遇我,便是你倒霉,我是该替这正道除去你这祸害!”
这狗东西,他娘的真是好嚣张哈!
不过吐槽归吐槽,这兔妖和我也没半分干系,我是不会救的。
而且想让我妖王绮罗出手相助并且心甘情愿相救的人,自我出生到现在还没一个。
额…除了那个小呆子玄景。不过那是被迫的,并非出自我愿,要是没有所谓‘共用心窍’这一茬,我早就把他吃干抹净了,还用得着几次三番救他于水火。
这样的亏,我是不会再吃!
不过,接下来那男子不要命的一句话,让我动摇了。
“呸!你就是一只半妖,也想变成人,真是痴心妄想,像你这般杂碎血统,我见一个收一个。”
我承认我是生气了,听到‘半妖’两个字,忍不住化出利爪来。以往我听到半妖二字,就算不是对我说的,轻则扒皮抽筋重则就好比那猫妖下场。
是以,半妖二字对我来说,活像是某种蔑视。
倏忽,四周杀气骤起,我眯眼看去,男子正挥刀向那兔妖砍去。
“慢着!”我咬着嘴里的草,将刀架在肩上,大摇大摆走出去。
男子手上一顿,转头来看,还未将我看全,便问:“你哪位?”
男子慢慢收回手上刀刃,目光偶然一划,正好落在我脸上,我见他脸色忽然煞白,心里却暗爽。果然是被我的气势给骇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