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叹息 第3章 李春草

“奶。。吃糖”小军伸出皴裂但是干净的小手把从口袋里掏出来的糖举到奶奶面前。

李老太正坐在靠后墙床上的被窝里取暖，嘴里在嘟囔咒骂这倒春寒的鬼天气，原本过了正月十五就该暖和了，可如今都快正月底了，虽然雪化了但是还是冷飕飕的。

李老太听到孙子声音，扭头看到孙子手里拿的糖，一下子火就上来了：“你个鳖孙货，你啥时候偷我的糖了？老婆子我把糖锁柜子里都挡不住你偷，啊？小时候偷针长大偷金，你这是跟啥人学啥人。”

老太太一边骂一边把孙子手里的糖夺了过来。

小军蚊子一样的声音说：“爸爸回来了。。。爸爸给的。”老太太还是听到了，一下子愣了：“你爸爸回来了？”小军低着的头点了点。

老太太嗷的一声就嚎出来了：“这是要逼死人了呀，我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儿子生了一群，连口热乎饭都吃不到嘴里，我这一天天的活着是遭的啥罪啊！我这是生了一群白眼狼呀！老了老了让我受这个罪呀！老天爷呀，你收了我吧，老天爷啊。。。我这是遭了啥孽呀！我老婆子大半辈子上不欺老下不欺小的，让我这会儿受这罪啊。。。”

老太太哭的是抑扬顿挫的，李国庆在屋里听的是脑门上的青筋直跳，安慰着怀里的媳妇：“我过去东屋看看，不然又得半天安生不了。”

梁华抬起头无奈的看着自己一心爱慕着的男人，满满的心疼都要从眼里溢出来了。

“那你去吧，把你刚才带回来的鸡蛋糕给你妈拿过去，今天你给她端饭吧，最近我妈一边侍候我，一边还得照顾她和小军，我妈也是六十多的人了，每天踩着小脚挪来挪去的，我看着也心疼。。。”

李国庆嗯了一声便站起来出去了，到了外屋看到丈母娘正在蜂窝煤炉子上做饭，打了个招呼：“妈，最近你辛苦了，是女婿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瞎说啥呢！一个女婿半个儿，你们小两口好好的就行，去看看你妈吧，刚才回来也没先去你妈屋里看看，你妈生气呢！”

说着把女婿提回来的那半斤鸡蛋糕递给女婿，“给你妈拿过去，让她高兴高兴，顺便把小军带回来，一会儿该吃饭了。”

看到李国庆提着鸡蛋糕出了门，外婆暗暗的叹了口气！

李国庆在院里听到母亲在屋里的咒骂声，无奈的深吸了一口气，寒冷的空气入肺，让李国庆全身都醒过来了，脚步沉重的走到母亲的门前，犹豫了一下就推开了门，咒骂声突然就停了。

屋里传来了呻吟声：“嗯--哼-哼-哼-哼哼！哎呦！可是疼死我了，我这多余的老婆子，老天咋不收了我呀！让我受这个罪呀？哎呦呦！哎呦。。。”李国庆无奈的掀开门帘进了里屋。

入眼就看到自己亲妈头上包着一个灰色的头巾，半靠在床头闭着眼哼哼，不到四岁的儿子小军在床边地上低着头站着。

心里涌出一阵无力感：“妈你这是咋了？哪里不舒服了？我这是刚回来，一身寒气，怕伤到你，先到西屋烤了会火就过来了。”

李国庆说着把鸡蛋糕放在床头的箱子上：“这是我给你带的鸡蛋糕，天冷可能有点冻，先放着缓缓，你晚上饿了吃。”

看老太太不理他还是在哼哼，就转头对小军说：“回西屋去，你外婆饭快做好了，做好饭叫我，小军头也没抬，拖沓着脚步出去了。

李国庆没多说，弯腰把蜂窝煤炉子换了个煤球，把炉子提到外屋：“都给你说了多少次了，炉子不敢放里屋，煤气中毒了咋办？”

这句话可就戳了马蜂窝了，开口就骂：“我死了不是正和你们的意，你这一回来，都不往我屋里拐一下，先去看你亲丈母娘和你那小妈，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碍眼的老婆子？”

“你小妈给你生个妮片子，你看了没有？塌鼻子小眼的啥稀罕的东西？还有你那小妈端个水都能摔跟头，还把自己弄的早产，我还没找她事儿呢，白长那么老高的驴个子，屁用都没有，也就你把她当个人。”

“对了，还有你那个丈母娘也不是个好东西，她也知道自己没脸，我话里话外刺剐她，她个老东西连屁都没有敢放一个，哼，养出来那么个不争气的闺女，她活该受着！呸！”

“妈，你也别生气了，梁华也很不错了，她也算是有文化的人，为了侍候你，她把工作和商品粮都不要了，在农村照顾你照顾小军，还要种咱家分的那十几亩地，怀孕都不休息，啥活都干，你也差不多就行了，她在坐月子，以后落下病根儿了，不是还得拖累我，你说对不对？

老太太哼哼着说：“我就看不得她那张狂样，虽然干活挺卖力气，咱家生活也好了不少，可是我一看到小军，我这心里就堵的慌。”

“小军妈虽然娘家没她条件好，人也没她个子高，也没她能干活，可是小军妈长的好看，我看着心里就高兴，再说了小军妈也听话，从来不和我顶嘴，哪像这个大马驴，不听话不说，还动不动就顶嘴，我就是不高兴她。”

“妈你也别生气，她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有点脾气也正常，你大人大量不和她一般见识。不管咋说，她嫁过来你就啥活都没有干过对不？小军脸上也有肉了，我上班也不常请假了，还能多拿工资孝敬你，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太太瞪了儿子一眼：“就你那嘴能说，不还是向着她说话？”

李国庆看他妈不生气了，嘿嘿一笑说：“妈，你的头这会儿不疼了吧？要不我给你揉揉？”

老太太一把扯下头巾，笑着道：“快滚滚滚，去看看你家那个妮片子去，这都十几天了，一天到晚的都没听见过哭，你看看是不是个傻的？不行就早早的送人了去，趁年轻再生一个。”

“行，那我去看看去，我一会儿给你端饭，你可别出门，外面太冷别受凉了。”说完就出去了。

老太太看儿子出去，脸上露出了得意的表情，论孝顺还是得看这个小儿子，那仨货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就想从老娘这里抠走点东西，也不想想，那些东西是现在能拿出来的吗？

老三脑子活泛，嘴也会说，是个能干大事儿的人，这些好东西到时候偷偷的给老三多分点，老了也好跟着老三享福。

老大那个滑头不听话的，多少给他分点堵住他的嘴就行了。

老二那是个没良心的，有了工作，还娶了城里媳妇吃上了商品粮，就当自己是城里人了，一年到头连个信儿都没有，呸，老娘稀罕？看情况，以后他不在我跟前表现表现，一个子儿老娘都不分给他。

老四这里就不归我老婆子管，谁让他娶了个有钱媳妇，娘家还有本事，用不上我替他操心。。。想想还是俺老三好！

老太太在东屋里琢磨着自己的小算盘。

西屋里表面上也是和乐融融，小军坐在炉子边上烤着小手。

刚才外婆用热水把小军那皴裂的小手泡软和，用面油齐齐的把裂口抹了，在炉子上烤着，这样吸收效果好点，能让裂口快点愈合，这是这些天每天都要做的，小手已经好多了，不再是一碰就想出血的裂口了。

外婆已经把饭做好，在炉子上热着，就等着女婿过来给他妈把饭端过去了。

女婿回来了，她也就不用一天三顿的送饭，还得忍受那些冷讽热嘲的扎心窝子的话。

大家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自己凭啥要侍候她，自己六十一，她六十七，她也就比自己大了六七岁，还得给她端饭，想想就窝火。

都在一个院里还得去给她端饭，一点不如意就拿着女儿的短板骂一顿，谁让自己闺女不听话，非要嫁到这样的家来呢？可每天是真的气的头晕。。。

“妈，饭做好了吗？你歇会儿，剩下的我做。”李国庆进屋就给丈母娘打招呼。

“好了，好了，饭在炉子上热着呢，你给你妈端过去就行了。”

“那行，妈你辛苦了！”

“都是一家人，不说外道话，快去端饭吧，一会儿饭凉了，我去给华妮儿把饭端进去。”

一顿饭安安生生的过去。

小两口也可以说说话了，小军吃完饭犯瞌睡，外婆抱着孩子哄睡着，轻轻的放被窝里，也进了里屋。

“国庆啊！这华妮儿生了个女儿，心里不舒服，你可得把孩子放心上。”

“妈你放心吧，我不重男轻女，男女都是我的孩子，我都疼。”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孩子也十来天了，也没有取名字，华妮说等你回来给取个名字，你这几天想想取个啥名字？”

“妈，这俗话说有老不显小，名字你费点心给取了，我这取名字也没啥经验，都说老人给孩子取名字是长福气的，这名字你做主，我都听你的，梁华，你说对不？”最后李国庆还问了梁华的意思。

梁华赶紧表示同意。

“这你要说长辈取名字是给孩子长福气，那就先问问你妈，万一她有想好的名字更好，毕竟她是奶奶，取名字也名正言顺。”外婆推辞了一下子。

李国庆马上笑着说：“妈，你不用管她，她就是个不操心的，不用想着她，你就把名字取了吧。”

外婆心里莫名的不舒服了：“好，那我就给我这外孙女把名字取了，她是立春前一天生的，中间字就取个春字，名字就叫草吧，她的保命胎盘也没有了，叫个草也好养活一点。”

外婆取完名字，背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不知道是心疼这苦命的孩子，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从今天开始女孩有了名字：李春草

自此，女孩多舛的命运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