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儿,见信,父皇应该已经不在了......父皇答应过你娘,不让你插手朝政,让你做个无忧无虑快乐的皇子,朕知道她是在保护你。可如今父皇要食言了......太子身体每况愈下自请让位,其他皇子资质平庸,你仁德兼备对政事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你从小生活在宫外在民间长大,更能体贴百姓疾苦,只有你或者丰儿继位,朕才能安心。玄儿如此处心积虑发展自己的势力,朕怕有一日朝堂上再无人与之抗衡,所以朕写下这张圣旨,如果朕不能在宫内留下传位诏书,方将军一定会指引你来此处寻找,朕交给你的斑龙纹钥匙就能开启盒子的机关。当年国舅枉法一案,牵连仪妃自尽引发朝廷众怒,朕明知高士严无辜但证据毫无破绽,若不能保他一命,那就用无法改变的事保下高家九族也保下玄儿。朕想过,如果玄儿得到皇位,是位勤政爱民,友爱手足的明君,这君王之位给他也罢。但他若是相反,恒儿,你一定要带着这张圣旨去把皇位拿回来!父皇身体自你们回宫开始,日渐不佳,太医来看过很多次,找不出病因只是说太过劳累,宫内传言是丰儿的病传给了朕。但朕觉得,丰儿的病来得也甚是蹊跷,私下让人查过没有任何发现。朕怀疑与玄儿有关,你若看到此信接着查下去,朕担心丰儿也是被加害,你要保护好大皇兄,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朕喜欢在自己亲笔写的诏书上,加盖自己的私印,就像给朕欣赏的字画加盖私印一样,是朕的嗜好。但毕竟这书写的是诏书,加盖私印实属不妥,朕让人做了隐形的药水,盖上去的印章只有用烛火烤上片刻才会显现,此事只有朕和中书省知道。你一定要将印章妥善保管好,必要时或许有用!”落款:“景元二十三年”
这是三年前父皇写的信........父皇尤爱字画,如痴如醉,曲恒眼眶湿润紧紧把印章窝在手里,仿佛又握到了父亲的手......
等等......既然中书省知道,为何曲玄拿着假遗诏登基,中书省没一个人出来查验?还是说........整个中书省如今都是曲玄的人了.....那崔小鱼是否知道此事?
曲恒望向云曦,云曦站在一旁也看完了信的内容,她对上曲恒的视线眼神有些复杂,崔小鱼是她的闺蜜,从小一块长大,不管此事她知不知道,她父亲作为中书令大人一定脱不了干系,此后,她该如何面对她最好的朋友......
曲恒又拆开了父皇写给曲玄那封信,看完不由感叹:“原来父皇也怀疑大皇兄和自己的病是因他而起,苦无证据,也怕他继续来伤害我,本想等到为我做好一切筹谋再传我皇位,谁知他太心急了.......”
“如今我们要怎么办?”商离问。
曲恒将所有物品归入盒子里,盖上盖子,机关重新启动。
“先下山,从长计议。”
“是。”
沙鸥见他们带着一个精致的盒子出来也没多问,赶紧把马松了绳子准备出发。
刚走出万归阁没几步,黑衣人突然窜出,直奔曲恒手中的盒子而去。
曲恒一手护着盒子,一手挡住了他的抢夺,庄园商离云曦三人立刻与他交手,他拔出残剑挥舞,几人一时难以近身。
上一次交手曲恒便认出他就是暗卫营的头领断剑,功夫和追踪技能皆是高手,怪不得这么快就识破了他在倚澜别院布置的假象追了上来。之前在万佛寺被小和尚打伤,消失了好一阵子,如今竟跟随到万归阁来了。
正当几人纠缠在一起,另一个人毫无预兆的从曲恒左侧突袭,防不胜防的抢走了他手中的斑龙纹盒子。
“莫斯言!”在那一瞬,曲恒认出了他,他难以置信莫斯言为何也会来抢盒子。
等他回过神来,莫斯言已经飞入山林。
方云曦大喊:“沙鸥!追!”
沙鸥想都没想,噌的跟了上去。也就是这突发情况让断剑分了神,庄园趁机将他半跪着制下,扣在地上。
方云曦和商离赶紧跟着沙鸥追了上去,曲恒走到他面前拉下他的黑色面罩:“我见过你。”
断剑将脸撇到一边,没有作答。
“父皇带我见过暗卫营的人,那时我就见过你,我记得你的刀。如今为何为虎作伥?”曲恒责问道。
“暗卫营的职责便是暗中保护皇上,只听皇上一人的旨意,我做的一切都是忠于皇上忠于暗卫营的事情!陛下吩咐的事情,暗卫营无论对错只需执行!”
“那如果他不是名正言顺的陛下呢?你是忠于国家还是忠于一个来路不明的皇帝?!”
“来路不明的皇帝?当今圣上是拿着先帝遗诏继位的,顺应天意名正言顺,王爷休得口出狂言!”
“断剑,本王问你,先皇带我与暗卫营见面时说了什么?你也没有对曲玄继位产生过怀疑吗?你可知你要抢的盒子里面是什么?!那你再猜猜陛下为何让你一路跟踪我,还让你抢盒子?!”
断剑被这一串的质问噎住了,当初先帝让恒王爷与暗卫营见面时说过,以后要像对先帝一般对待恒王。当时他们不明白其中深意,如今想来确是在暗示会让恒王继承大统。先帝去世前,曲玄并没有恒王那般被重视,他登基的时候整个朝堂上下一片哗然,奈何遗诏无假,暗卫营只能遵照规矩听从曲玄吩咐。
“盒子里是什么?”断剑忍不住问。
“是真正的传位遗诏!本王猜,陛下应该是让你一路跟踪我到王妃老家,监控我的一举一动,谁知半路发现未来的皇妃竟与本王同路。你将此事禀报陛下,陛下定会怀疑方云曦与我的关系以及出走的目的,定会让你继续跟踪。谁知我们路遇山匪,生死未卜,你也在万佛寺受创,中间断了音讯。等你伤愈再次寻到我们,我们竟来到了万归阁,来这里不是存便是取,你应收到过旨意夺取本王所取之物。那你可知,你遵从的陛下为何会那么忌惮本王?!”
“我不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暗卫营的职责,听从陛下旨意便是我的职责。”
“因为他一直害怕本王会夺回皇位,他的圣旨来路不明,他心里清楚父皇心里皇位所属之人并不是他,他心虚!他害怕父皇留下他谋朝串位的证据,所以,一切跟本王跟皇位有关的东西,他都必须销毁!”
“这都是你一面之词!如果陛下真的忌惮王爷,找个理由杀了以绝后患便是,要不然让暗卫营出手,大可神不知鬼不觉!”断剑固执的不肯相信。
“哼!他不能!仪妃去世之后,父皇将他交给本王母妃照顾,本王母妃相当于是他第二个母亲,对他的疼爱与本王无差众人皆知。做皇帝仁德为首,他的皇位屁股没坐热,怎能落人口舌!自他登基其他皇子都封王封地,实则是他担心有人不服与他抢皇位,独独留本王在京城,那也是利用本王替他立知恩图报兄弟情深的牌坊!如果本王死在京城,任谁都会怀疑到他身上!更何况,他拿不准本王手里有没有威胁他皇位的东西,不敢轻易跟本王撕破脸!要知道这朝堂里,也不全是与他同心同德之人......如果本王猜得没错,这趟本王出了京城,你会伺机杀了本王吧........”
断剑没再吭声,默默思考他说的话。
“是非黑白,你大可自己判断!父皇跟本王讲过,你是接替你父亲进入暗卫营的,你父亲一生忠君爱国,在一次护驾中牺牲。你手中这把剑便是他的遗物吧.......如今你知道曲玄是谋朝串位的乱臣贼子,可还愿固守本职?君不义,臣义而行,不待命,忠于国,守公理,是义也。你自己想吧!庄园,放了他,我们走!”说罢,庄园与他追随方云曦他们的足迹而去,留断剑半晌没有反应......
“沙鸥!”方云曦追出一段距离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沙鸥,商离赶紧将他扶起来,只见他嘴角淌着血。
“你受伤了!”方云曦赶紧摸出药丸让他服下。
“以你的轻功都让莫斯言跑了吗?”商离难以置信,沙鸥轻功那么好!
“追上了.......打不过他.......”沙鸥尴尬又艰难的挤出一句话。
唉,这家伙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轻功!
“我再去追!云曦你留下来照顾他。”说完商离继续往前追去。
方云曦将他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搂着他:“还能起来走吗?”
“嗯.......”沙鸥点点头,颤颤巍巍站起来,一脸痛苦。
“怎么回事!”庄园和曲恒赶到了,见沙鸥伤成这样大吃一惊。
曲恒拉着方云曦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曦儿你没事吧?”
方云曦摇摇头:“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躺这里了。”
“莫斯言呢?”庄园问。
“跑了......是我没用.....追上了又打不过.......”沙鸥很自责,他不想自己在云曦面前显得一无是处。
“商离继续去追了,你们赶紧去,我怕商离也打不过莫斯言!”方云曦这么一提醒,他们俩赶紧跟上去。
曲恒回头冲她喊:“带沙鸥去找袅袅和楚神医,我们在那里汇合!”
“好!”
还在这鸽山之中,离神医的住所不算太远。只是扶着沙鸥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好在这家伙瘦,不然她真的会累趴下。
沙鸥看出了她的疲惫:“放开我吧.....我没事......”
“别废话,快到了!你坚持一下!”
他不再说话,努力让自己尽可能多的不把重量压在云曦身上。
“袅袅!!楚神医!!!长生!......哎哟........”眼看着都到门口了,她终于累的撑不住摔了一跤,连带着沙鸥一起摔了出去。
“哎.......啊........”沙鸥倒在地上轻轻呻吟了一声,竟感到十分丢脸。
方云曦赶紧爬起来扶他:“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
沙鸥心疼的摇摇头,正想安慰她两句,只见声如洪钟老者从院里走出来:“谁啊!!哟,云曦姑娘,你们这是......?”
“神医,我朋友受伤了,你赶紧给他瞧瞧!”
“快扶到屋里来!”
方云曦将沙鸥轻轻扶到床上躺下,楚歌捋着胡子给他把脉。
“你给他吃了内经丹?”楚歌皱着眉头有点不乐意。
“嗯,上次我离开的时候,您给了我一些以备不时之需,这不就用上了。嘿嘿...”
“哼,什么人你都给,到时候自己拿什么保命!”
“哎呦,我的老神医,他也是为了我们受伤的,再说医者济世为怀,您怎么计较一颗两颗的小药丸呢!”方云曦嗔怪着楚歌,她知道老神医是心疼自己,这一个多月的时光,他们相处的如家人一般,她怎会不知他嘴硬心软的臭毛病。
“这家伙没大碍!加上你及时给他服用了内经丹,几日便好。我去抓药,你煎了给他喝!”
“我煎?”方云曦会做饭不会煎药,她喝的药都是曲恒他们煎的。
“袅袅和长生他们呢?”她想请人帮忙的时候,才发现院子里只有楚歌一个人。
“你们下山以后,袅袅就收到信,说她哥哥来边城了,她带着长生和辛芷下山去接哥哥了。”
唉,看来还得自己动手。袅袅的哥哥?岂不是乌国的王子?十八年前,乌国战败,割城池青都给曲国成为曲国边城。两国协议其中一项便是乌王子有兵权者,不可带兵驻扎边城。不知道这次来乌国边城的,是哪位王子呢?怪不得父亲让施叔叔和师傅赶来边境。毕竟在军营长大的姑娘,对军事的敏感度要强一些。
“这里可有干净的衣服?”方云曦打住了自己的思绪,这些事等曲恒回来再议。想起沙鸥那身白衫被吐出的鲜血染红,十分扎眼,打算给他换一身。
“长生留了些衣服在这里,你去拿吧。”看他俩身形,长生的衣服这个小伙子能穿。
云曦拿上衣服放到沙鸥床边:“你把衣服脱了,换上干净的。”
沙鸥一下子红了脸:“脱.....脱衣服?”
“是啊!”方云曦到不以为然,“你这身白衣服弄的都是血,换下来我给你洗洗。”
“哦.......那你......你先出去吧.........”沙鸥脸涨的通红。
“可是你自己能换吗?要不要我帮你?”方云曦这大大咧咧的,竟还没想到男女有别。
“能能能........”
“哦。”见他那么笃定,她才放心出去。
沙鸥深深舒了一口气,就算他流连桂花楼的时候,即便跟里面的姑娘打情骂俏,也不曾如此害臊过。
一个时辰以后,药熬好了,烫了她几个水泡。她想倒了曲恒,照顾她那么久,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王爷,就这么一日一日的学会了厨子木匠的活。
“来喝药了!”
“嗯。”沙鸥挣扎着起身,拉扯到伤口又忍不住呲牙裂嘴。
云曦扶起他靠在床头:“我喂你吧。”
“这.......不行......我自己来........”
“你也是为了我们才被莫斯言打伤的。要不是我当时叫你追,你也不会受伤。尽想着你轻功好了,没考虑你打不过他,是我的责任。就别不好意思了,先把药喝了,等你好点再自己喝好吗?”方云曦柔声道。
“你的手.......”他看到了她手上的水泡,心疼的要死。
“不碍事,我第一次熬药笨手笨脚的!你好好休息,做好饭我再来叫你。”方云曦端着药碗带上沙鸥换下来的衣服出去了,还别说,长生的衣服朴素,
但作为公主的贴身下人,面料也是挺好的。
沙鸥身体里一股暖流涌动,和这温热的药,涌入心里。
天色暗了下来,曲恒商离庄园一个回来的都没有。不知道追出去了多远,盒子有没有拿回来。莫斯言为什么要抢曲恒的盒子?难道他知道里面是什么?可就算他知道,他抢去有何用呢?莫斯言.......到底是什么人?
“神医,你知道莫斯言到底是什么人吗?”方云曦忍不住去问了楚歌。
“不知道,你晓得鸽山的规矩,来者不问来处,他整天神出鬼没的,有了好东西就带来给袅袅他们,或许袅袅会知道的多一些。对了,你突然问他干嘛啊?”
“是他打伤沙鸥的.......”
“什么?!”楚歌惊讶的胡子都快翘起来了,“你们怎么会动起手来?!”
“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出现抢了曲恒的东西,沙鸥去追他,结果被打伤.......”
“这这这.......”楚歌气的说不上话,没看出来莫斯言竟是这样的人。
回到房间方云曦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担心曲恒他们,又想不通莫斯言的所作所为,一夜辗转反侧,终于熬到了天亮。
神医的医术果然高明,几碗药下去,沙鸥睡一觉醒来气色好了不少,方云曦总算放松了一点。
“衣服洗好了,给你放床边了。药晾一下我再喂你。”她自顾自的收拾着屋子。
沙鸥能自己起身靠床头了:“不用了,你看,我能自己喝。”他摸着云曦为他洗好的衣服,一股淡淡的花香飘进鼻子。
“好香啊!”
“我怕有血腥味残留,洗衣服的时候摘了点花泡了一会。”
“这么香我穿上会不会像姑娘.......”
方云曦闻言噗嗤一笑,沙鸥看的愣了神。
“那沙姑娘你自己乖乖喝药,我炉子上还炖着汤,一会进来收碗。”见她笑盈盈的模样,沙鸥心里小鹿乱撞,不不不....... 他使劲的甩了甩脑袋,方云曦是自己不能喜欢的姑娘.......打住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