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死去前一年（双重生） 第31章 茶歇想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对上她，你切要万分的小心警惕，更不要与她进行任何的交易。”方有道神色少有的凝重，转身望向了她再三告诫，“据我所知，与她进行交易所支付的代价，不亚于与魔鬼献上灵魂。”

几乎每一个与她有关联的人，结局都是不得好死。

“……”

单玉儿握了握笼于视中的手，说，“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正因为失而复得。

更让她难以容忍再一次失去。

但即便是如此，眼下的局势，纵是颜非宜不知根系，宋影青她也不得不用。

单玉儿转过身，望着佩剑举步走过来的男人，神色没有一丝的变化。倒是方有道心里一惊，全然没有听见来人的脚步声，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微眯起了眼睛神色显得格外的谨慎。

“见过单姑娘。”宋影青抱剑。

“有事？”

“是。”

“何事？”

“汴火近日有所动作，目标是青河三商。”宋影青说。

单玉儿一顿，“汴火？”

目光转向了方有道。

方有道压低了声音为他解了惑，说，“此人是芜水水军总督傅广林的手下，委任三级提司。”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犹豫再三还是全盘对她托出，“……但他暗地里实际上是太闻尉安插在芜水的眼线，更是太闻尉豢养的死士，与其亲信乌繁同左。”

原来还有暗线。单玉儿低头思忖着。

习武之人耳利，即使方有道声音再小也是具字不漏了收了进去。

宋影青看了他一眼，虽然意外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么多，却也没有过多的好奇过问一二，只说，“大公子曾命我时刻盯视汴火的动向，这次他的目标是青河三商，我们可要动作？”

单玉儿抬头说，“不必。”

宋影青顿了一下，最后把剑一礼，授命之下也没有过多追问。

方有道迟疑的说，“青河三商是西江那边……”

单玉儿点头道，“正是，西江之事我更想要全权委托给李行川。”

说到这里。

单玉儿走了几步，像是有思忖一般，至以停下了脚步侧首，“他们的目标不会只是那一小块地方，单一的商舶并不值得太闻尉出手，此事之余，他必定有后招，宋影青。”

“单姑娘。”宋影青抱剑。

用？

不用？

外围的明暗设立下了李行川跟岳鼎二人，论谋事，她有方有道游走黑白两道，论武决，她无可避免的需要借助宋影青的助力，只是他来的太过蹊跷，更存在了太多的未知数。

赌，还是不赌？

“杀太闻尉你可能做到？”单玉儿侧首问。

“姑娘要我杀太闻尉？”宋影青神色平静。

“太闻尉断不可动！”不等单玉儿说话，一旁的方有道站起了身开口，神色凝重，“丫头，你疯了！那是国中一品大臣，皇上面前的肱股之臣，不说杀了他会背多大的风险和罪名，单单是你这一番话落了他人耳中就足够让你身陷囹圄！”

“……”

单玉儿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她大抵是真的疯了。

真的想要杀人。

用最粗暴的方式去盘前世的那一盘死棋。

因为她明明知道的，操控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是谁，她明明知道这一切的，只要杀了太闻尉就可以——

……

“你认为当年的那一场悲剧是由何而起？”

“是长史太闻尉操控，礼部侍郎蔡成进假手拟仿李文瀚的笔迹作书，再借由驸马调官船做道，连同芜水水军都督傅广林一起，由李承献引狼入室揭举假罪开始，一步一步，致使局中的人走向深渊。”

“是，也不是。”

“为何又不是？”

“所有一切的根源，在于人心贪婪，纵恶弃善。”

……

即使没有太闻尉，也会有另外的人。

杀人。

解决不了事。

单玉儿抬起头望向了眼前的宋影青，换了种方式问道，“那么，刺杀太闻尉你可能做到？”

宋影青望向她，“可以。”

方有道沉声，“单玉儿！”

单玉儿笑了笑，神色竟变得轻快了起来，走去了几步停在了他的身边，侧首对他说道，“你记住，不必成功，但一定要跑快些，可千万不能被人逮到了。我可是胆小的很，这般的大事，我可不敢去大牢捞你。”

“……”宋影青神色有些困惑。

方有道微皱了皱眉，似是懂了什么，“你是想……”

单玉儿没有说话，只是视线掠过了两人望向了躺在病榻上的男人，从他昏睡下去后，几乎每一天她都会习惯性的去探寻着他的呼吸与心跳，直至确保他只是安然的沉睡着。

只是酣然的沉睡。

不是死亡。

“他不在，这一盘棋便由我来接手坐局对弈。”

即便有一天他倒下，她也会接过他舍命交付的薪火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

之后一连几天风平浪静。

清平时日，有着的只是倚栏观花，打扇扑蝶，与府上的留下的几位女眷一起女工私话茶点。倒是赶着李老太爷大寿的外宾宴近了，厨房里的丫鬟婆子们开始准备着新品的糕点招过府拜谒的远客。

单玉儿并不会做女工，歪歪斜斜的绣出一朵小花被笑了好一阵子。

“哎呀。”

“可看看这一朵小花，毛毛刺刺的，不知道的啊还以为是一只小刺猬。”

“哈哈哈……”

林姨娘拿着绢帕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说，“姑娘家的女工怎么能做的这般不像话呢，可要仔细着好生学一学了，看姑娘这一双手明明生得这般的灵巧，凭生就绣得这般的毛毛躁躁像鸡爪抓出来的哈哈。”

单玉儿笑了笑，晃了晃自己的一双手，笑眯眯的说，“姨娘可真坏又取笑我，可生得愚钝也是没办法的，做不得妙手针线，这双鸡爪子只能拣拣其它东西过活了。”

其它的女眷听得忍不住掩帕笑了起来。

小姑娘讨喜，说归说，笑归笑，却也没有谁真计较她对于女儿家的活计这儿不懂那儿也不懂，到越发的将她当成女儿一般的宠了起来，逗趣着她开心。

尤其是看她软声的撒着娇，听得心都化了。

“哈哈，玉儿与大公子竟是真的吗？”

“小丫头也不知道羞。”

“那可要说叨说叨，我看大公子深居简出身边也一直没有个女眷的，玉儿可是怎样让大公子动凡心的嗯？”

单玉儿正坐在那儿一本正经的拍了拍衣裳，将一双手放在了膝上，做得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说，“哎，此事说来话长，我早就听说临安城东李家大公子才貌双绝仙容风逸是一个人人仰幕的淑人君子，可不，得知一睹风貌，那可是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府上的女眷听着掩着帕忍住笑出声。

单玉儿一本正经的摇头叹气，说，“问渠院得闻相见一眼钟情，情难自禁就对大公子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哎……”

“噗嗤。”

“玉儿不知羞！”

“羞羞羞！”

“哈哈哈，小丫头童言不忌。”

这话刚一落，便炸得后院里的姨娘女眷们笑开了锅，林姨娘笑得脸痛的打个扇子挤在了她的身旁坐下，凑了过来笑着说，“哎哎，姑娘不若再仔细说上一说，这个情难自禁是怎么个情难自禁法，这不该做的事情又是个什么事情啊？”

单玉儿笑眯眯的，一双眉眼弯弯，纯真的像是一个不知事世的无邪少女。

李府清寂。

尤其是这些年多灾多病，少有这般的欢笑声与放肆声，更别说还是一直以来自恃甚高少有示人的大公子的桃色事，可是引得不少人的茶话。

“就是……”见着杨昭凤过来了，单玉儿收敛了调笑站起了身，“大夫人。”

“大家都在这儿呢，老远的就听见了笑声，可是在说什么？”杨昭凤走过来笑道。

“在说大公子……”林氏正欲调笑。

“在说麟生哥哥过几日醒来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办一个家宴。”单玉儿笑盈盈的抢在了话头，说，“兴许还能赶上老太爷生辰那一天，那会儿一家人就能团团圆圆的聚上一聚，可不是欢喜？”

“……也不知道麟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我心里实在忧他。”杨昭凤低叹。

“大夫人安心，吉人自有天象，麟生哥哥定当逢凶化吉长命百岁。”

“……”

杨昭凤的面色沉默了许些，面上隐隐有了些伤怀，“麟儿从出生起便落了疾，这些年见他一路磕磕碰碰心里实在是难受，若他是一个安康的公子，又哪里会落得这般的模样？”

有女眷也惋惜，说，“可不是，大公子即便病着当年入不得学院，却还是修过了六艺，若是……”

若是安康，朝堂之上必有他一席之地。

是文臣千古。

或者鸿学大家。

“六艺。”单玉儿却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这些，有些意外，“那骑御……”

“百步穿杨，绝无虚发。”林姨娘掩帕称赞，“武夫子也夸过大公子是不世之才，我那年随姐姐一起去校场看大公子，现在都还记得大公子意气风发的模样，虽然还带着几分病容，但那模样可真是俊俏极了。”

实在可惜。

确实可惜。

文无二出，武可争冠，明明是那样一个意气风发野心勃勃的公子，但生平只走过去一次，去过一次校场，走过一遭翰林。那永远也不甘于做为弱者，做为残废之人的刚烈。拖着那一身的病骨却也要坚持的熬过那漫漫的寒窗苦读，只想证明自己与其它人是一样的。

只想证明，正常人能做到的事情，他也能做到。

纵使知道一切都是无用功。

文无二出，武可争冠，即便是这样也换不来他人的垂目，更录不得一介病骨的残废。

他这一生只走出去过一次，去校场验学的那一天，在众人的搀扶下翻上了马背，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着他会从马背上摔下来，所有人都在规劝他放弃，去安心的做一个衣食无忧的残废就好。

“踏、踏——”

驰骋的马蹄下是滚滚的红尘。

冠带的公子骑在马背上，临风而起时，是烈烈的战旗招摇不止，他好似虚弱不堪的是风中的小草，却挽弓而射，在一片踏碎的尘烟里，白矢中心。

他没有输给任何人。

即便未及魁首，但他也完美的做到了。

他骑在马上握着弓，看着中心的那一箭，神色平静的接受了无数的称赞和无数的掌声。

然后——

就如同一开始知道的那样，平静的将结业后夫子所授的授花与批礼放在了桌案上，面对一个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绝对不会被录用的结果，平静的接受着在盛誉之下转身离开。

所有的人为他惋惜，有太多的人同情他。

可他。

从来不需要同情。

一个注定已经发生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李麟生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去直面它，去平静的接受它。最后，拼尽全力的，在这样一个既定的事实面前去做一切，去如何的解决已经发生的问题。

能补救多少？

能挽回多少？

能做多少事？

从那个时候开始，李麟生便切身感受，解决问题比自怨自艾与逃避要更重要。

哪怕过程再痛苦，哪怕过程再艰难。

“……我却没见过。”单玉儿低道，也是突然的想到，要是这一次重生的时间再往前一点点，去更早的时候，见他少年时的模样，不仅有了更充足的时间去解决问题，还有更充足的时候去见他。

那样，该有多好。

她见过他更多的时候，是他躺在榻上倦书的模样。

时有小憩。

在那些浮生岁月里，也是恬然。

没有人听到她的低喃声，府上的女眷们叽叽喳喳的闲聊了起来东家长西家短，只是她转头望向了庭院前盛开了满园的花色，看着蝴蝶翩跹。这样的日子若能一直这般过下去，大抵就是李麟生最大的夙愿了罢。

“……”

这日里岁月静好，姨娘们茶话便坐了半晌钟。

等到茶歇。

听到小厮过来通报了有外宾过府给老太爷拜寿，手上还拿着拜府的礼单，瞧着他手上还多攒着一个首饰盒，有人问了一句，“这也是送给老太爷的吗？”

小厮说，“这是另外送给二小姐的。”

杨昭凤一顿，站起了身。

林姨娘却是知道了，笑道，“可又是那个痴心种巴巴的讨情了，这些年可没有停歇过，也是一片情深。”

杨昭凤叹气，说，“……话是这么说，不过诗情那孩子心中实在无意。”

林姨娘摇头，说，“我瞧那孩子在府上的时候，二小姐可是关怀备至，若说全无心思应当是不可能的，这世上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姐姐你也劝劝她。”

杨昭凤还是摇头，说，“此事麟儿也不答应。”

林姨娘掩帕说，“当哥哥的是这样，就这么几个宝贝妹妹哪里舍得交付给别的男人？”

单玉儿听了一会神色还有些疑惑，“怎么了吗？”

杨昭凤为她解了惑，说，“应该是承献过来给老太爷拜寿了，你不认识他，他不在府上，与我们李府虽然有些亲远，但往早几代，他的父母也是对我们李家有恩的。”

单玉儿缓缓站起了身，眼神微微眯起，“李承献？”

李承献心慕府上的二小姐李诗情，不说是整个李府知道的事情，便是整个临安城内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无论是这些年来一件又一件珍贵的宝贝送进去，还是一件又一件的华美精巧的首饰送进去，整个府上的小厮都或多或少的当过他的传话筒，帮他递过拜礼。

更别说，那一年他前来府上求亲，被大公子拒绝后的苦苦哀求。

那可是一度成为临安城几条巷子里的饭后茶余。

说着郎君情重。

说着是一个痴情种子。

说着良人难遇。

说到上头了的时候，城中的男男女女们忍不住开始义愤填膺的骂起了二小姐铁石心肠，负心如此痴心情重的郎君，实在是无情无义凉薄的毫无人性。

“四爷，李管家。”

“大夫人。”

“姨娘。”

走过去的时候，登府的青年文质彬彬的正一一拜礼，见过了长辈。

杨昭凤是极容易心软的，本来心中对他有愧，这会儿瞧他比前几年又削瘦了许些，话里话外已有了些心疼，“你这孩子，怎么瘦了这么多，你这些年本就不容易，老太爷生辰你心意到了便好，哪里要送来这么些名贵的东西，这一路过来也是难为你了，可用膳了吗？”

“多谢大夫人体恤，老太爷大宴，承献不敢有怠慢。”李承献长礼。

就这样一一拜礼长揖过。

礼尽。

李承献停住，一动不动的望向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单玉儿。

披的是初萌草木的浅玉色衫子，掩的是银红色娇俏的领子，璎珞环佩，扎花织编，无论是衣着还是气貌都不似个大家闺绣的娴雅，但却生得格外的灵动娇俏，似个林中的精灵。

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软糯糯的。

格外的甜美讨喜。

那个笑容是那般的甜，似每一个她这般年龄的纯真无邪的少女。

……

梨园。

“有我在这里，你别想得逞。”那是警告，在擦身而过之际，带着冰冷的杀意。

他等了一日又一日。

看着她如众星捧月般被拥去见了太闻尉。

不知身份。

不知何故。

“你到底是谁？！”眼看着她轻巧的夺取了自己的一切，如被针芒般的站案前厉喝。

甚至连声调和神色都没有一丝变化，也没有因为他的厉喝而有过片刻的停步，她一边走着一边说，“李公子不必知道我的身份，只要记得千万别落到我的手上便可。”

……

——李公子不必知道我的身份，只要记得千万别落到我的手上便可。

她明明在笑。

甜甜的笑。

盈满了温暖的笑意的眼睛。

那一双眼微微弯起的好似月牙儿。

可是那一刻，站在她面前的李承献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惊颤与悚然，甚至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浃汗湿衣，更有一 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直灌魂顶。

“……”

“这位是府上的贵客，单家的千金。”杨昭凤笑着说。

“单姑娘。”李承献压下心中的寒栗。

单玉儿还礼。

拿捏不住单家的人怎么牵扯了进来，李承献不愿多生事非，拜礼完后说道，“不知道家主近日可还好，承献能否拜见？来时想着家主卧病，特地委托了三芝堂的掌柜采置了几棵上好的大参过来，希望能有助家主安康。”

“子麟还在病着，也是你有心了。”李舍泰叹道。

“家主病了吗？”李承献低首。

“是啊，也不知这次是怎么了，这么久麟儿还没有醒过来。”杨昭凤满脸的担忧。

“家主万福，定会吉人天象早日痊愈的。”李承献低道。

又有小厮过来传话来了其它的客人，接到消息的李舍泰赶着去迎客。

杨昭凤打点着小厮将他领去了外宾的厢房，听到了他的这一席话也是宽慰了一些，又想到之前麟儿几番相拒于他不留情面，心中又多了几分歉意，说，“也是你宽怀，这次回来便多住几天罢，你大哥虽然现在病着，但家主便是由单姑娘全然打理着，你住上几天没准还能赶上你大哥的喜事呢。”

李承献停下了脚步，惊愕，“现在的家主是……”

又是那一日的感觉。

悚然的。

让人不寒而栗。

她缓缓地踱步从他的身旁走了过去，与他擦肩而过，只是这一次她有停下了脚步，侧过首望着他，微微一笑，说，“是我。你想要拜见麟生哥哥，我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