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
刚出别墅的门,白阙就收到了聂逸的信息。
但是他却只是默默锁上了屏幕。
白阙打了一辆车,朝着曲清溪给的地址驶去。
目的地就在鸢尾美术学院附近的餐厅,白阙曾在那里看到了聂逸和曲清溪,还误会了聂逸,差点闹翻。
所以,此刻的他去往那里,心情格外复杂。
从寂静的海边别墅来到热闹的市中心,白阙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
他站在那家餐厅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推开了大门。
迎客铃铛响了起来,餐厅里不算热闹,但由于快要到圣诞了,所以布置得很漂亮,到处都是红和绿的组合,几棵小型圣诞树摆在角落,显得很温馨。
可是白阙的心情却和这些布置形成鲜明对比。
他环顾四周,终于在床边找到了那个不算熟悉的身影。
纤瘦,侧颜很美。
白阙迟疑片刻,而当他走过去的时候,曲清溪的头突然转了过来。
她的唇角扬起一抹微笑:
“你来了?坐。”
白阙点了点头,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随后,曲清溪把菜单递了过来,说:“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白阙没有推脱,接过菜单点了一瓶酒和一份套餐,价格不菲。
随后,他笑着说:“我有点饿了,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能吃饱就行。”曲清溪的表情有些古怪。
等上菜的时候,白阙没有主动说话,曲清溪显然比他着急。
“白先生,我今天叫你来,不止是为了请你吃饭。”曲清溪终于打开了话题。
白阙拿起柠檬水抿了一口,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曲清溪的脸色一沉:“那些照片的事,你没有告诉聂老师吧?”
白阙耸耸肩:“你怕我告诉他?”
曲清溪的表情又难看了几分:“确实怕,我怕你完全不为聂逸考虑。”
白阙的眉头蹙起:“直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如果说离开他,你肯定觉得不屑。”曲清溪说着,突然停下来,似乎在观察白阙的反应。
白阙说:“我当然不屑。那些照片是你拍的吧?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微信里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曲清溪冷笑着说,“照片如果被传播出去,无论是你还是聂逸,都做不成老师了。”
“所以你希望我离开聂逸?”白阙问。
曲清溪说:“离不离开是你的事。”
白阙有些怔然,一时猜不透这个曲清溪究竟想怎样。
“实话跟你说吧,”曲清溪叹了口气,“聂逸打算把鸢尾美术转手,还有他创立的洛科,也打算把权力交接出去。”
白阙从呆怔到震惊,他双目圆睁,注视对面的人,好几分钟也说不出半个字。
“我今天叫你来,也是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曲清溪继续说。
“你……为什么这么确定?”白阙眯起眼睛,身体前倾,认真地问,“刚才聂逸是来找你了吧?”
所以才会挂断他的电话,一切都说通了。
曲清溪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与此同时,白阙注意到他的周围似乎有一些不算友好的视线,他猛的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不太对劲。
“就算你猜对了,但是你就不想想,聂逸为了你把这么多年挣出来的东西都丢了,你知道他有段时间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鸢尾学校刚建校的时候,是我陪他发宣传单,一点点把学校的口碑建起来的。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有什么资格替他选择?”
曲清溪的情绪有些失控,每一个字都好像化为有形的武器,直戳白阙的心脏。
白阙垂下头,沉默片刻,随手拿起叉子在餐桌上磨蹭了一会儿:“照片是你拍的,只要你不传播,鸢尾就不会有事。”
曲清溪的表情难看得要命:“你以为我想吗?”
话音刚落,突然之间,白阙听到餐厅的迎客铃响了。
他本来没有在意,可是几乎同时,周围的几桌客人竟然一齐抬起头来。
白阙震惊不已,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大概被曲清溪请君入瓮了,他站起身准备跑掉,然而就在这一刻,一个身着浅灰色西装的高挑身影出现在他的视野。
这一刻,白阙全身都僵了。
“你……你怎么在这……”白阙的声音都忍不住地颤抖。
可对方却依然面带微笑。
“阙阙。”
而且还是那温柔的声音,只是隔着眼镜片,白阙突然觉得看不清对方的眼睛。
“先跟哥哥回去吧,曲小姐跟你说的事情,等回去再考虑也可以。”
“白夜明……”白阙的语气冷得连他自己都害怕,“你……你竟然……”
白夜明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你误会了阙阙,事情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复杂,”白夜明柔声说,“如果和曲小姐聊得差不多了,就跟我回去吧。”
“回去哪里?”白阙沉声问,“你知道,我刚从那里逃出来不久。”
白阙知道要去哪儿,那是他从小住到大的牢笼,承载了他所有的痛苦记忆,好不容易逃出来,他可不想再回去了。
“如果不想回家,回我那里也可以。”白夜明说。
听到白夜明的话,白阙的心比刚才还要沉,心情已经跌落谷底。
“我刚点了吃的,正好我还没吃饭,吃完了再跟你走可以吗?”白阙用力握紧拳头才稳住心神,让语气听起来平静无波。
“那也好,这家餐厅还是蛮好的。”白夜明说着,抽出一把椅子坐上去。
白阙说:“那我先去个厕所。”
“我跟你一起去。”白夜明随即说。
白阙乖巧微笑:“好。”
可等他转过身,脸色骤然一变。
哥哥到底想做什么?
白阙僵硬地往卫生间走去,时不时地屏住呼吸,感觉到白夜明果然在身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找了最内侧的隔间,关门的时候,他注意到白夜明的目光,竟深邃得怕人。
白阙掏出手机,可当他刚坐在马桶上,就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妈的。’
这鬼地方竟然没信号!
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白阙攥着手机,用力太大令指节泛白,这时突然一阵冷风从侧面吹了过来,把他冻得一哆嗦。
他无意转过头去,却看到一扇不算大的窗户,窗子开了个小缝,大概是为了通风。
这间餐厅原本是民居,虽然经过改造,但外墙还是保留了原来的构造。
白阙突然计上心来。
他小心地打量着窗子,估计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通过。
为了掩盖声音,白阙打开了存在手机里的绘画技巧视频,放大声音,随后对白夜明说:
“哥,我大号,等我一会儿。”
“好。”
白夜明的声音没有异样,白阙安下心来。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户,还好,没有上锁。
随后,他站在马桶上,往窗台上攀爬,很快就成功了,而且这是一楼,外面是人行道,而且还没什么人,简直天时地利。
白阙左顾右盼一番,跳了下去。
啪嗒!
然而只听一声脆响,手机从他裤子口袋里滑了出去,他立刻拾起来,看到屏幕的那一瞬间,他忍不住骂出了声:
“妈的!”
屏幕竟然摔碎了!
白阙在屏幕上点击了几下,竟然用不了,语音也唤不出来,竟然坏得如此彻底。
“算了!”白阙低声说着,往餐厅大门相反方向跑去。
这个地方他不算熟悉,但大概知道方向,可是没跑多久,他突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
不知为何,他本能地感觉那些人不怀好意。
“白少爷!等等!”
果然!
白阙撒腿就跑,然而他脚没有好彻底,跑起来很费力。
没过多一会儿,眼看对方就要追上他。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咫尺之遥。
白阙有些绝望。
就在这时,突然之间,一辆摩托车横在了不远处。
“上车!”
白阙的眸子都亮了,立刻跳上副驾驶,几乎同时,摩托猛地发动,瞬间飞驰而出。
“聂逸……你怎么……”
“闭嘴。”
聂逸显然十分生气。
白阙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他深知自己的愚蠢,这么轻易就被骗了出来,简直没脑仁。
然而他也知道,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过来。
很快,白阙意识到他们后面有车在追,聂逸似乎也发现了,只听他烦躁地咋舌,随后加大马力,猛地往旁边的窄路一拐。
白阙吓得抱紧聂逸,完全不敢动弹。
聂逸对这附近很熟悉,很快就甩开了追逐,但这一路他都没怎么减速,白阙被风吹得头昏脑涨,等看清前路,他才发觉回到了别墅。
白阙跟着对方回到了刚才的房间,这个人此刻怒气冲天,让周身的气压都变得很低。
“聂逸……”白阙试探地问,“生气啦?”
聂逸看都不看他:“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把手机给我。”
白阙睁大眼睛:“为什么?!”
聂逸终于抬起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竟没有愤怒,而是满满的悲哀。
“你说呢?”聂逸沉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