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吃饭。”聂逸说。
白阙同意,他饿得要命,桌上的饭菜让他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可就在他努力干饭的时候,他发现聂逸吃得并不多,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看他。
白阙有些不自在:“看我能吃饱吗?”
聂逸没说话,而是拿起筷子夹了些鳝丝,缓慢地吃起来。
白阙很佩服这个人细嚼慢咽的能力,却也体现了教养,他虽然家世也不错,但没人教他这些。
他吃得很爽,风卷残云的,聂逸看到他,眼中突然带了笑意。
随即,聂逸伸出手来,白阙躲闪不及,那人的指尖已经碰到了他的脸。
白阙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直到看见聂逸指尖的饭粒。
他眼睁睁地看着聂逸把饭粒吃掉,舌尖若隐若现,让他忍不住地吞咽口水。
白阙垂下眼帘,脸红得要命。
他尴尬地盛了一碗汤,汤有些凉了,正好能安抚一下他狂躁的内心。
饭后,白阙沉默地看着聂逸收拾,这原本弥漫着尘土味道的房间,现在被饭菜的香气填满。
“聂逸,”白阙试探地说,“这个房间……”
聂逸手上动作不停:“我小时候的画室。”
“哦……”白阙抿抿唇,“我有个小想法,不知当讲否……”
聂逸说:“讲。”
“我可以在这里画画吗?”白阙问。
看到聂逸有些吃惊,白阙匆忙解释:“我喜欢你的这间画室,景色很好,很适合画画……”
白阙真诚地眨眼恳求着,但聂逸看起来表情没什么变化,不知到底答不答应。
“……怎么了?不愿意吗?”白阙有些不悦,“不愿意就算了……”
“不,”聂逸的神情突然柔和了些,“我只是想,这里的电力不足,又年久失修,晚上会很冷。”
“原来是关心我呀,”白阙微笑说,“没事呀,我不怕冷。”
“好,那我陪你。”聂逸说。
白阙连忙摆手:“别啊!你还有工作呢吧?”
“可以交给钱莱他们。”聂逸说。
白阙抿抿嘴,喃喃自语说:“也不能太甩手了……”
聂逸没说话,看来是心意已决,他随后出了房间,等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两个大箱子,还有一卷画布。
“你这是……”白阙惊讶地瞪大眼睛。
“之前的画具和颜料,”聂逸说,“如果不能用,我再去准备新的。”
白阙几乎说不出话,看着那精致的画具箱,他感动不已。
他默默接过打开箱子,发现里面都是麦克哈丁的颜料,画笔刮刀也很讲究。
而且大多数颜料是新的,并没有干掉的迹象,白阙随手拿起一管群青,仔细端详了一番,最后跟聂逸说:“我可开了。”
“开吧。”聂逸说,“都是你的了。”
白阙一脸兴奋。
他剪了一小块儿画布补上了刚才的破洞,又涂上了颜色,那只翱翔的黑鸟瞬间变得栩栩如生。
随后,他又给空白处添上了蓝天。
白阙小心地描绘着这幅天空的图景,之前他们画过一副这样“在天愿作比翼鸟”的画,只不过此刻的天空已经从阴郁变成了晴空。
等画完最后一笔,白阙抬起头,才发觉天已经暗了下来。
这个房间的灯还算亮,所以他竟没有察觉到时间过去了那么久。
而聂逸竟然始终守在旁边,就这么认真地注视着他。
“差不多了,”白阙献宝一样地说,“怎么样?”
聂逸点点头,说:“还不错,只是构图有点空。”
白阙有些不服气:“那你说加点儿什么?”
聂逸沉默地拿起画笔,随手沾了点白色,然后在画上添加了几朵云,云层很薄,有些透明的质感,包围着两只鸟,确实让画显得丰富立体了许多。
“周围太空会把主体吞掉。”聂逸把画笔还给了白阙。
白阙虚心地说:“我还有很多要学的。”
“已经很好了,”聂逸说,“细节上的,我会一点点地教你。”
“谢谢聂老师。”白阙夸张地行了个礼。
“别犯贫了,”聂逸说,“我去买点吃的,就在这里等我,别乱动。”
白阙说:“明白!”
他知道,下楼不比上楼,更容易摔跤,无论如何,还是不要给聂逸添麻烦了,而且如果再摔一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了。
聂逸走后,白阙听话地坐在椅子上等,他拿出手机随手打开,却看到微信竟然有一个好友申请。
他很疑惑,毕竟知道他号码的人不多。
点开申请界面,他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怎么还不上班来?摔得动不了了?」
这个申请语,简直不礼貌到家了,白阙根本不想理会,干脆装没看见。
白阙点开聊天界面,打算回个微信,没想到好友申请那里又冒出来一个鲜红的“1”。
“……这个林乔舟,是不是脑子有屎?”白阙点开申请,果不其然还是姓林的家伙。
「装看不见是吧?马上就要筹备活动了,你说我这时候要是耍个小手段,洛科的广告代理是不是就吹了?」
白阙眉头紧蹙。
林乔舟确实不要脸,也确实有点本事,能精准戳中白阙的弱点。
正犹豫着要不要同意的时候,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
‘这么快?!’白阙吓了一跳,赶忙把手机锁上。
聂逸随即出现在房门口,手上提着两袋包装精美的食物。
“怎么?”聂逸狐疑地问。
“没什么。”白阙回答。
聂逸没有继续问,而是默默走了进来。
白阙满脸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问洛科的事情,林乔舟这家伙虽说帮了一次忙,但不代表不会再出幺蛾子。
在聂逸准备晚饭的时候,白阙试探地说:“过几天如果我的脚好了,活动筹备还是让我去吧。”
聂逸头也不抬地说:“刚才谁给你发信息了?林乔舟?”
白阙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
聂逸停下手上的动作,看了看他,回答:“你的表情太好猜了。”
白阙抿抿嘴巴,干脆诚实地说:“确实是他。”
“说了什么?活动的事?”聂逸问。
“嗯,说如果我不去,就要找洛科的麻烦。”白阙回答。
聂逸脸色陡然变得阴沉:“不用理他,如果再烦你,我会给他点儿教训。”
“也不要太惹他,”白阙阻止说,“万一气急败坏了怎么办?”
“无所谓,”聂逸说,“总之你不要回应他。”
“哦。”白阙听话地点点头。
之后的几天,白阙始终在这个房间里画画,聂逸偶尔会离开,但一般很快就回来。
别墅虽然破败不堪,保温还算好,倒也不怎么冷。
林乔舟又申请了几次好友,但白阙都没有理会。
在某个傍晚,聂逸似乎去准备晚饭了,白阙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两下,他不经意地瞄过去,是一条微信推送。
白阙随手点开,发现又是好友申请,他不堪其扰,满脸烦躁,可就在他点开申请的那一瞬间,脸色却陡然一变。
「白阙,我是曲清溪,有事情想跟你聊一聊,通过一下。」
他震惊不已。
曲清溪?这人哪里获得的他的号码??
白阙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犹豫再三,终于还是添加了对方,顺便发了个你好。
那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很快,曲清溪就回了一句:
「方便当面聊聊吗?」
白阙皱起眉,回:「有什么事吗?微信不能说?」
「能说,但不方便说。」曲清溪回。
白阙正在犹豫怎么回的时候,对方突然又发来一条:
「跟聂逸有关。」
白阙的心一沉,果不其然,是聂逸的事情。
他想着聂逸马上就要回来了,现在跑出去会让人担心,就回:
「现在不方便,要不就微信,要不就别说了。」
对面沉寂了下来。
眼看聂逸就要回来了,为了防止又被人看出端倪,他立刻锁上屏幕。
可陡然之间,他连续收到了许多条消息,想忽略都不行。
无奈之下,白阙只好打开手机,可是就在这时,他的呼吸凝滞了。
他几乎拿不住手机,脸色惨白,好像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在屏幕映衬下,他的表情更加难看。
白阙的手在颤抖,想回复,却一直在打错字。
这时,曲清溪又发来一条信息。
「我不是威胁你,但如果这些照片发到网上,鸢尾美术学院会关门大吉,聂逸的口碑可能也会有影响。」
「毕竟没有家长希望学校的老师是个Gay的,对吧?」
白阙反复看着那些照片,整个人保持同一个姿势很久,直到全身发麻,也无法动弹。
他没有回复曲清溪。
就这么捧着手机,直到屏幕暗下来,最后自动锁屏,他也没有变换姿势。
那些照片明显是在学校拍的。
突然之间,白阙想起某一天他和聂逸在学校的亲密接触……
会不会就是那时??
白阙握紧拳头,他的思维很乱,不知该怎么办。
忽然,他又收到了一条微信,是聂逸发来的。
「晚点回来。」
简单的四个字,让白阙无比恐慌,他立刻拨通聂逸的电话,然而刚一接通,就被挂断了。
白阙再也坐不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同时给曲清溪回了信息:
「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