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工作守则 第4章 入职第四日

又是梦境。

今日的梦境不是迷茫，混沌，恐惧，希娅在这弥久的梦中第一次维持住自己的理智，终于有机会观察困扰了自己十九年之久的星空。

与以往用射电望远镜观测传回的图片不同，这片星海并不黯淡空旷，充斥着希娅无法用人类语言描述的非欧几里得几何的形体，她置身于不是彩色也不是无色，不是实体也非虚无的一片勉强用“雾气”形容的，每当穿过这片“雾气”她会感到灵魂深处的颤栗寒冷。

如同自上而下流动的溪流她顺着不是空间轴或者时间轴，而是一切起点的前方移动着，只是眨眼的瞬息她感受到星辰的毁灭或是尘埃的聚集，直到游荡到一个沉睡的“生命”

希娅不知道是否该用“生命”来形容眼前的巨物，比起有机化合物构成的生命体祂更像是由基础粒子组成的聚合能量体。

但同时她又感受到祂的呼吸，如同生命律动的一呼一吸。

希娅第一次在此间操纵前进的方向，她穿越冗长的道路，经过长久未动的距离终于抵达这个巨物的面前，在她伸出手掌心即将贴上生命体时。

闹钟响了。

“滴滴”“滴滴”短快而急促的声音又一次将希娅从梦中拉回现实，希娅没有关灯，睁眼就是雪白的天花板她有一些怅然若失。

希娅灵魂深处对那个生命体有一种强烈的亲近感，这脱离理智的存在让她既渴望又厌恶。

睁着眼在床上摊开放空大脑片刻，感觉到奔涌的血液逐渐平静她才缓缓起床洗漱。

昨晚洗澡时希娅在氤氲的热气中反复咀嚼着“观测”二字，她有些好奇。

在白塔中高维生物的存在是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但如果是被这个世界观测的那么一切概率都不存在，那命运就是存在的。

命运啊……她仰头任由水珠击打着脸颊。

搭着浴巾她鬼使神差拿出行李中学院的纪念币。

连抛几次后得到几个不同的结果，她叹了口气。

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自己的线索太少了，过几天第一次进入星空估计会得到一些线索。

到白塔的第三天就是休息日，今天不需要去六处她在家泡了一杯红茶，拉开窗户房间内可以感受到轻微的空气流动。

希娅登录内网刷着三层论坛试图查找和昨夜袭击有关的帖子。

白塔内部是极其自由的交流氛围，三层灵魂被污染的人很少见，有不少帖子都在讨论这件事，在繁多的帖子中她勉强拼凑出一部分线路，一一标下点位后她决定都去看看，不能完全重复避免被人认为别有用心，所以这会是一个巨大的工作量。

还有一些不明的地方，只能在和别的研究组联谊时尝试套话了。

在上万层楼的各个帖子中寻找那一两句有效信息，很快就过去了半天，她揉了揉干涩的双眼。营养剂便宜到几乎和水不相上下，并且添加了饱腹剂，不过科技发展后多数人更注重生活品质，在饮食上十分追求，非必要不会选择营养剂。

这些人不包括希娅，她反而是非必要否则都用营养剂来代替正餐，晨起正好在内网购买了很长一段时间需要的营养剂。

“叩叩”，听到敲门的希娅打开门，她以为是购买的营养剂到了

开门，是一张从未见过的生面孔，一位红发绿眼脸上有些雀斑挂着笑的女人。

“听说我有了新邻居，但是前几天一直很忙今天才有空来拜访，我是安德莉亚，已经从研究处离开，现在在保卫科工作。”

”保卫科？”

安德莉亚耸耸肩，指了指希娅的对门：“要不要去我家坐下聊。”

保卫科，是不是能套出昨晚袭击相关的信息？

希娅想了想，接受了安德莉亚的邀请，所幸她即使在家早起也会换下居家服，所以只需要套上鞋套就可以直接去对面。

安德莉亚的宿舍与希娅的极简风不同，看起来极有生活气息，原本书桌的位置摆了十分柔软的布艺沙发，地上铺满了柔软的地毯。

“有什么想喝的吗？”

“茶水就好。”

希娅面前摆好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安德莉亚顺势在她对面做好。

“在研究处压力太大了，我就申请转岗去了保卫科，你知道的白塔的卖身契我离不开这里了。”

希娅波澜不惊喝了口茶水，并没有直接进入主题，而是和安德莉亚闲聊一些白塔内的生活。

确认安德莉亚是个嘴上不把门的人，她在随口问了一句保卫科的工作。

“保卫科啊，很无聊也很轻松。巡逻还有维护安保系统就可以了。”

“但是——”安德莉亚眨了眨眼，“我在四层工作，只是不想搬离三层。”

“这里要安全很多，等你向上升也可以这样，不过即使申请四层的住宿区也需要有空位，不过肯定都有空位啦，毕竟越往上人员流动越快。”

考虑到什么安德莉亚生硬转了个话题，希娅知道估计再难问出相关问题也顺着她转的话头接了下去。

作为一位孤儿，即使社会福利相对百年前已经完善很多，但是他们与基因编辑培育的孩子享受的资源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希娅攀爬到白塔学院首席仅靠学习是不够格的，她左右逢源早就习惯和各种人交谈。

凭借自己的过目不忘，除开专业知识她也疯狂学习宝石地理品酒插花……各种社交知识。

不过安德莉亚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她更喜欢游戏，可惜白塔内部的全息网络不接入外界，多数人都忙于研究，全息网络中活跃的人早就被安德莉亚结交了个遍。

所以她强烈建议希娅一起进入全息网络。游戏反而是希娅的短板，虽然在和同级交往时她也会与他们一起玩游戏，同样进入过全息网络，但她不喜欢游戏，会有一些浅淡的厌烦感。

至于全息网络，她会在内部按照现实数据模拟做实验，但是希娅更加抗拒一个“虚构的世界”。

不过这群人不溺在实验室，说不定会知道更多流言蜚语，接近安德莉亚说不定能打入他们内部。

希娅答应了安德莉亚。

双方都愿意进行的交流是很容易推进的，她们有说有笑很快就日落西山。

安德莉亚房间内饰也已橙黄色为主，暖橘色的夕阳从她改造的落地窗打入，和屋子融为一体。

希娅银灰色的发丝和冰蓝色眼睛在此十分突出，如同一副油画般，她正对着射入的阳光，眯了眯眼。

放下已经凉透的茶水，她看向安德莉亚：“时间不早了，我也要回去了。”

刚站起来希娅就被安德莉亚撞了个满怀。

“亲爱的你很有意思。”

她翠绿色的眼眸撞入希娅的眼睛，带着笑意：“可以多来找我玩玩，我知道很多同样有意思的东西。”

这样的热烈她并不习惯，身子僵硬了一下，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好啊。”

穿过极短的走廊，希娅回到自己的房间，趴在窗台上，看着住宅区来往闲谈的人，这里与外界似乎并没有区别。

有人骑着自行车穿梭而过，有人偶遇熟人停下来闲谈，同样也有恋人手挽着手带着笑说着些只有双方能懂的趣事。

白塔内会模拟外界的四季，现在正是春末，气温十分宜人，这样的情景如同乌托邦一般。

但是乌托邦为什么会人员更替这么频繁，或者说，为什么在白塔内越久，他们眼底为什么越麻木？

防护魔纹安保能力极佳，外界的住宅只需要在普通木门上加上一层就可以将入室盗窃率降至几乎为零，但在进入白塔那天她注意到那扇青铜门有四五人厚，并且是更为精密复杂的纹路，这是白塔与外界唯一链接的门，从建立开始，除开守塔人从未有人从白塔出去过。

在床上坐下，上半身趴在窗台上，盯着十分遥远的边界，希娅觉得自己想要探寻的东西不止自己一开始好奇的星空了。

论坛上说所有灵魂被污染的人都会被送到六七层交界处的疗养中心。白塔层次分明上层可以随时前往下层，但是下层想要往上攀登却极其困难。

如此封闭的地方网络中的交流却如此自由，这么奇怪的管理方式，希娅觉得背后说不定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在推波助澜。

它的目的说不定就是为了让人好奇，去探寻这个真相。

希娅有一些激动，身体略微颤动一下，将下半张脸埋入臂弯，眨了眨眼，感觉自己的头有些痛。

思虑过重，她有头痛的毛病，翻出携带的止痛药懒得再去接水，干噎下去。

不能操之过急，最起码不能让那个在幕后操纵推助这一切的东西觉得自己是带着什么目的来到白塔。

无论她是否有害，但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情况下被摆入棋盘的一角就真的只是被肆意摆布行棋子了。

将今日从安德莉亚那里得到的线索同样记录在本子内，她在书桌前画图试图理清近日所知道的东西的关系。

将日记本锁入箱子内，希娅决定自己应该去结交一位炼金术士。

她需要更安全的魔纹来保护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