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河畔 第5章 不识药草

布满绿荫的山路上聚集着十来个背着竹篓的布衣道士，每人的臂膀上系着条蓝布。“咱们就午时在此地集合，切记，若遇上其他修士，尽量莫起争执。”十三师兄嘱咐后，弟子们纷纷散开。这还是怀远第一次来黛山。勉强找到几株灵草后，他就开始寻着另外两人的足迹。何易正在一棵杨树下研究手里的草药。“小远，这是凤尾草吗？”怀远蹲在他身边，“茎上有细绒，应该不是。”“可它们的灵场好像啊。”进黛山前，弟子们都会受到采摘培训，识别灵场是最基本的辨认方法，何易放下草，晃了晃空空的竹篓。“休息会儿吧，还早着呢。”怀远打着哈欠。一些灵草只在清晨成熟，为了赶时间，他们半夜就出发了，走了两个多时辰，现在太阳刚刚露头。“你说咱们每月都来一次，不会把灵草越采越少吗？”何易抱着竹篓问道。“应该不会吧，黛山这么大，咱们总共也采不了多少。”

“这只是原因之一。”旁边来了位发鬓斑白的师兄。他拾起何易放弃的野草，“也是棵好药材。可否赠与我？”“师兄请便。”何易往怀远旁挪了挪，师兄坐在他们身边。“哎，年纪大了，这山路是越来越难走喽。”怀远看到他小半箩筐的草药，不禁叹道：“师兄也太快了吧?”老人笑道：“黛山都来多少回了，不过有些药材纯属因为自己喜好才采摘的。在下陆祈，姑且算是你们的三师兄吧。”二人起身行礼，陆老忙摆手示意他们坐下：“都是同门，不必行这些虚礼啦。”“师兄，你刚才说的另外的原因是什么啊？”怀远问，师兄指着眼前的景致道：“这黛山一脉东西约六百里，横跨十来个县镇，独咱这块灵力甚是充沛，虽然稀世灵草罕见，却不缺普通药材，就拿凤尾草来说，别的地方可能要孕育三季，而黛山，采过一次后，一月之内又遍地都是了。不过，”师兄正色道，“万物有灵，若不加珍惜，灵气再足，也迟早有垮掉的时候。”“师兄，你说为什么单单我们这里灵气多呢？”何易问道。“这我就不清楚了。黛山的奇异也是最近几十年才发现的，其间有不少宗派前来勘测，希望从这里挖到灵脉，可寻了六七年没发现半点巨型灵脉的踪迹。渐渐的大家也就只把它当作上好的藏宝地了。”他笑眯眯地拍了拍箩筐，“这些药材就是我的宝物。”

两个新人跟在三师兄身后寻觅着，颇有收获。

前方的石溪边，林川手中握着草药，对岸有几个陌生青年。

“怎么了小川姐？”何易上前。对岸的人朝他们拱手行礼，为首的白袍青年开口道：“黛山的草药本是大家共有，能否得到各凭本事，我们已做好标记，朋友就这么随意拿走怕是不符礼数吧。”怀远这才注意到草药上停着只蓝色蝴蝶。林川紧紧握着草药，结结巴巴地说：“可我不知道啊，而且我已经先拿了。”三师兄上前端详着蝴蝶，他伸出手轻轻触碰蝶翼，原本牢牢附在叶上的小家伙像是受到了刺激，扑扇着飞过溪水，落到了白袍青年手中。“愿来是琉璃阁的道友，我等是白鹭门弟子。刚才道友也说了，采摘草药各凭本事，在下的师妹先用手摘到草药也并没有破坏规则啊。”青年挥手，蝴蝶飞往别处。“在下知道，只是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把草药拱手让人。不如，”他抽出佩剑，“凭些真本事吧。”三师兄笑道：“阁下已是筑基修士，与我这刚入门的师妹修为差距甚远。不知在下能否代劳同您比试？”“不是吧师兄？真打啊？”怀远见势不对，赶忙阻止，“十三师兄交代过莫生冲突，要不咱还是换个法子吧？”谁料林川直接将草药塞给他，也抽出剑，“我……我和你比。”

二人行礼，青年挥剑震出一道水波，林川闪身躲掉。二人跳上水面，以凸石为落点，剑气相抵，溪面划出道道水痕。

“师兄怎么办啊，小川姐就算剑术再厉害，也挡不住筑基修为的。”何易慌张地说，至始至终，他都不敢看两人的比试状况。

“莫慌，”三师兄盯着溪面，“对面没有用修为压制，只是单纯地在和林川比拼剑术。”

怀远确实没有感受到过于强大的灵场干扰，两人的身影越发模糊，水面却逐渐平静下来。在双方腾空片刻，林川先对方一步刺出剑，青年横剑格挡，林立即抽剑回挑，挥出剑气的一刹，对方的剑脱落入水。青年大惊，跳入水中拾起武器，落魄回岸。

“在下佩服，愿赌服输。”他再次行礼，在同伴的簇拥中离开了。

三师兄抚掌笑道：“小川师妹可有二师姐的风范了。”林川红着脸笑道：“过奖了。”她拿剑的手却在不住地发抖。

怀远递过草药，却被师兄拦住，“小川，你可知这是什么灵草？”林川诧异道：“通……通心草啊。”哪知三师兄大笑着：“通心草可远没有它珍贵。”怀远感应片刻，惊奇地发现它的灵场四周无比模糊，这说明药草的灵力已经超过他的感知范围了，“参天白树，落子化草，世称麟叶，也作忘忧，是极品灵丹的主料啊。”“不是通心草？”林川脸色煞白，师兄摇摇头：“既然拿到了，就好生供养起来吧。琉璃阁人也算正真，并没有过分为难你。”他抬头看看天空，“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啦。”何易搀着林川，“小川姐别灰心，有麟草收获也很大了。”怀远用胳膊肘碰碰她，“你那次的作业？”“没过。”林川欲哭无泪。“通心草我倒是有几株，”前面的三师兄悠悠地说，“草药来之不易，别再糟蹋了。”

不知是不是山路奔波，夜幕降临后，躺在床上的怀远异常疲惫。他总是反复想起山上的事。要是拿到灵草的是他，就会直接给对方吧。可当拿到灵草的是别人呢，是他的所爱之人呢，是不像小川那样有能力抵抗的人呢，那时他在旁边，又该如何作为。罢了罢了，人生如逆旅，你我皆过客，他可不想掺和进这些弯弯绕绕中呢。

怀远翻了个身，在黑暗中看着窗户的轮廓，终是慢慢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