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浊的河水冲刷着岸堤,笼罩在河面上空的结界若隐若现。“只能这样了吗?”魏十六问三师兄。“河道定期整改,本不会有大碍,只是今年过于反常了。”师兄望着汹涌的河面,脸色严肃。
“三师兄,”怀远和何易朝他们奔来。“符箓已经分好了。”“药材也发完了,师兄师姐们还在给居民设符阵。”怀远贴着避水符,身上倒也没淋湿多少,“十五师姐呢?”怀远问,“老姐他们还在对岸。”
又是一道大浪拍过来,河堤上的结界直接现形,“安稳几十年,还是发怒了啊。”杜蘅师父登上堤口叹道,掌门站在他旁边,一只手接过雨滴捻了捻,沉声道:“它容纳不下了,这雨中的怨气。”
哪里来的怨气,怀远不禁问道,三师兄摇着头,语气沧桑,“许多陈年旧事,无论是白鹭河,还是黛山,都逃不开的纷争。”“大家先回去吧。”掌门朝众弟子挥手。
水浪湍急的声音逐渐远去,三师兄领着他们走在竹林里。结界内的雨要比外面小很多,但因地势较低的缘故,还是沉了不少水坑。“三师兄,这里之前经常有门派纷争吗?”何易问道。
“哪有永久的太平,朝代更替、宗派吞并在以前可是屡见不鲜,”师兄回忆着:“严重的时候,整片水域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唉,可怜无定河边骨,成千上万的怨念不是几十年就能度化的了的。这里的灵力早被消耗掉大半了。”“也包括黛山吗?”怀远皱眉道。“包括黛山。”
食堂里到处传着下游几个堤岸决口的消息,“有人伤亡吗?”“还不清楚,不过玲珑阁几天前就在遣散居民了。”
“小师妹怎么样了。”十六问。
“还在海桐师父那。”怀远低声道。谁也没想到,淋了场雨后,林川便一病不起。
天气阴沉,人也是阴沉的,“去看看她吧。”何易轻声道。
站在海桐的房前,两人迟迟没动静。“会让咱们进去吗?”怀远犹豫着。
大门突然打开,“你们两个,愣在那干嘛,不进来我就关门了。”声音从里堂传来。两人一惊,诺诺地走进去。
海桐的房间格外简洁,几张书架上摆的兰花就是最高级的装饰了。“小声点,也别聊太久。”她嘱咐了句后就走了。
内室昏暗,弥漫着药的苦涩味。
几天没见,林川瘦削了一大圈,她面色苍白,眼里布着血丝,哑声道:“来了不带点东西吗?”
“等你好了再说。”
“小川姐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力气。”
“要再喝点药吗?”怀远端起床头的药碗。
她摇着头,扯出一抹笑:“生病也挺好的,小怀远都变得嘴软起来。”何易跟着她低声笑着。
她是病人,我得忍。怀远放下药碗。
林川在被子里摸索着,拿出一只老虎布偶,脖子上还带着个小铃铛。
“这,这是海桐师父的?”怀远惊道。
“是十五师姐给的,猜猜它叫什么名字。”
“幼稚。”怀远撇撇嘴,“小虎,还是小花?”
“是小十六吧?”何易笑道。
“小易猜对了。”把这只呆头呆脑的老虎和十六师兄联系起来,啧,好像还真有点像。
“外面怎么样?”林川声音小了很多。
“掌门设了很多阵法。”
“雨快停了。”何易轻声道。
布偶滚到被角上,铃铛响了一声,海桐进来,将昏睡中的林川的手臂放进被子里,“师父,”怀远叫住她。“有什么事出去再说。”
“师父,小川她,还能好起来吗?”
海桐扶额道:“老身行医几十载,你不信我?快上课去吧。”
大门砰地关上,怀远抖了抖嘴唇:“我感受不到她的灵场了。”
何易握住他的手臂,“别多想。”
雨淅淅沥沥又下了十来天,终于放晴了。河水渐渐褪去,两侧堤岸的土质尚且潮湿松软,阳光晒后散发出淡淡的腥臭味,被水泡烂的植物根茎暴露在空气里重新发了芽。大水毫无征兆地来,又毫无征兆地走,至少各自都相安无事。
林川在食堂狼吞虎咽。她的头发短了一大截,发带索性直接缠在额头上。
“小川姐慢点吃。”
再看到她三口一根红薯后,怀远终于忍不住提醒道:“喂,你不怕被噎死啊?”对方专注吃饭,连白眼都忘了给。菜、汤、米饭全没有后,林川长舒一口气。
“说说吧,你到底怎么生病的?”
“每年到特定时间,我身体就会变差。”林川咬了口馒头,“也就是灵魂与躯体最分离的时候。”
怀远孤疑地看着她,何易也皱着眉。“前几年也没见你是那副样子啊。”
“这不是因为今年特殊吗,一直下雨,天气不好,人也不好了。”
“海桐师父也是这么说的?”何易问。
“她说我体虚气弱,易受邪物侵扰。”
“怎么感觉你俩的回答都不太靠谱啊。”
“行了,现在你们知道我的弱点了,以后不会趁我不注意搞偷袭吧,尤其是你,小怀远。”她煞有介事地说。
“我可没那么闲。”
“那我的探病礼物呢?”
“你好的那么突然,谁知道……行了行了,你想要啥?”
“北边街市的馄饨。”
“我自己都还没出去过呢,想吃让其他师兄师姐给你带吧。”
“啧,还是算了。”
何易倒是把这事儿记下了,之后给她做了个馄饨皮状的琉璃风铃,结果还没送出去就先被怀远弄坏了铃芯。
“里面怎么是空的?”
“这不是怕你嫌吵嘛。”怀远心虚地说。
白鹭河日常进行着河道维修,除淤泥、净水质,三人图玩乐,也顺势加入其中。没脾气的河水慵懒地打着浪卷,偶尔款待一下自远方来的白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