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处境真是十分糟糕,尤其男人手上带着那枚晃眼的玫瑰金戒指,更是一闪一闪直要把我心窝捅穿。
“先生介意等一会吗?”
“不介意,打扰您了。”我说。
“不会。”男人微微一笑。
我几乎可以肯定,我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那个与莫清书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或许还藏有更多秘密的人。但我的心中却仍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一根稻草,不愿意轻易放手。
我试图用各种理由来说服自己,这只是个巧合,只是个误会,但每当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枚戒指上时,所有的幻想都瞬间破灭。
那枚戒指,在阳光之下闪着与莫清书一模一样的光芒,它们就像是两个平行的世界,在这一刻突然交汇,让我无法再自欺欺人。我意识到,我已经无法再逃避。
我坐在花店一角,无言地看着他忙,却久久不知该说什么。
“您是清书的朋友?”对方先挑起了话题。
“嗯,但他还从未向我介绍过您。”我淡淡回答他,被莫名的情绪支配着,又说出句不太礼貌的话。
“……这样啊,不过也许这并不重要。”
“大概吧。”
我没耐心地收了话语,于是又再度陷入安静。甚至是费点心好好和人说话都不愿意,我似乎有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后这一切止于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推门而入那一刻。
“小江江?伤好了?”
他进门便看到我,于是热情打招呼。
“是啊老莫,你都不来看哥,真是伤哥的心。”
“怎么伤了?现在不挺好的。”
他故意揶揄,转头去看他的爱人。
“唉,正好遇到了,江风,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爱人。”
他停顿片刻斟酌用词,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而那个男人始终是笑着的。
“老莫,好福分啊。”
我假意地附和着笑,孰不知指甲已经深深陷入手掌,留下几道红痕。
我侧头轻瞥一眼对面二人,自觉无趣,于是便告别,独自走出门。
外面刮着风,很轻,吹在人面颊却是冷极。眼见正值换季,但我却仍穿着单衣,想不到做什么就回家坐在窗前一根根地抽烟,烟尾扔一地,也不管不顾,一直看着天空中升起月亮。
我并不想做过多的猜测,又或是为过往而不平。他或许是一时兴起,又或是风流,但是与我有什么关系。他的宣告同时也算是断了我最后的念想,毕竟我们本就不会有交集——倘若不是他先靠近。
这月亮实在没什么欣赏性,孤独而又凄冷,像极了独行许久旅人的心——所以才会分外渴求陪伴,渴求温暖,于是便这样心甘情愿走入骗局,等到被剥夺干净一切才大梦初醒,怀着绝望再度走上漫长的孤独之旅。
很残忍。
但对他来说,又好像一切只是寻常。
没几天后,我搬离了那条街道,往更远的地方去,借着工作的名义。这世上的荒凉地儿可真是不少,毕竟我很轻松就找到了新的住处,很偏僻,没有人,也没有噪声。
新住处是一个庄园,主人在园子中央种了一大片玫瑰,不过当我到达的时候,那一片玫瑰海已经差不多凋谢完了,只剩零星几枝孤独地开着,垂下头去,也已是暮暮迟年。
庄园的主人在一个雨天逝去,自他离去,这片庄园变成了我一个人的住所。
像以前一样孤独。
很久以后,我回到原来的住处去将一些武器拿回来。
花店还开着,隔着很远,我看到莫清书和他的爱人在门口坐着。
那时正好有风吹过,我遥遥看着那两个人,突然觉得这好像,才是生活。
却是别人的生活,与我丝毫不相关。
我并没有惊动他们,只是一个人上楼去,走过曾经熟悉的路,拂过老旧的扶手,然后打开了旧居的门,只看到浮起的烟尘。
屋里落了很厚的一层的灰,似乎是为了记录时间流逝,但却只将痕迹印进我的心里。
我走到卧室,在墙上摸索几下,然后找到了机关。按下后,从衣柜处缓慢打开一个暗门。进去后,便就是我的武器库了。
只剩了几把枪整齐地放着,我将它们收起来,胡乱翻着时打落一个盒子,从里面掉出来个吊坠。
是那只狐狸吊坠,上面已经有了很多刮痕,像是宣告着我已经将它遗弃,又像是提醒着我这一段不算美好的情感——是我固执的单恋。
我并不想再次碰到他,于是收拾好就出门去,却意外地在楼道里看到他依靠着栏杆抽烟。
“江风?”
他有点惊奇,却也只是掐灭了烟,不咸不淡地打招呼。
“莫少,好久不见啊。”
“是很久,小江江,你搬走了?”
“嗯,方便做任务嘛。”
“倒也是,既然来了,介意一起吃个晚饭吗?”
他将烟头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然后和我保持一段距离,但是我已经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很呛人,也很陌生。
像许久前,我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是轻柔的花香调,遥遥地飘着,足以让我铭记。
“那当然不介意啊。”
我轻扯出一个微笑,心道你有伴侣不陪着,难道要我跟着你当电灯泡吗?
不过我并没有看到他的爱人。
这大概也是他邀请我的原因吧,即便我们分离的时间并不久,但却已经显得生疏。
虽然我掌握着主动权,但总归是不顺心,直到最后散场,其实我们也并未聊些什么有意义的东西。
夜风同往日一般地凉,将他的头发吹得乱了些,一些碎发贴在脸侧,我没忍住抬手想去撩他的头发,却在半空中生生制止了自己。
我是……什么立场啊。这样想着,不由苦笑道。
莫清书抬头不解地看我,我没有理他,索性装个彻底,于是我伸长了手臂,假装是在拥抱风。
很傻。
我听见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将我转了过去,给了我一个拥抱。
男人的温度照样是滚烫,也或许是我的错觉,毕竟他这样的存在,无论何时都能灼烧到我。
“江风,多保重。”
他很快地就松开了我,然后像挚友般在我肩上拍几下。
“这倒不用担心,哥精明着呢。”
于是我顺着他的意思表演,只当自己从未心动。
多么笨拙而又狼狈,像是他当时他靠近我,在我脸上画下一只狐狸。
那时他的眼神都能将我融化……
现在却只剩下了冰冷。
我和他在路口分别,目送着男人的身影在路灯下慢慢模糊,然后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迎着灯看。
我记得,他以前并不吸烟的。
他身上的气味,也是好闻的花香,是我很喜欢的味道。
而现在我只嗅到他身上极浓的烟草味,倒像是颓废至极。
是啊,那双眼睛,不就已经说明一切了吗。
我肆意地揣测他是否遭遇到什么不幸,最后竟是如同一个疯子般幸灾乐祸。
因为那并不是猜测,而是满怀恶意的癫狂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