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我讲,他是有爱人的。
玫瑰金的戒指微闪着光,纹路在太阳下清晰可见。
那一定是他自己挑选的,从样式到风格,无一不是他的品味。
“不厚道啊老莫,都不跟哥介绍介绍。”
我故作轻松地插科打诨,用一连串的玩笑话试图掩盖心中那股莫名的伤感,就像是在暴风雨中努力撑开一把脆弱的伞,试图抵挡那即将倾泻而下的情绪洪流。然而,内心的波澜却远非表面的嬉笑所能掩盖。
有风悄然掠过,它带着深秋特有的凉意,轻轻拂过我的耳畔,似乎想要带走些什么,却又留下了更加浓重的孤寂感。
我试图去感受那份凉意,却发现自己的感官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膜隔绝,连最基本的触觉都变得迟钝。
更甚者,我的心口竟在微微震颤,伴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疼痛,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直击灵魂的痛楚。
“他是个普通人。”
言下之意便是拒绝了,我强压着快要涌出心头的落寞,勉强地笑笑。
“行吧。”
我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从高台上跳下去。
他依旧在原地坐着,并不动作,只是低下头来看我。
“小江江……我下不去,怎么办?”他歪头轻笑,却是真的一动不动,暗示的十分明显。
“那您慢慢看太阳去吧,哥先走了。”
我冲他挥了挥手,作势要走。
“江风,我真的下不去。”
他收了那轻佻的笑,些许认真地看我。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个样子,便觉得对方是真的有什么难处。毕竟那台子也有两米高,兴许他恐高呢。
我走上前,向他伸出手。
“过来,我抱你下去。”
他轻轻笑了笑,我嫌他磨叽于是直接环住对方的腿手臂发力将人拽了下来。
莫清书明显地闷哼一声,中途用手撑了撑我的肩膀,我将人放下时,发现他微皱着眉,冷汗已经打湿了鬓角,而我就算再迟钝,此时也已经发现他受伤了。
毕竟我沾了一胳膊的血。
“还能走吗,老莫。”
他用脚尖轻点地面,甚至不敢用力。看样子是伤的很重,但他却又要勉强。
于是我直接将他背了起来,明明是差不多和我一样高的人,却轻的让人不敢相信,思索着大抵会有追杀的人,所以我一刻也不敢耽误,迅速地撤离。
我的确预测地很准确,是有追杀的人,但却没料到他们来的这么快。
匆忙中我清晰的听到一声枪响,本能让我躲避,但我却想,我还背着莫清书。
所以我选择转身,挡住了飞来的那颗子弹。它穿透了我的胸膛,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我清晰地感受到了子弹划破空气时的呼啸,以及它穿透我胸膛时的剧痛。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灼烧感,仿佛有火焰在胸膛内肆虐,将我的意志与理智一并吞噬。
然而在这剧痛之中,我却莫名地感到了一种解脱。一种与得知莫清书有爱人时相似的复杂情感。那是一种混合了痛苦、失落与释然的情绪,让我在生死之间找到了某种莫名的平衡。
但是我的确无所谓,因为我更在乎的人,是他。
我想真正让自己畏惧的事,并不是死亡。事实上我倒是更害怕疼痛,从□□漫至心头,最后像一个废物般倒下,看着那些个看客的讥笑,又或是不言的冷漠。即便我已经在这恐惧中行走过数十年,却依然不能免疫。
要是这样永远沉睡下去,并不是坏事,这未尝不是一场解脱,好像甘霖一般浸润全身,即便它的尽头是无际的黑。
但是我在那个午后闻到了花香,睁眼看见了纯白的天。
动弹不得只好躺在床上,窗子打开着,外面传来几声鸟鸣,很是动人,于是我便转头去看窗外,一片明丽蓝天映入眼睛。
很久没见过这种景色,左右起不了身,于是我就安静地看着天。
过了很久,我的意识已经差不多随着风吹去天边了,这时门突然被打开,我顺着声响去看,很意外地看到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醒了?”
没有过多的问候,只是淡淡两字询问,这倒是一如既往。
“是啊队长,怎么,你最近已经闲到来医院兼职了吗,哎呦,稀奇,你该不会是假扮医生来杀人的吧,啧可怕可怕……”
“想象很丰富,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不要讲话。”
温衍皱了皱眉打断我,看那神情,怕是下一句就要蹦出来个“闭嘴”,但他只是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
“不劳挂心,这是我家的私人医院。”倒好水,他继续说道。
“阔气啊温衍,私人医院,啧……”
“不然你觉得有别的医院敢收你这样的伤患?”他冷笑一声,“恕我直言,阴阳怪气并不适合你。”
我噎了一下,缓缓坐起身来,从桌子上拿起温衍倒好的水,灌了一口。
“莫清书呢?”放下水杯,我问道。我早知道他之前跟那个狐狸是一个队的,现在问他消息大概会更准确。
“他已经回去了。”温衍淡淡道,忽然又想想起了什么,短暂停顿后再次开口,“还有一件事,组织决定将他编入灰鸮成为第五位指挥者。”
“哎,那我这一枪可真是白挨了。”
我往后一靠,佯装愤愤不平,但终了也是木然。毕竟是我自己做的决定,并且即便再重复无数次,结局都是一样。
温衍大抵是看出了我的不在意,默然不语,只是看着我。
“哈,决定是我自己做的,便只能认。”
“既然是你的决定,我只好选择尊重……”
他说到一半,被响起的电话声打断,温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只和我说了一句失陪,告辞,便关了门出去。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于是我重新躺下,没有别的事,便开始乱想,这时候又想起温衍刚才告诉我的消息。
做杀手的,尤其是在我们组织,大抵所求的不是财富,而是一种安全。但是这门职业,最大的风险就是个人信息泄露,到时候无非是死路一条,而一个杀手每天担心的事无非两件,一是任务失败被杀,而是信息暴露被杀,横竖都是死。
但是加入灰鸮后处境却会截然不同,第一是不用再做卖命的任务,第二,便是个人信息会收到高密性保护,实际上他们多了一个假的身份。
而我已经被选做了候选人。
我现在如同一个废物一般,甚至到了要boss出手帮助的地步,至于这次所谓愚蠢至极的行为,更是导致自己与灰鸮失之交臂。组织没有什么绝对的盟友,能交付性命的人一个都不会有,又更何况我和莫清书——是对手。
不得不感叹,爱真是一种微妙的东西。
在温衍的医院里又赖了几天后,我终于在一个清晨出了院。
天气很好,是少见的明媚蓝天,我没有什么代步工具,于是索性走着回去。路途还挺长,我走的很慢,由着清早的风胡乱吹打面颊,轻柔而舒适,我有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时光了。
走了很久很久,我终于走到了住处的楼下,一时兴起并没有上楼,而是选择去那只狐狸的花店里看看。
花店是开着的,我推门进去,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铃铛声,但是目光落入屋子里时,我却发现里面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