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参 第6章 留守

春天到了，爸爸决定出门做生意。他听打牌的人说，南边人爱干净，家里不留垃圾，在那边收纸箱的一年能挣好几万。于是爸爸妈妈决定去南方租个房子，做回收工作，带着弟弟一起走。我和姐姐就被留在家里，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我们每天的活动范围就变成了自己的屋子，爷爷奶奶的屋子和叔叔家的院子。我最开心的是以后就可以来叔叔家上厕所了，我真的很怕大黄牛。

我们平时跟着奶奶吃饭。上学的早晨，奶奶会早早的把我们叫起来，在她做饭的时候，会让我们烧火。他们的灶房已经用了几十年，被做饭的黑烟熏的黑黑的。而且厨房没有窗户，只有靠近门口的地方有点光亮，里面靠着炉火的光才能看清一点点。冬天窝在炉火旁边，热热的，很舒服。

叔叔出去打工了，婶婶带着表弟回了娘家生活。

奶奶家新买了一只羊，这只羊白白的，整天发出“咩咩咩”的叫声，可爱极了。而且它还比我矮，不像老黄牛那样讨厌。

有一天，我自己在家里，在叔叔家的屋子里，大黄牛直接探头进屋子里。我害怕极了。

叔叔家靠右边的墙角有一个牛棚，平时牛被关在牛棚里，牛棚的门是插着的。不知道怎么的，大牛跑了出来，它探头没发现吃的，就溜达出去，走开了。我既害怕大黄牛踢我，又怕它跑丢。我抑制着自己的害怕，走出屋子，发现大黄牛已经不在了，我出去寻找，看到黄牛在马路上溜达，赶紧去地里找爷爷，让爷爷把黄牛牵回了家。

小学后面就是田地，爷爷家的地就分在那个地方。学校门前面是一片树林，树林里长满了青草，树林前面是河流。每天爷爷奶奶都会去地里除草。

爷爷要去除草的时候会牵着羊，让我跟在后面。然后他会把羊拴到河流旁边的树旁边吃草，让我在旁边看着羊。

我的周末一般是这样度过的：早上吃完早饭跟着爷爷去地里，我在羊旁边待着。如果羊旁边的草吃完了，那么我要负责给羊换一棵树，有时候我拉羊的时候它不肯走，我就要拉着绳子在旁边慢慢地等，等它吃好那一块的草，我再把它拽到另一棵树旁边，然后把绳子拴好。

在羊吃草的时候，我就可以到处玩耍。

有时候我会去到河边捉鱼。我并没有捉鱼的工具，也不会捉鱼，只是幻想着能抓到一条大鱼，我看到河里有两个在蠕动的扁扁的小动物，这是我没有见过的鱼类，我在树林里找到了一个瓶子，然后用一个棍子把那两个动物夹上了，还给他们装了水。

我拿着瓶子跑的飞快，我拿给爷爷看，说：“爷爷，你看我抓到了两条鱼”。

爷爷看过后说：“那是水蛭，会吸血的”。

我赶紧把它扔了。我听过吸血鬼的故事，听说水蛭会在人在河边捕鱼的时候，吸附到人的腿上，然后顺着血管一路钻到人的脑袋里，把整个人都吃掉。

我把它们从瓶子里倒出来，爷爷拿一个铲刀把它们切成了块。

然后我又去树林里玩耍，我看到树林里长了很多小小的红果子，像草莓一样，但是比草莓小一点点。

我摘了一大把，又去找爷爷，爷爷说那是野草莓，可以吃的。我吃了一个，酸酸的，然后把一大把野草莓都吃光了。有时候我站累了，就会找一片草地躺上去，然后看着天空和田野，有时候风吹过，吹得田地里的麦苗起伏，让我又做起了梦。我梦见有一天我从学校里出来，顺着走向田野的小路一直往远处走，路两边全部是青草，我走了很久很久，看见一个房子。我太累了，就躺房子里睡着了，等我醒来，原来我躺在地上睡着了，在做梦啊。

因为妈妈不在家，我和姐姐的衣服就由姐姐洗。姐姐会从屋子里把大大的盆子拖出去，然后把我和她的衣服放到洗衣盆里，撒上洗衣粉，我在旁边压水。

姐姐用力揉搓衣服，漂洗的时候我也会一起来。有些外套太大了，姐姐一个人无法把衣服里的水挤压出来，就需要我们两个人抓住衣服的两端，一个往左边转一个人往右边转。姐姐，会把没件衣服用三遍清水漂洗干净，晾衣服的时候要把衣服里外反面，把衣服的里面朝外，这样晒太阳的时候衣服外表就不会被晒得褪色，会更好看，穿得更久。

我的裤子破了。很奇怪，裤子的□□总会裂缝，可能因为我们的衣服是妈妈买布回来，自己剪裁、自己缝的。□□的部分只缝了一遍线就很容易开裂。姐姐用针线帮我把破损的地方缝起来了。

有一次上学的时候同班的一个胖小孩欺负我，拦着我不让走，我回家告诉了姐姐。

等到第二天放学的时候，姐姐在门口接我，朝着那个小男生胸口捶了一拳。从此以后，我的同学再也不敢欺负我了，我很开心，姐姐是超人。

我也交到了很多新朋友。

来这个学校上学的都是我们村的人，一共有三十几个同学呢，有几个同学的爸爸妈妈和我们的爸爸妈妈认识。

有一个住在村北面的姑娘，她的名字叫钱朵朵，她长得白白的，头发长长的，衣服也很漂亮。她爷爷是村支书，她总是有很多零花钱。

有一天下课的时候，她拉着我的手说要给我说一件事情。

到了角落里，她低声说：“你以后听我的话吧，如果你以后听我的话，我每天给你一毛钱，还会给你零食吃”。然后她忘我手里塞了一颗糖。

从妈妈走后，我就没有零花钱了。爷爷奶奶从没有给过我钱。

我同意了。每到下课的时候，我就跟在钱朵朵后面。如果她要玩跳皮绳，我就帮她撑绳子；如果她要玩扔石头，我就帮她捡石头。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等到下课的时候她会在我们牵手的时候偷偷塞给我一毛钱，有时还会给我一块糖。

有一天，班级里有个小男生拦住了钱朵朵，这个时候，之前欺负我的那个胖男生站出来了，把那个男生打走了。

原来钱朵朵的爷爷承诺每天给这个小男生一块钱，让他在上下学的路上和钱多多一起走，并且在学校和路上保护钱多多。

我多希望我也有这样的一个爷爷呀，我多希望我是钱朵朵呀，有钱、有爱、又有人保护。

我还遇到了另外一个好朋友，她叫徐丽。她爸爸在盖房队里上班，家里只有她一个，爸爸每次出远门回来都会给她带很多零食和玩具，妈妈也会给她做很多好吃的。

有一天她邀请我去她家里玩，我不敢去，我怕爷爷奶奶找不到我。

快夏天了，天气慢慢地热起来了，小卖铺成了小朋友们最喜欢的地方。每天都有小朋友去小卖铺里买冰棒和冰果冻吃，我有了钱多多给的钱，偶尔也会去买个零食。

有一天我们正在上课，从外面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吵吵嚷嚷地，他突然拿起一个砖头扔到了门框上，把玻璃打碎了。

我们被吓坏了，校长在和劝解，老师赶紧带着小朋友跑出去，躲到了远远的滑梯下面。

后面我们才知道是一年级的学生高杰没有交作业，语文老师罚他在教室后面站了一节课。他爸爸知道后非常生气，说老师不应该体罚学生。后面高杰爸爸被校长劝走了，我们被老师从滑滑梯下面领出来，放学回家了。

从此以后，我在学校里就再也没见过一年级的那个语文老师了，她不是正式编制，校长怕高杰爸爸把事情闹大，于是就把那个语文老师劝退了。过了不久，高杰也被爸爸安排转到县城里的学校了。

有时候我放学后，会去姐姐的教室找她，我们一起回家。如果她要做值日，就是擦黑板、打扫卫生，那我就在她们班级里等她，她们班级里的几个姐姐都非常善良可爱，会给我分糖果吃。有时候是一小包包起来的果脯，有时候是一包无花果干。我还见到过两个长得非常高，非常白的男生，在当时的我的眼里，他们是学校最帅的学生了。他们一个叫高尚一个叫赵伟。

有一天在快上课的时候，老师把我们带到了活动室。

这里原来是一间老师办公室，后面被改成了活动室。摆放着五六排桌子，最前面的桌子上有一台大头电视，听说是市里发下来的，用于提升教育水平。那是我见过最大的电视了。

老师在光碟机里插上光碟，按下开关，里面开始播放戏剧《小白菜》，小白菜太可怜了，同学们一边看，一边哭。

快要放假的时候，姐姐被选拔上参加学校的跳舞比赛，需要买一条裙子，奶奶给她拿了钱。每当学校放学的时候，参加舞蹈练习的同学都要留下来练习，他们排练的舞蹈配乐是罗大佑的歌曲《童年》。

活动室经过收拾，变成了练舞室。电视播放着练习的舞蹈，我在门口等姐姐，顺便看他们跳舞。

我觉得姐姐好漂亮啊，跳得真棒。星期天，她们会去吴老师家里练习。

吴老师是教数学的，他家门前空间大，而且他家有彩色电视机，刚好可以用来排练。

我就跟着姐姐去吴老师家玩。吴老师是一个长得高高的、帅帅的男老师。

村里人说吴老师是我们村子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他当年是考上了正正规规的大学，但是被村北面的一户人家给顶替了。吴爷爷去县里要说法，没有人承认这件事，但是给吴老师调剂了一个师范生。吴老师没办法，就忍了下来。

他长得帅，学习又好，画的一手好画。学校里的一个校花喜欢上了他。那个校花家是市里的，爸爸妈妈都是干部，吴老师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一直拒绝。

但是那个女生觉得吴老师又有才、长得又帅，自己乐意跟着他，不怕吃苦。

吴老师把她带回了家，吴老师妈妈早就去世了，是他爸爸把他带大的。吴爸爸身体差，干不动农活，他上学的钱还是欠的债，家徒四壁。

吴老师家里面只有一间房，这个女生没办法住在家里。他在村北边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名字是高洁。他和高洁商量让女朋友先住在他家。高洁同意了。

谁知道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女生说愿意和高洁在一起，不愿意做嫁给吴老师了。

就这样，吴老师年纪虽然很大了但一直没结婚。平时就是教课，画画。

秋天的时候，学校申请了三间活动室的建造资金，在学校的两排教室前面盖了三间平房。

吴老师要结婚了，他们把活动室其中两间打通当成起居室和会客厅，另一间做为厨房。结婚当天，大家都去看新娘子。每天放学的时候，我们在前面的滑滑梯玩耍，能够看到吴老师和老婆两个人在做饭，有时候他还会给我们这些同学一些吃的。吴老师老婆很漂亮，皮肤白白的，很温柔，衣服也总是很干净。

听说她是自愿嫁给吴老师的，不要彩礼，她在路上看见过一次吴老师，从此对吴老师一眼万年，只是小学毕业，不太懂学习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