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万春 第20章 天灯启，繁花落（1）

【乞巧节至】

刚刚执行完任务的边蝉靠在床沿，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带血的匕首，空气中有些许铁锈的腥甜。忽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伴随着女子的声音打破了原有的沉寂，边蝉警惕地将匕首收回腰系，正欲推门的一刻，迎面撞上了一个冒冒失失的人。“诶呦，好痛……”她捂着头，委屈地呜呜叫，看清楚她的脸后，边蝉有些惊讶，“宋江竹？”但看着宋江竹狼狈的样子，她不禁笑出了声，宋江竹生气地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痛痛痛……要我说，我也是受害者呀。”“哼。”边蝉揉了揉额头，哭笑不得。

“话说你怎么来了？”宋江竹听到了这话，瞪大了双眼，“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边蝉摇了摇头，宋江竹像是卖弄关子似的朝她神秘一笑，“今天呀可是乞巧节，每逢此时，相爱的男女呀多会结伴一同过节……”边蝉撇过了脸，“这关我们什么事。”宋江竹悄悄向边蝉靠近，然后向门外努了努嘴，顺着她所提示的方向，依稀能看见早起的季山在玄关里研墨。什么？她难道以为我……喜欢季山！还是说……他……不可能！边蝉瞬间慌了神，着急地想去辩解，却没想到耳根已经红透，宋江竹向她眨了眨眼睛，表情鬼鬼祟祟，“我懂的，包在我身上。”随后她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已经把那小子成功说服了。”边蝉看向不远处一脸平静的季山，痛苦地扶了扶额，“这是什么和什么呀……”

【一段时间后，夜幕莅临】

季山轻轻地靠在了墙边，乏意使得他微微阖上了眼睛，一旁的梨子双手叉腰，不耐烦地跺着脚，“喂喂喂，宋江竹，什么时候你们才好哇？女孩子打扮怎么这么费时间，害的我们家少主都等得累了。”季山向他摆了摆手，示意没事，“催催催，就知道催……”对面的闺房里传来了宋江竹抱怨的声音，梨子听后，立马对着眼前紧闭的门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许久，传来了房门徐徐打开的摩挲声，而在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季山也缓缓睁开了眼，暗淡的深眸里泛起了水花，冷淡的表情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站在面前的那个她，居然让他心跳变得杂乱。粉白色的襦裙，发髻间点缀着的绒花，粉色的发带轻柔地垂下腰摆，微风拂掠过发丝，飘来淡淡的花草香……他看着这样的她，短暂地失了神。第一次在他面前是这样的装束，边蝉又羞又尴尬，只能低下头，默默绞着衣袖，然后偷偷后退，谁知又被宋江竹一把推向前，“这倒好，距离更近了……”边蝉没好气地把头垂得更低了，“怎么样，没白等吧。”宋江竹穿着精心挑选的衣裙，在梨子和季山面前得意地转了一圈，顺便抛了个媚眼想要捉弄一下梨子，谁知道，梨子的脸瞬间红涨，像是个蒸熟了的水果，宋江竹好奇地将脸向他凑近，梨子被吓得爪子四处挥舞，“不要看啦不要看啦！”而梨子越是抗拒，宋江竹就越来劲。看着一旁打打闹闹的他们，边蝉忍不住偷笑。

“很好看。”季山冷冷的声音突然响起，边蝉因为惊讶而猛地抬起了头，抬头后的一刻，心跳不自觉地加速，面颊不正常地红热，这使她对于自己这个举动有些后悔。季山快速撇过了头，尝试假装将目光集中在别的事物上，而眼底下残留的红晕似乎拆穿了他拙劣的演技，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而边蝉也迅速地低下了头。冷静，冷静，很正常，很正常……边蝉努力地使自己恢复平常的样子，但无奈总是失败，“该死……”她给另一边的宋江竹使了一个“恶狠狠”的眼色，而宋江竹则是笑容灿烂，回赠了一个“不客气”的口型。

短暂的打闹后，季山一行人来到了西河县的大街上。

【今夜的街道因为过节而格外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走到一半，宋江竹突然一把扯住了梨子，指了指远处卖糖画的小摊贩，“我要那个！梨子，走，我们一起去看看！”“可是……”不容梨子说完，宋江竹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梨子语调一下子降低，只能可怜兮兮地被她拉走，边走边不舍地看向季山，“呜呜呜，少主……”“真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家伙。”宋江竹一边笑嘻嘻地望向季山和边蝉，一边费劲全力拖走眼泪汪汪的梨子。和宋江竹他们分开后，气氛微妙得有些尴尬，身边时不时有一两对男女手挽着手、满脸甜蜜地走过，而边蝉和季山虽说是走在一起，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好比是天上的那道传说中的银河。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边蝉率先想了个话题打破了沉默，“大人，前面就是镜湖了，听说有好多人会把自己的心愿写在天灯上，在湖边放飞它们……我们，要不去试试？”“好。”季山看着边蝉，眸子因为灯光而显得更加明亮。他们找到了附近售卖天灯的小摊，买了一个天灯，“为什么只要一个？”“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他的嘴角掠过了一丝笑意，暖暖的。边蝉看着眼前的这个人，难以置信，却也心情复杂，如今，他的轮廓、形象变得更加模糊，他明明是这么一个冷漠的人，但为什么会给人温暖的感觉，他明明是自己发誓要杀死的人，为什么我却对他讨厌不起来了……另外，我的愿望真的会是他的愿望吗……边蝉抱着天灯，沉默不语。

季山看着她凝重的表情，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刚想发问，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另一只手挽了上来。一个貌美的女子出现在季山的一侧，“你是……”边蝉对于女子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而在她仔细辨识后，一张熟悉的脸浮现在脑海中。“锦瑟。”“你就是沁芳楼里那日弹琴的姑娘？”“正是。”锦瑟抿了抿红唇，笑脸盈盈，“可是沁芳楼里允许……”“当然不允许啦，我当然是偷偷溜出来的啦，就是为了能在这种日子再看一眼季山大人呀，七年前，我们就见过的……七年，很久吧。”锦瑟温柔地看向了冷脸的季山，向他贴得更近了，季山向后退了退，尝试推开她的手，谁知锦瑟的手却挽得更紧。不知道为什么，边蝉看到了他们挽着的手臂，心头涌起了淡淡的失望感。“我们不熟。”季山关切地看着边蝉，急忙辩解，“你这样伤透人家的心喽，人家可是整整七年每一天都在想你呢，你也一定很想我吧，所以那次才会专门点我来给你弹琴。”锦瑟友好的表情上多了一分狡黠的笑意，但依旧不依不饶，“不知道季山大人能不能陪我一起走走呢，一个人过节，怪孤单的。”“不行。”季山的语调冰冷得恐怖，锦瑟的手渐渐松开，“他在开玩笑呢，他会陪你去的。”边蝉露出了真诚而灿烂的笑容，而她的回答也属实在季山的意料之外，季山一遍遍地用眼神向她确认，得到的仍然是那个不变的笑容，渐渐地，他的眸子变得暗淡。“真的吗？那太好了。”锦瑟笑着拉离了季山，而季山也没有抗拒的意思。边蝉望着他们的离开的方向，确认季山已经走远后，才默默地转过了身。

转过身的一瞬间，一滴泪悄悄地掉落。“明明我是笑着的，可为什么会哭……真奇怪……”她抱着红色的天灯，逆着人群，独自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夜风冷瑟，拂去了她眼角的泪痕。

“或许这么做，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