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万春 第21章 天灯启，繁花落（2）

【镜湖边】

巨大的天幕上，天灯闪耀着橘黄色的火光，点亮了平静的湖面，倒映着游人的身影。边蝉望向湖边，却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手中的天灯上只字未题。

“你写了什么呀？让我看看，就一眼！”“不行，看到了就不灵啦……”一旁的一对男女相互倚靠在一起，互相甜蜜地看着对方。“我的愿望……”边蝉看着自己的天灯，握笔的手轻微地颤抖，黑色的噩梦里烈火灼烧，曾经，她的目标只有一个，也就是杀死季山，可是，在经历了人间的五年后，如今的自己，却突然看不清眼前的目标，她开始看不清季山，也开始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季山的笑容逐渐浮现在脑海，伴随着一股强烈的情感，越发清晰，雨夜，金鱼草，萤火，微光，燃烧着灼痛的记忆，而看着湖边上孤寂的倒影，这一切又都像捉摸不清的幻影，一阵风便可以吹散。胸口在隐隐作痛，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很快，又有许多天灯缓缓升起，听着耳畔人们的絮语，边蝉的眼底掠过了一丝难过。“也该放灯了。”她努力地抖擞了精神，将天灯在自己的面前举起，准备放手将它升起，“怎么，不题字就放了它吗？”突然，一个男声在身侧响起，一个人影一下子浮现在边蝉的脑海，她下意识地回头，却看见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一切恍如隔世。“齐……齐弱水？”齐弱水笑着点了点头，久逢后的惊讶与喜悦使得边蝉握着天灯的手在不经意间松开，齐弱水见状，则轻轻抓住了天灯的一角，“怎么回事，看到我你怎么还有些失望。”语罢，边蝉意识到自己刚刚耷拉着的脑袋，便赶紧摇了摇头，“怎么会。不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人间？”齐弱水点了点她的额头，装作不满地说，“当初你非要跳那诛仙台，担心你的安危，所以我就私自跟来了。真可惜，这还损耗了我不少灵力，至于找到你嘛，纯属巧合，只是趁着佳节一个人想出来逛逛，谁知就看到你一个人拿着天灯站在镜湖边。说来也奇怪，明明是在人间，我们的面貌却和在天界时是一样的。”边蝉点了点头，“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很好。”“季山……你找到了吗？”这个名字，使她的心头一颤，“没有。”她偷偷捏紧了衣袖，念出了一个连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答案。齐弱水看着她，表情逐渐缓和。“找不找到他没关系，只要他没有伤害到你就好。”边蝉挤出了一个笑容。

齐弱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再看向了边蝉，“时间也不早了，这个天灯要不就放了吧……不过，真的不写点什么吗？”“嗯，没关系，我没有什么愿望。”她浅浅地笑了笑，“至于他……”，边蝉垂下了眼帘。一阵微风起，天灯借着风力缓缓升空，一点点地消失在满天的灯光中，像是红色的照明星，点亮了无数条游人的路。远方，钟声杳杳，人们幸福地微笑着，口中念念有词。天灯启，繁花落……一个匆忙的身影，逆着人群，出现在拥挤的街道上。“麻烦让一让，让一让……”季山努力地挤过如潮的游人们，尝试抓住每一个不浪费时间的机会。他的眼里，闪烁着冲动和渴望。终于，他挤到了人群的尽头。

边蝉的样子一遍遍地出现在他的脑海，她的话语，她的笑容，她开心时的样子，她生气时的样子，已经不知不觉地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如今的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无法冷静思考了。“阿蝉……”他在偌大的镜湖边寻找着，忽然，不远处，一个背影出现在他的眼前，不会错的，就是她。疲惫顿时消散，喜悦一点点地爬上了他的心底，而当他迈出第一步时，他迟疑了。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灯光的映衬下，他看见了她快乐的笑容。季山的瞳孔微微震颤，他垂下了头，逐渐攥紧了拳头，痛苦快要将他的内心撕裂，他无奈地笑了笑，收回了迈出去的步子，悄悄地转身离开，再次消失在人群中。一瞬间，像是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边蝉扭过了头，人海茫茫，目光很快便被淹没，意料之中，没有看到想要见到的那个人。“怎么了？”“没什么。”

远处，人声鼎沸，几个仆从装束的人四处喊着齐弱水的名字，“怎么回事？”齐弱水朝她做了一个“保密”的手势，他警惕地环视了一眼四周，而后露出抱歉的表情，“我得先走了，以后再见。”没等边蝉回答，他就已经无影无踪。

许久，人群渐渐稀疏，灯光也渐渐暗淡，微弱的星光分别照在了两个人的身上，黑色的背影被拖长，眼前的路显得孤独而漫长。

“为什么我这么在意他？”

“不要这么在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