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万春 第19章 笼中鸟（3）

那天，锦瑟一眼就在沁芳楼里的人群中认出了季山。

那根熟悉的发带已经在她的心里飘荡了好多年，而如今，它居然再次出现在眼前。锦瑟倚在木栏杆的一边上，笑容伴随着红晕渐渐显现，心跳声也变得越来越清晰。终于再次见面了……这场出人意料的邂逅使锦瑟感受到了久违的喜悦，只是，这一次，季山似乎并不是一人而来，他的身边多了两个陌生的身影。锦瑟托着腮，若有所思，“那个男子是？”她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笑嘻嘻的梨子，但没有停留很久，她再次转移目光，这一次，却久久地停在了另一个同行的男子的身上，他身着着男子的衣裳，但前胸却微微隆起，且面对着一拥而来的姑娘们，倒是先露出怯色，看上去十分可疑。“这分明是一个女子……不仔细看，还真难看出来”不知为什么，季山的出现使锦瑟更加敏感，一眼便看穿了这一身的伪装，她微微慵懒地眯起了眼睛，“不过，表情还真是吓人呢。”她看到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看向季山的表情，语调里带有着幸灾乐祸，他们之间好像是有了一些摩擦，女子看上去面带愠意，脸颊却泛着淡淡的粉红，而季山看着这样的她，却温柔地笑了。他……笑了……

这是第一次锦瑟看见季山露出微笑，笑得那么亲切，那么自然……“原来你也不是总是一脸冷漠的啊。你笑了呢，真好看……只可惜，这个笑容不属于我。”锦瑟无奈地苦笑着，多年来没有波澜的内心却有了阵痛，这个笑容，她不知道期待了多少年，自己连见面都很难，而这个女子可以轻而易举地就拥有，如今的沁芳楼生意渐渐红火，而她的名声也越来越响，只是，他们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锦瑟默默地离开了栏杆旁的位置，像是失魂了一样站在房门前。“喂喂！干嘛呢？那个叫季山的男人点你的名了。”恰巧路过的青枝看到了锦瑟失魂落魄地样子，满脸不解，锦瑟像是突然惊醒了一样，她轻轻摇晃着青枝的手，暗淡的眸子里出现了光亮，“真的吗？”“骗你不成。”青枝被摇晃得有些恼了，不耐烦地甩开了她的手。“太好了，或许他也没忘记我……”锦瑟匆忙地回到了房内，抱着古琴的双手高兴地颤抖。

透过薄薄的丝纱，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终于就坐在了对面。弹琴的过程中，锦瑟不由自主地想偷偷看看季山的脸，想看看他的表情。果然，他还是一如从前般一人静静地喝着手中的茶，安静，沉默，冷漠，像是雪夜里冰冷的残月，“你弹得很好……”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锦瑟温柔的目光久久地驻留在季山的身上，而他的目光，似乎却不曾为她驻留。随着一阵喧闹声从上层楼中传来，一旁的女子忽然匆匆放下手中的酒杯而离开，而眼前的季山仍然在安静地喝着茶水，只是没有先前的那般淡定，好像多了些心事。锦瑟对于所看到的一切面露惊讶，划过琴弦的手也悬在了半空中，乐声戛然而止，季山缓缓地抬眸，“继续弹下去，他有事先走了。”他的话语淡淡的，即使只是搪塞，却也找不到让锦瑟继续接话地机会。不久，陪同的两三个姑娘被季山支使离开，整个偌大的空间里，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呼吸。锦瑟继续弹奏着曲子，她享受着这宝贵的独处时间，不过很快，这样的时间便结束了。季山起身正要离开，就在他要推开房门的一刻，锦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能不能不要走，留下来，就一会……”“曲子结束了，自然要走。”平淡的语调快要把她逼疯，“我可以继续弹奏别的曲子……”锦瑟的话语里带着哭腔，在短暂的沉默后，季山缓缓开口，“要事在身，所以小姐，恕我失陪。”小姐，恕我失陪……当初，他也是以这句话和她告别的，之后就是她等待的整整七年，七年，太长了，她不想等了，不想为了一次见面而再等上数年，澎湃的感情只会越积越重，越来越让人痛苦。“刚刚离开的那个人是个女子吧……你是要去找她吧……”季山推门的手微微地一颤，“是，我对她有些不放心。”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击穿了她的设防，即使这是意料之中的回答，泪水却顺着脸颊无声地滴落在地，“那，她对你很重要吧。”季山垂下了眼帘，“是。”“那我就不强留啦，既然这么重要，当然得要抓紧追上去。”锦瑟强撑着抑制住自己的感情，“那么，告辞。”他的身影再次就这样消失在她的眼前，锦瑟瘫倒在地上，泪水模糊了双眼。

七年的等待终于迎来了结尾，一时的心动坚持着等来了可悲的真相，就像是毒药，一遍遍地麻痹与欺骗着自己。“另外，你弹得很好。”多年前的话语在如今听起来却更加刺痛人心，她嘲笑着那个活在幻想里的自己，“他爱的明明只是你的琴艺，可你为什么要先对他动心……明明我们只见过一面……”。

【梦境在瞬间破碎，露出现实的骨感。永远被禁锢住的笼中鸟，悲伤地唱着不变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