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丽丽是盯着阮清的背影消失的。
往后的时间,她一直注视留意着阮清,她发现接下来一段时间,阮清都是早上准时出现,然后将她簸箕里的凉面全部卖完。
凉面这种东西,她也是懂的,她自己估算了一下阮清一天下来能赚到的钱,那估算的价格竟然和阮清的实际受益相差不大。
梁丽丽不禁心里一大惊。
其实盯上了阮清的不止梁丽丽,这“野生”菜场里不少人都盯上了阮清。
一是看她一个年轻姑娘,二是经营模式简单,只要有心人,简单估算一下,都能算出来她的收益。于是被禁锢的思想开始开闸。
阮清摆摊半个月后,她所在的菜场里大大小小地都摆上了五六家小摊子,学着阮清的样子售卖凉面,而且一开始卖还少五分钱。
“………………”
阮清挑了挑眉,心里呵呵一想,“行啊,打价格战啊,真行。”
清江市处内陆,国营企业又多,制度放开之后,其实不少人思维还很难转得过来,所以个体经营渠道窄得很,他们更依赖集体企业,所以瞧见阮清赚钱了,也只是跟着学,却不会搞一些创新。
阮清真地很头疼。
“你们哪怕卖点凉粉呀,开拓一下类型啊。”
但是不,清江市的居民们就是这样朴实无华,他们就是阮清卖什么,他们卖什么。
虽然在辣椒酱料上,阮清有一些自己的优势,但是凉面毕竟不是一个很有技术难度和壁垒的东西,其它人就算味道比她差一点,但是便宜,客人自然被分去了不少。而且人们都是勤劳的,他们也会钻研,很快阮清所卖的凉面,也实在没什么优势可言了,而且这也不是每个人每天都要来一碗的东西,阮清的收益额眼见地呈下降趋势,出现亏本负额度时也不过两个月后的事情。
阮清清算了一下自己的总收益,也有快400块左右的剩余入账。
凉面只是一个试水,阮清深知,不可能一直做下去。
而这个过程里,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给了阮清沉重的打击。让阮清意识到,不管是三十年后,还是现在,这女人做生意,真地并不容易的。
这清江市有个轧钢厂,厂长姓廖,因为他生得又矮肚子又大,大家面上叫他一声廖厂长,但是背后都叫“廖弥勒”,因为他总爱笑,大着肚子像个弥勒佛,但是做事却背后阴得很,轧钢厂里不少工人都吃过他亏,所以那称呼里面总含了些贬义。
“廖弥勒”有个儿子,在厂里当一空闲部门副主任,他做人做事比较横,叫廖达礼,这位同志有个姐姐,叫廖知书,通过这两个名字,就可以看出廖厂长对自己一双儿女是有期待的,奈何一个不知“礼”,一个也十分泼辣。
阮清运气不好,在菜场里卖凉面时,被这“知书达礼”的廖二少爷瞧见了,一下给阮清买了十碗凉面,展示自己的诚意。
等阮清卖完凉面之后,廖二少爷骑着摩托车就要来请阮清去玩。阮清自然拒绝了。阮清直觉准得很,直觉这男人不是个好人,并且也不是那种好惹的,所以阮清在拒绝时,还是把握住了度的,没有惹了他面子。
但是显然,拒绝没有什么用。阮清感觉自己被他缠上了,卖凉面时,他就坐在远处一凳子上,手肘搁在膝盖上剔牙看着她。
等阮清卖完凉面后,他就自觉地跟上来。他没有做出具体的肢体动作,所以阮清并没有能反击的契机。
要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这种纠缠的无声的压迫力量是巨大的。阮清很想把他的头打爆,但是对方什么也没有做,冒然做些什么,要被抓的吧。
阮清从遭遇这人,到后面,大概有过了一个星期,都是这样的状态,后来有一天,阮清从广场回来时,月朗星稀下——会这么晚回来是因为阮清到小广场上去寻找点位,看看“夜市摊”是否可以在小广场旁边摆上来。
这清江市本来就不大,那廖达礼身后又跟了一帮人,阮清到哪里都能被盯上,所以阮清走回大杂院时,后面也跟了几个人。
说的是“护送嫂子回家”。阮清,“…………”
一群有病的人。
阮清只是想不理,想着等时间久了,对方大概就没什么意思了。而且她爸还在轧钢厂里,没得必要闹得难看,到时候影响到阮家人。
所以阮清都只有忍着。
这样走到大杂院门口,就撞见那穿着白衣的少年人——据说是他在香港的爷爷给他寄来的白衣服,这个时代少见的休闲服,很有设计感,据说当日大箱大箱的东西寄到时,阮明还去了他家里,由此蹭了不少东西,两个人关系好得不得了,“铁丫头”大婶后来还给阮成和唐秀红送了不少国外的稀罕货过去,只不过没有阮清的。
阮清记得当时阮明还问了句,“姐,你是不是得罪人家了,东西都不给你送的呢。”
阮清:“……………………”
行,阮清也觉得无所谓。只是此时撞见这位同志,他一身休闲运动服,脚上也是质量款式优良的一看就还不是大陆现在能产出来的运动鞋,正站在门口,靠着墙,在看着手里的书本。
阮清后面跟着人,前面堵着人,她真地很想把自己嘴角拉起来,笑脸迎人,可是努了努力,扯不起来,于是干脆木着一张脸就往院子里走。
“借过。”阮清说。她面色冰冷,面无表情地看那少年人。
少年人好像很惊讶,立即收了自己挡了路的腿,阮清要往里走,那人突然往前移了一步。
哇,阮清立即撞在了人身上。
洗衣粉的味道特别好闻。
阮清立即退步,抬起头来进行质问,结果她看见的却是那位同志满脸无辜的惊讶。
“喂!你是不是……”是不是有病啊!
阮清好不容易忍住了,没出口。因为对方已经轻轻“啊”了一声,然后快速地让出了路口。
阮清,“………………”
阮清进了自己屋子,进了房间里,她生了自己一肚子的气。
后面的遭遇就更惨了。
她的凉面摊上,有人吃了凉面后,捂着肚子喊疼,说就是吃了她的凉面弄的。
这搞“讹诈”的混混,阮清见过,就是那剔牙的廖达礼的人,大概是给她一个警告,要她认清现实。
而周围也卖凉面的摊子,瞧见她出了事,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因为少一个竞争对手,对他们是好事。所以也就远远地瞧见一群男人欺负阮清。
要寻帮助,行不行呢?行的。她可以找派出所小学同学帮帮忙,但是显然治标不治本。她这下是被彻底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