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之上,满天星辰近在眼前,熠熠生辉,仿佛触手可得,置身其中,宛如绚烂梦境。
数十块暗影般的龙脊悬浮在他们周围,漆黑无光,好像吸尽了这漫天的星光月华,神秘壮观。
元臧紧紧搂朝颜一下,说:“看我给你变个戏法。”
声音里带着笑意。
没等朝颜反应过来,他就一下子不见了,朝颜骤然失去依靠,身不由己,立刻向下坠去,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一下子攒住了他,他惊呼:“元哥!!!”
巨大的黑影出现在他脚下,元臧龙角轻挑,朝颜只觉得眼前一花,双脚已经踏上了什么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站在元臧头顶正中,两只黝黑巨大的龙角中间。
“扶好。”墨龙的声音在空中嗡嗡直响,朝颜赶紧死死抱住龙角。
星月交辉,明亮璀璨,墨龙没有鳞片保护的裸肉就这么赤/裸裸地,清晰无比地暴露在华光之下,凹凸不平的瘢痕纵横交错,在他身上勾勒出残忍的形状,让人不忍卒睹,偶有残存的墨色鳞片夹杂其中,反射出炫目的光华,却更显悲壮凄惨。
朝颜别过脸去,不忍再看,那一瞬间,他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帮元臧找回他失去的一切。
那些龙脊仿佛受到了什么召唤,自动地排成一排,悬浮在龙身之上。
紧接着,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它们全都不见了。
云海中,墨龙舒展身体,蜿蜒游动,上上下下,将原本排列成整齐的云层搅散,显得十分兴奋。
墨龙刚开始游动时,朝颜还有点害怕,毕竟是第一次骑龙,后来他发现,不管墨龙怎么翻腾,他都不会掉下去,那点惧意慢慢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在高空中翱翔的新鲜兴奋感。
墨龙在云层中翻飞,强烈的刺激让朝颜时不时发出惊叫,可比坐过山车有趣多了。
两人在云中玩了一会儿,元臧才变回人形,带着朝颜缓缓降落。
朝颜急促地喘气,平复自己过于激动的心跳,等他们站定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围的景物十分眼熟。
这山,这村庄,这熟悉的小路……
这不是前山村吗?
“怎么回来了?不用跟黛姲樱笋他们说一声吗?”
朝颜满头问号,抬头看元臧,元臧牵起他向他们住的小院走去:“不用,太麻烦。”
朝颜一想,元臧说的也是,元臧的身份毕竟是万妖之王,住在黛姲那里,她还要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们,净给她添麻烦。
就这样悄悄走了也好,干干净净,不带走一片云彩,朝颜突然笑起来,其实他们刚才在云层中钻来钻去,不知带了多少云彩回来了呢。
“笑什么?”
“没什么。”
元臧就喜欢这样的朝颜,笑意总是挂在眼角唇边,让人一看,心情不自觉就跟着飞扬起来。
两人牵着手回到小院,师父和庆梧的房间都漆黑一片,想是已经睡着了。
他们简单洗漱后回到房中,并肩而卧,感觉对方就在身边触手可及的地方,都觉得十分安心,睡的也分外香甜。
次晨,朝颜率先出门,本以为庆梧见到自己会大惊小怪一番,哪知正在喝汤的庆梧只是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连手中的汤碗都没放下,就又继续吸溜他的汤去了。
这下轮到朝颜奇怪了,跑到庆梧身边坐下,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庆梧抱着汤碗左右躲闪他的魔爪:“师兄你干嘛呢?”
“咦?你这不是能看见我吗?”朝颜奇道,“我还以为我隐身了,你看不见呢。”
“什么隐身啊,我当然能看见你,不但能看见你,还能看见元哥呢,元哥,快来吃饭。”
元臧答应着,在朝颜身边坐下,取过碗盛了汤,放到朝颜面前。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朝颜接过元臧递过来的筷子,不甘心地问庆梧。
庆梧捏起一个包子:“问什么?”
“我昨天没在啊,你不问问我去哪儿了?”
“你不是跟元哥一起出去了吗?有什么好问的。”庆梧边吃包子边说。
朝颜:……
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没什么可问的,毕竟他们只出去了一天而已。
庆梧咽下嘴里的包子,想起了什么,问:“樱笋呢?怎么没见?”
“呃,”朝颜想了想,决定还是不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告诉庆梧了,免得伤了两个小朋友的感情,就说,“樱笋的姐姐回来了,他回家去了。”
“哦,”庆梧点头,过会儿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过段时间吧。”
“哦……”
庆梧无精打采地应着,脸上写满失望,干巴巴地咬了口包子。
“你要是想他,我可以带你去看他。”
“好啊!他家在哪儿?”
“京都。”
“京都啊,京都是不是很大,有很多好吃的吧,哇啊,樱笋可真幸福,我早就想去京都看看了……”
说起京都,庆梧立刻重新振作起来,巴拉巴拉说个不停。
师父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走过来,抓起个包子就往嘴里塞。
“师父,先洗脸。”
朝颜放下碗筷,拉起师父去洗脸了。
安顿好师父后,朝颜坐下来正想继续自己的早餐,就听见扑通一声,五万叼着猎物,跳过篱笆跃进小院中。
看到朝颜和元臧,五万眼睛一亮,随口把猎物甩到旁边的地上,快速摇着尖尾,向朝颜和元臧奔来。
喳喳叫着跑到他俩脚边,闻闻这个,蹭蹭那个,亲热极了。
“看来还是有人惦记着咱俩的。”
朝颜感动不已,拿起包子喂给五万一个,五万开心地吞下,双眼闪亮亮地看着元臧。
朝颜看到元臧换回了青布长袍,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他用胳膊肘碰碰元臧,压低声音:“怎么不穿新衣服?”
元臧放下汤碗:“穿那个干活不方便。”
“对哦,还要干活呢。”
朝颜想起在织锦阁里众妖对元臧毕恭毕敬的态度,突然后知后觉发现,让妖王天天给自己当苦力干活,会不会不太合适?
他早就知道元臧的真实身份是妖王,但之前对妖王这个名头没什么直观的感触,说白了,妖王在朝颜这里,就跟无极仙宗的宗主一样,就是一个名词而已。
但这次在织锦阁里,看到元臧坦然地接受众妖服侍穿衣,看到黛姲亲自为元臧下厨结发,让他逐渐意识到,元臧是妖王!
货真价实的万妖之王!
是妖族中的皇帝,高高在上,众星捧月,众人膜拜敬仰的存在。
想到这里,朝颜不禁汗颜,元臧跟着自己,穿布衣,吃粗食,还要搬砖干活……不知道黛姲他们看到,会怎么想。
“那个,元哥,”朝颜讪笑,“要不你还是别上山了吧,嘿嘿。”
元臧扫朝颜一眼,说:“为什么?”
“那些粗活,不太适合你,你毕竟是妖王嘛……”
朝颜说完,立刻迎来元臧略带谴责的眼光,他凑近朝颜耳边,低声说:“我不是你的王,我是在建咱们的家。”
深究起来的话,朝颜之前那个家还是他一手毁掉的,再建一个新的赔偿也没什么不妥的。
家这个字让朝颜的脸颊发烫,心中正荡漾呢,庆梧的脑袋突然挤到两人中间:“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我们哪儿说悄悄话了,”朝颜立刻否认,“正商量建宗门的事呢。”
沧浪派的建设有序地进行着,完全没有被两人的失踪影响,金翅大鹏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往返石郡一趟,把需要的灵材运回来。
忽忽月余过去,工程各方面进展都十分顺利。
其间黛姲捎信过来,说道樱笋恢复的不错,他一直念着朝颜和庆梧,等伤完全养好了就回来,庆梧得知这个消息,高兴的不得了,压根儿就没想起问樱笋怎么又受伤的事。
这天,大家忙碌一整天,到了收工的时候,工人们三三两两结伴,各自回家,朝颜却有点心不在焉,一直呆在山上不肯离开。
元臧找来的时候,见他正站在平台边缘,向远处眺望,其时夕阳西沉,在天际铺洒出一片金橙,瑰丽夺目。
“看什么呢,怎么不回去?”元臧从后面轻轻环住他,下巴放在他的肩窝里,柔声问道。
朝颜扶住元臧的手,眼光仍放在远处:“大鹏昨天出去,早该回来了,可到现在连影子也没见。”
搞了半天,原来朝颜是在为大鹏担心,元臧说:“别担心,大鹏法力不弱,这世上能伤它的东西不多,多半是石郡那边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朝颜点头,听完元臧的话后,心里安定了些,两人互相拥着,直到夕阳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下,山间刮起微凉的夜风,才一起下山。
结果第二天,大鹏依然踪影全无,到了第三天清早,朝颜心中那股不安越发严重,正跟元臧商量要不要去石郡一趟,看看发生了什么时,庆梧突然慌慌张张跑过来,大叫道:“师兄!元哥!不好了不好了,你们快来看看,大鹏它……”
朝颜心中咯噔一下:“别着急,慢慢说,大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