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来势极快,朝颜来不及躲避,剑尖已然到他胸口,他只觉得胸前一凉。
朝颜张大嘴,想叫,可又叫不出来,真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亏他几分钟前还以为自己终于得到金手指了呢。
胸口冷冰冰的,这就是快要死去的感觉吗?
等等,好像不对,怎么不疼呢……朝颜低头,看到自己袒露在外的胸膛。
胸前的衣服被师父一剑划成两片,耷拉在两边,山中清晨气温偏低,带着清凉湿意的山风从朝颜胸口吹过,凉飕飕的。
奇迹般地,朝颜居然没受伤,甚至身上连个划痕都没有。
捡回一条命的朝颜都不知道该感叹自己幸运,还是赞叹半疯的师父剑术高明了。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觉得裤腰沉甸甸的,直往下坠,朝颜掀开衣摆,看到元臧正挂在自己的裤腰上,这才想起,师父刚才那一剑,差点就把元臧切成两半。
这小家伙还挺机灵的,幸亏逃的快,避免了被做成蛇羹的悲惨命运。
不过,现在可不是表扬人的时候,得赶快回去,因为,他的裤子快坚持不住,要掉地上了。
朝颜一手拽着裤子,一手捂着胸口,说:“师父,我回去换个衣服,你跟师弟先练着吧。”
“师弟?”师父似乎没反应过来。
“就是他,庆梧啊。”
朝颜让师父看躲在梧桐树后笑的直不起腰的庆梧,然后满意地看到庆梧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庆梧,练功!”师父提剑向庆梧走去。
朝颜趁机溜回房里,换过衣服,拿出药膏给元臧涂抹,涂好药后,把元臧放回罐子里。
想到师父今早的举动,朝颜把罐子移到自己床头,还觉得不够保险,又过去把门闩好。
昨晚几乎没睡,补回笼觉时又被师父一番闹腾,这会儿终于闲下来,就觉得困意阵阵上涌,朝颜歪倒在床上,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元臧可没半分睡意,之前幸亏他机警,见势不对,及时使了点法术,离开朝颜胸口的位置,不然,这会儿他就真被劈成两段,只能做蛇羹用了。
没有法力,不管在哪里都会危机重重,元臧打定主意要尽快拿回妖丹,越快越好。
他打起精神,耐心等着朝颜睡熟了,再次从罐子里出来,抄起罐子,狠狠向朝颜头上砸去。
砰一声响,罐子在与朝颜头皮接触的瞬间被弹开,跌落在地,摔个粉碎。
元臧无奈长叹,边在心底骂妖丹没良心白眼狼,边变回原形,落在那堆碎瓷片中。
朝颜被响声惊醒,起身看到摔碎的罐子,一愣,随口问:“怎么了?”
元臧偷偷用尾尖把一片尖利的瓷片推到床脚后面的隐蔽处藏好,小声说:“我不小心睡着了,翻了个身,结果……”
他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愧疚神态,果然朝颜摆摆手,说:“不就是个罐子嘛,碎了就碎了,不要紧,你受伤没?”
朝颜只顾关心别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鬼门关转过好几圈了。
元臧身上还真有两道划伤,朝颜给他处理伤口,自责道:“唉,是我大意了,不该让你睡在罐子里。”
“是我不小心,跟你没关系。”
“要不,你睡床上吧。”朝颜给元臧处理好伤口,看着元臧只有拇指粗细的身体,“反正也占不了多少地方,这样就不用担心摔了,也不用担心师父再把你偷走。”
“这……不太好吧,会给你添麻烦的。”
元臧嘴里拒绝,心底可乐开了花,毕竟杀人夺丹这种事,距离越近越方便动手。
“都是男人,有啥麻烦的,”朝颜拿起元臧放到枕边,想了想,又追问一句,“你是男人吧?”
“是。”
“那就成,不然我哪天醒来,见床上睡着个美女,那就尴尬了。”
朝颜收拾完碎瓷片,抽出本书靠在床头随手翻看,看着看着,书掉到了脸上,他居然又睡着了。
元臧悄悄游到床边,想捡刚才藏起来的碎瓷片。
结果他刚从床边探出身,身上猛地一沉,有什么东西压了上来,回头一看,朝颜四肢摊开睡的正香,一条胳膊不偏不倚正压在他身上。
元臧挣了两下,没挣脱,想施法术,可不论那种法术,只要与朝颜有接触,都像泥牛入海,徒劳无功。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捡瓷片的打算,老老实实被压着。
想着用不了多久朝颜就会换睡姿,没想到好容易等到这家伙翻个身后,他却改用另一条胳膊压着元臧了。
元臧被压在下面,还不能用法术,感觉背脊都快被压断,别提多憋屈了,要是牙齿有毒,他肯定给这家伙一口。
这样的话,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生平第一次,元臧居然有点羡慕毒蛇了。
午后的太阳透过窗纸,热热地照在朝颜脸上,把他的脸烤的红扑扑的,鼻尖上闷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朝颜艰难地睁开眼,抹去脸上的汗,打个哈欠准备起床,却摸到一根又凉又滑的东西,顿时吓一跳,随即又想起,这是元臧。
“哈哈,不好意思,一下子睡了这么久,你饿了吧,我去找点吃的。”
朝颜悄悄出门,往厨房走,刚走一半,半空中突然掉下一个东西,悬在朝颜脸前荡来荡去。
“庆梧,我迟早被你吓死!”
庆梧双腿倒挂在梧桐枝上,整个人就这么晃悠悠地悬在空中,说:“你以为我想在树上啊,还不是为了躲师父,你干嘛去?”
“有吃的么?饿了。”
“有包子。”
“行,我去拿,你快坐好,小心掉下来。”
“哦。”
庆梧一个旋身,身体轻盈地飞起,落在一跟粗大的树枝上,冲朝颜摆摆手,然后钻进梧桐叶中不见了。
朝颜拿了包子回来,给元臧分了些,两个一起吃了饭。
大概是白天睡多了,这天晚上,朝颜躺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
元臧北上来沧浪山这一路,吃不好睡不好,好容易现在吃的饱饱的,又躺到了柔软的床上,积攒了许久的疲累此刻一下子全涌过来,他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可是心里又念着身在异处的妖丹,念着藏在床脚的碎瓷片,还不肯就睡。
朝颜看着元臧困的东倒西歪的样子,觉得挺搞笑,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都困成那样子了还不睡。
不过,想他初来乍到,猛地到了新环境中,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倒也不必过多干扰,等过几天他跟大家熟悉了,自然就好了。
于是朝颜就假装看不见,而元臧,最后终于没能抵抗过排山倒海的睡意,昏昏沉沉睡着了。
他这一夜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清晨。
朝颜已经起床了,正在换衣服,元臧的眼光不由地溜到他的下腹,心中默念,妖丹啊妖丹……
“嘿,看什么呢?”
朝颜顺手把刚脱下的衣服扔过来,盖在元臧身上。
“没,没看什么。”
偷瞧猛地被撞破,元臧竟觉得有些心虚,不知怎地,他想起前夜,突然就觉得不自在起来。
“嘿嘿。”
朝颜笑着换好衣服,拿起元臧,说:“走,咱们出去转转。”
说是出去,却不走正门,反而从后窗跳出。
刚落地,庆梧就蹦到他们跟前,说:“师兄,你去哪里,等等我。”
“还能去哪儿?瞎转悠呗。”
“我还没吃饭呢。”庆梧摸着肚子说。
“知道,走,去解决这件人生大事。”
“什么是人生大事?”
“这你都不懂啊,”朝颜把元臧放到自己的肩头,教育庆梧说,“吃饭,挣钱,买房,娶媳妇,这些都是人生大事。”
“哦,我懂了,”庆梧眨巴着眼睛说,“咱们现在有钱吃饭,也有房,就差媳妇了。”
“庆梧啊,”朝颜揽过庆梧的肩膀,满脸坏笑说,“想媳妇了吗?有没有看上的姑娘?”
庆梧的脸一下就红了:“师兄你乱说!我还小呢!”
“那你脸红什么?害羞了?难道被我说中了,你真有喜欢的姑娘?……”朝颜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庆梧。
庆梧的脸红的简直能滴出血来,他转身就跑,边跑边叫:“没有没有没有……”
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嗨,这有什么可害羞的。”
朝颜带着元臧,轻车熟路来到山脚下的前山村里。
村口的早点铺子里此刻还没什么客人,朝颜捡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
老板过来,看到元臧,随口说了句:“道长,养了条蛇啊。”
朝颜笑嘻嘻的应了,要了羊奶酥饼,等饭上来后,又问老板要了个浅口的盘子,往盘中倒奶,把酥饼掰成小块泡进奶里给元臧吃。
元臧冷眼旁观朝颜的举动,心想这家伙倒是挺会照顾人的。
给他处理伤口时也是小心翼翼,手法轻柔,每次拿起他的时候,也总是注意避开那些有新伤的地方,今早元臧醒来时,身上还盖着他的衣裳,多半是他昨晚趁自己睡着时给盖的。
如果不是他误打误撞吞了自己的妖丹,元臧还真有点不想杀他了。
可惜世上没那么多如果。
元臧在心里微微惋惜,正低头吃饼,一个人突然飞扑过来,坐到他们旁边,抓起盘中的饼就往嘴里塞。
朝颜好像早料到庆梧会来,头也不抬指指旁边说:“呶,你的奶,加了糖的。”
庆梧把嘴里的饼咽下,端起奶罐说:“等会儿谁去给师父送饭?”
“那还用问,肯定是你啊。”朝颜理所当然地说。
“怎么又是我?我不去,该你了。”
“你轻功好,送完饭逃得快,要我去送饭的话,被师父抓住,今天就不能陪你玩了,你自己选。”
“好吧,我去。”
庆梧抱着罐子喝了一大口奶,嘴周围挂了一圈奶胡子,朝颜嫌弃地看他,抓起他的胳膊在他嘴上蹭几圈,把那些奶渍都擦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