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姲环顾四周,看到屋内散落的圆球碎片和残破的墙壁,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垂首道:“多谢尊上出手相救。”
元臧略一摇头:“无妨。”
黛姲看向朝颜,施礼后道:“不敢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姐姐客气了,我是沧浪派朝颜。”朝颜急忙还礼。
哪知黛姲听了他的话慌忙摆手,示意不必多礼,脸上露出好笑又古怪的神情:“你别叫我姐姐,你是尊上的……”
黛姲偷瞄元臧,看他并无不豫之色,便接着说,“总之,我可不敢做你姐姐。”
她这番话让朝颜情不自禁回想起那个吻来,一时有点害羞,可心底又很满足。
“此处不便,”黛姲婷婷站起,当先带路,“尊上请借一步说话。”
黛姲带着他们从阁楼窄梯走下,轻车熟路来到楼梯旁,正要举步下楼时,黛姲和元臧同时停住,黛姲脸色微变,低声说:“有人!尊上稍候,我去看看。”
元臧微微颌首,得到他的同意后,黛姲径直翻过楼梯护栏,从三楼跳下。
朝颜看的啧啧称奇,从见到九尾狐到现在,她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优雅,就连翻楼梯这样的动作,也不显得逾矩,反而透着股从容镇定,像舞蹈一样赏心悦目。
元臧搂着朝颜,随后跳下,跟在黛姲身后。
他们在一楼角落一间紧闭的房门口停下,黛姲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推开房门。
房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似乎堆了不少东西,黑影幢幢,感觉十分杂乱。
见有人进来,原本伏在地上的黑影突然暴起,撞破窗户,向外逃窜!
朝颜还没看清那是什么,黛姲已经随之跃起,口中娇喝“尸魔”,紧跟着追了出去。
皎洁的月光从破碎的窗口倾泄进来,朝颜看到,这里应该是织锦阁的库房,房内放着许多木架,上面横七竖八,堆满各种杂物。
黑暗的角落里传来呜呜啊啊的声响,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急切地想吸引他们的注意。
朝颜循声找过去,才发现屋角叠放着几只铁笼,笼内关着不少动物……确切地说,关着不少妖。
这些妖各个都被五花大绑着,嘴也塞得严严实实,囚在笼中,看到朝颜和元臧,急切地发出各种声响,吸引他们的注意。
朝颜刚想走过去,却被元臧一把拉住:“小心脚下。”
元臧不说朝颜还真没注意,这时他低头一看,顿时吓了一跳,差点蹦到元臧身上。
地上胡乱扔着几具已经被开肠破肚的妖尸,大多是狐狸,还有老鼠,花蛇和被撕成几截的不知名的植物,此刻蔫头搭脑,了无生气地横尸当场。
这下朝颜总算知道刚才尸魔在这屋里干什么了。
这场面,对于妖族来说,绝对算得上是大型凶案现场。
难怪那些被关在铁笼里的妖们见到朝颜和元臧这么激动。
黛姲轻轻巧巧,从窗口跃回屋内,向元臧禀报:“尸魔逃了。”
元臧点头表示知道,黛姲回头,看到被囚于铁笼内的众妖,然后目光扫过地上死状堪称惨烈的几具尸体。
她面露不忍之色,向元臧请示说:“尊上,能把他们放了吗?”
元臧冷冷的目光扫过铁笼,看的笼中众妖无不瑟瑟发抖,却并不言语,即不说放,也不说不放。
朝颜这才看出来,这笼子里关着的,居然就是之前追着他和假樱笋满京城跑的那群妖怪。
元臧早已认出他们,因此才不愿轻易放了他们。
黛姲看到元臧似乎不愿放出笼中众妖,想是之前自己陷入浮生幻境后,这些妖怕是做过什么得罪过这位冷面妖王,于是恳求道:“他们也不容易,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活着,若之前有得罪之处,还请尊上能大人不记小人过。”
朝颜拉住元臧的手轻轻晃了晃,没说话,但表示的意思很明白,反正他也没受伤,就放了他们吧。
元臧收到朝颜的暗号,这才点头:“放了吧。”
简简单单三个字,让笼内众妖感激不已,泪水长流。
黛姲过去放出一笼妖怪,解开他们的绑缚,让他们再去放出其余被关的妖们。
众妖立刻忙碌起来,解绑的解绑,放人的放人,收尸的收尸,这时,有妖问道:“他死了吗?”
旁边的妖回答:“死了,都没气儿了。”
黛姲立刻走上前:“让我看看……樱笋!”
朝颜回头,看到黛姲抱着只浑身是血,双目紧闭,头颅软软垂下的小狐狸快步走出,边走边叫:“樱笋!樱笋!醒醒!”
有妖在旁边低声说:“姐姐,樱笋他被尸魔打成重伤,已经不行了……”
黛姲几次向樱笋体内灌注妖力,但所输入的妖力如同石沉大海,樱笋仍旧闭目不醒。
“樱笋,对不起,姐姐来迟了……”
几颗晶莹的泪珠从黛姲眼中滴下,落在小狐狸血迹斑斑的皮毛上。
看到樱笋现在的样子,朝颜想起小狐狸在沧浪山上一言不发认真干活的模样,也忍不住难过起来。
元臧走过去,伸出一指,按上樱笋眉心,黛姲见状,登时满面释然,口中连连称谢:“多谢尊上相救!樱笋,你有救了!”
朝颜一向知道元臧厉害,不过对于黛姲的话,他还是抱有一丝怀疑的,元臧又不是神仙,难道还能起死回生吗?
元臧不答话,以强劲霸道的妖力灌入樱笋体内,不过片刻,樱笋突然抽了口气,急促喘息几下,然后慢慢睁开眼。
朝颜:……
“樱笋!”
黛姲喜极而泣,紧紧抱着樱笋。
“姐姐,”樱笋虚弱地说,“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还是我已经死了?……”
“不,你没死,”黛姲拂去眼角的泪水,“尊上救了你。”
樱笋眼珠一转,看到站在旁边的元臧,登时吓的一个哆嗦:“元,元大哥,不,尊,尊上,对不起,我错了……”
元臧微微摇头:“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樱笋忍着身上的剧痛,挣扎着从黛姲怀里跳下,跪倒在朝颜脚边:“道长,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啪嗒啪嗒从小狐狸的腮边落下。
朝颜连满城追杀自己的那群妖怪都能原谅,还有什么不能原谅樱笋的,他蹲下将小狐狸轻轻抱起,柔声说:“不要紧,我知道你是被逼的。”
被朝颜这么轻言细语地安慰,小狐狸顿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抽抽噎噎地说:“我,后来后悔了,不愿,再骗你,想,想告诉你时,被尸魔,发现……”
“好了,别说了,我们都知道了,没人怪你。”
朝颜轻轻抚摸小狐狸身上的皮毛,“你好好养伤吧,等养好了伤,愿意的话,还回沧浪山去,庆梧还等着你呢!”
樱笋听到朝颜不怪自己,不但不怪自己,还邀请自己回去沧浪山,登时感动的无以复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闷头嘤嘤哭泣。
黛姲接过樱笋,抱在怀中,揉揉他的脑袋说:“傻孩子,每个人都会犯错,关键是以后要怎么做,尊上和道长都说过不怪你了,你也别太苛责自己,好好养身体,以后再报答他们吧。”
黛姲转头对元臧做了个请的姿势:“尊上,请移步。”
朝颜和元臧跟着黛姲出来,途径大厅时,看到被放出来的一众小妖们已经散开,或者打扫,或者收拾杯盘,各自忙碌,井然有序。
黛姲将他们带上二楼一个装饰雅致的房间,元臧居首坐定后,大家各自坐好。
黛姲正要说话,敲门声响起,有小妖回报说:“姐姐,魅魔身受重伤摔在楼下,怎么处置?”
黛姲眉尖微蹙,一双妙目望向元臧,元臧双眉一横,说:“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小妖低声答应,不一会儿,两只小妖抬着魅魔走了进来,将魅魔放下后悄悄离开,走时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魅魔长发散乱,衣襟上斑斑点点,溅满鲜血,形容憔悴,完全不复不久前光鲜亮丽的模样。
他撑着身子勉强坐起,目光从元臧和朝颜身上滑过,落在黛姲脸上,他看看黛姲,又看看蜷在黛姲怀中的樱笋,长叹一声后说:“对不起,没能遵守约定。”
黛姲缓缓摇头:“不能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朝颜察言观色,觉得这两人似乎有故事的样子,不由地八卦心起,静静的等着吃瓜。
哪知魅魔听到黛姲的话后点点头,只说了句:“有你这句话就好。”
接着便不再理会黛姲,转向元臧:“听说尊上实力大不如前,原本以为可以与你较量一番的,看来是我高估自己了。”
元臧扫他一眼,淡声说:“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对手。”
魅魔脸上现出一丝苦笑:“你破了我的浮生幻境,使我身受重伤,我甘拜下风,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你的命自然是我的,”元臧说的十分理所当然,“我问你几句话,你想清楚怎么回答。”
他靠在木椅上,双腿微微分开,看似是个随意的坐姿,身上却散发出森然威势,让人不敢直视,魅魔不由地想起当年玄尊单枪匹马闯进幽冥血狱,杀的血流成河,幽冥血狱有史以来第一次应了自己的名字,成为名副其实的血海炼狱的情景,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
“尸魔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