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突然开口,说:“地契?”
他丢掉手中的沙粒,走到朝颜身边,拿出曜浊就往朝颜手里塞,朝颜正头疼呢,没空理他,就没接他的剑,哪知师父却不管不顾,执意要把剑塞给朝颜。
朝颜摆摆手说:“师父,你先一边儿玩去,我这儿有要紧事。”
师父试了几次,朝颜只不接剑,他有点生气地撅起嘴,抽出曜浊往地上一扔,宝剑落地,发出“咣啷”一声脆响。
“生气了?”
朝颜看师父,安慰说,“我这会儿真的有事,等会儿再陪你玩儿啊,先别乱发脾气,把剑捡回来……”
趁朝颜弯腰捡剑的功夫,师父从剑鞘的夹层里抽出一张薄薄,泛黄的纸张,拿在手里挥舞,边挥边喊:“地契!地契!”
朝颜看着师父手里的纸张,心中一动,接过来一看,双眼不由地瞪大,不可思议道:“这是……地契!是真的,沧浪山的地契!哈哈哈!”
“什么!?”
众人一听,纷纷围过来查看。
朝颜眉开眼笑,对烈光宗长老说:“我沧浪派原来是有地契的,你要不要看看?”
段勰接道:“上面是我大晟太祖皇帝的手书,还有玉玺印鉴,不会有错。”
李达补充说:“这地契也该有先来后到,论起来的话,自然是朝颜道长手里的这一份为先了。”
众人纷纷附和称是。
烈光宗长老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一出,想不到沧浪派居然有地契!
不过他并不慌张,因为他也还有杀手锏还没使出呢。
“咳咳,”烈光宗长老装模作样咳嗽两声,朗声问:“小友,你那份地契是多少年前的?太祖皇帝时期,怕是距现在已经有好几百年了吧?”
“不错,正因为如此,按这地契所说,沧浪山该当归我沧浪派所有。”
“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你那份地契所言的沧浪山,在数月前已经倒塌,因此你们沧浪派的属地,并不在这里,但我手中这份地契,却写的清清楚楚,注明了所购买的乃是这座新近出土,灵气充盈的山峰。”
烈光宗长老说完,得意地看向朝颜,脸上带着胜利的笑容,心中暗道,幸亏当时写地契时留了这么一手,要不然这次可要铩羽而归了。
他以为朝颜听到他这么说,会吓的大惊失色,没想到朝颜却笑了起来,指着地契最下面的一行小字,对烈光宗长老说:“你自己看。”
“什么?”
烈光宗长老看到朝颜一副自信的模样,心底不由地忐忑起来,他对照那行小字念道:“……附赠沧浪山方圆百里土地,均属沧浪派所有……”
“这,这不可能!”烈光宗长老见自己筹谋许久的计划突然破产,难以置信地喊道。
他千算万算,推演过无数可能,却绝没想到沧浪派历代相传的地契上居然会有这么一句话。
朝颜笑的开心:“按照地契所说,不但这座山峰归沧浪派所有,甚至苍兰也是我沧浪派的属地,长老,你的梦该醒了。”
烈光宗长老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次计划已经完全失败,于是正色道:“我们烈光宗自然也是讲规矩的,既然沧浪派的地契文书在先,那我那张作废便是,诸位,多有打扰,告辞!”
说完之后,他转身要走,朝颜却一下子挡在他前面:“你当我沧浪派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你想怎样?”烈光宗长老早就探知朝颜法力低微,因此也不怕他。
“你们这伙人光天化日之下闯进我家,毁我灵材,折我工具,伤我工匠,误我工期,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那你说该当如何?”烈光宗长老的气焰已经不如刚才那样嚣张。
“自然是赔钱啊,”朝颜理直气壮地说,“所有这些加起来,也不多要你的,就白银一万两吧。”
“白银一万两!你怎么不直接去抢呢?”烈光宗长老气呼呼地说。
要知道这座灵气充沛的山峰才值白银五千两,而这家伙居然狮子大开口,管自己要一万两!
他不欲在此过多纠缠,转身想赶紧溜走,后面的路却被元臧挡住。
“你自己乖乖掏钱,还是要我动手?”元臧轻描淡写地问。
与此同时,金翅大鹏和五万同时靠近,把烈光长老困在中间。
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烈光宗长老还是懂的,他为难地说:“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
“这个好办,你写张欠条就好。”朝颜很大度地说。
于是,烈光宗长老在万般无奈之下,手书欠条一张,朝颜查看无误后,才放他离开。
烈光宗长老头也不回地飞速离开,连一眼都没给瘫倒在地,宛如烂泥的张大人。
“来人!”
段勰一声令下,张大人带来的那些官兵立刻齐声答应:“是,殿下!”
“脱去他的官服,摘下乌纱,把他绑了,送去苍兰大牢!”
“遵命,殿下!”
立刻有几个官兵手脚麻利地脱去张大人的官袍,把他给绑的结结实实。
“朝颜,我要走了。”
段勰转身看朝颜,虽然心中万分不舍,可是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不能继续呆在这里了。
“阿勰,你又帮了我一次。”
“这算什么,差点儿让这个狗官把你给害了。”
段勰说着,狠狠瞪狗官一眼,把狗官吓的三魂七魄都飞出去一半儿。
“我回头去京都找你玩儿,”朝颜压低声音说,“你带我去你说的那些地方好好看看。”
“一定。”
因为朝颜这句话,段勰沉下去的心又飞扬起来,虽然明知道那是一句虚无缥缈的承诺,但有希望总是好的。
“朝颜,先送受伤的工人去医馆吧。”元臧过来说道。
“好,这就走,咱们一起去,正好还能顺路送送阿勰。”
这时,庆梧嘴里咬着个包子,一巅一巅跳上平台,看到眼前这场面,不由地一愣,赶紧咽下口中的包子,问:“怎么了这是?”
朝颜扫他一眼:“已经没事了,吃你的包子去吧。”
李达和另外三个工匠扶着两个受伤的工匠,段勰钟成柏以及一群官兵押着五花大绑的张大人,大家同路,慢慢下山。
走到山门前,李达回头对面如死灰的张大人说:“你之前上山时,注意过这块石碑吗?”
张大人满眼迷茫:“什么石碑?”
李达指给他看:“就是那块,你仔细看看上面的题字。”
张大人眯眼细看石碑上“沧浪派”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突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惊道:“这,这是陛下的亲笔……”
“对啊,如果你上山前仔细看过这石碑,就能认出陛下的亲笔,之后的事情说不定就不会发生了。”
李达对着绑在张大人身上的绳索直摇头。
“唉!”
张大人一声长叹,垂下须发斑白的脑袋。
他错的何止于此,从请烈光宗长老进自己家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错了,然后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以至于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可惜已经晚了。
赶走烈光宗长老后,朝颜干脆给所有工匠都放了三天假,期间工钱照发,让大家散散心,压压惊。
工匠们有的回老家,有的去北沧或苍兰城,樱笋无处可去,便和庆梧结伴到沧浪山上玩儿。
两人分头行动,比赛谁的蚂蚱抓的多。
樱笋追着只黄褐色的大蚂蚱,越走越远,钻进了树林深处。
“哈,抓住你了!”
樱笋双手猛捂,将那蚂蚱困在掌间,他正高兴,要喊庆梧过来看自己抓的这只个头有多大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樱笋。”
“谁?谁在说话?”
樱笋一愣,捧着蚂蚱,惊疑不定地来回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
“我在这里。”
声音的位置很低,似乎是从地下发出来的,樱笋低头,看到草丛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洞,一只穿山甲从洞中探出脑袋,一双黑油油的眼睛正看着他。
“你是谁?怎么认识我?”
“尸魔大人派我来的,”穿山甲语速极快,“他让我告诉你,别忘了你的任务。”
樱笋脸上的光彩一下子散去,垂眸看着困在掌心不断挣扎的蚂蚱,沉默不语。
“大人还让我给你这个。”
穿山甲前爪微扬,一团亮光轻飘飘地向樱笋飞来,樱笋下意识地伸手,亮光落在他掌心,那是一团雪白轻盈的绒毛。
“姐姐?”樱笋握紧那团绒毛,“我姐姐怎么样了?”
“现在很好,不过你再不行动的话,就难说了,你知道,尸魔大人正在炼化血魔珠,九尾狐一人的肉身灵力可抵上万凡人……”
“别说了!”樱笋闭眼喊道,大颗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滚滚落下。
就在这时,一股炽烈的烧灼感扑面而来,穿山甲猛然惨叫起来。
樱笋睁眼一看,五万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的身边,口吐火焰,正对着刚才穿山甲出现的地方喷射。
“怎么了怎么了?”后知后觉的庆梧最后赶到,来到时只看到个烧的光秃秃,黑乎乎的洞口,“发生什么事了,五万为什么放火?”
樱笋抽噎着说:“穿,穿山甲。”
“一只穿山甲就把你吓成这样?”庆梧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樱笋,“你到底是不是妖啊?”
樱笋不答话,只伸手默默抹泪,庆梧又有点心软了,说:“行了,别哭了,五万已经把穿山甲赶跑了,咦,你手里拿的什么?”
“没,没什么。”
樱笋攥紧拳头,把手背到身后。
“你以后可别跑太远了,就跟在我旁边,免得又出来个什么东西把你吓哭。”庆梧拉着樱笋边走边交代。
樱笋走出几步后回头看,只觉得那个黑黝黝的洞口里似乎还藏着一双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他吓的一个激灵,紧紧握住掌心的绒毛,跟着庆梧快步走到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