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掂着茶壶,给李达他们的杯子都续满水,坐回座位上的时候,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不敢坐的太实,都怪元臧,那尺寸简直不是人的东西……
呃,好吧,元臧的确不是人,骂了也是白骂。
元臧瞥见朝颜的坐姿僵硬,一个术法施过,朝颜下面立刻多了个厚厚的软垫,朝颜不动声色地瞟元臧一眼,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开口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国字脸已经悄悄打量了朝颜好几圈,看到朝颜瘦不拉叽,浑身没有二两肉,长得跟个女娃娃似的,眼下还挂着两个乌青的眼圈,当下心中直犯嘀咕:“这道长这模样,能行吗?”
再瞄旁边的元臧,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明明那个男人一动不动沉默地坐在那里,连眼皮也没掀一下,却让人不敢直视。
李达忙说:“道长太客气了,是我们打扰道长休息才是,不过,实在是事出紧急,希望道长能帮钦阳的百姓渡过难关。”
“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吧。”
李达示意国字脸:“连旺,整个事情你最清楚,你跟道长说吧。”
连旺咽下心中的怀疑,清了清嗓子说道:“是这样的,这不是快到秋收的时候了吗,赶上今年天公作美,风调雨顺的,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眼看能得个好收成……”
就在大家看着地里的庄稼满心欢喜,以为这回能来个大丰收,今年可以过个好年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中原十八州发生了蝗灾!
没有人能说出这些蝗虫是从哪里来的,只知道一夜之间,铺天盖地宛如阴云过境的蝗虫率先袭击了最北方的洺州,所过之处,别说地里的庄稼,连街头砖缝里的野草,路边的树皮都被啃的精光,真是寸草不留,一丝绿意也无。
李达的老家在偏南的钦阳,当消息传过来时,蝗虫大军已经一路南下,接连袭击了北方的延东,千渊……
蝗虫到时,当地官府和百姓们纷纷组织起来,竭力抵抗,什么喷药,拍打,烟熏,火烧等等办法都用上了,但无奈蝗虫实在太多,铺天盖地,与之相比,众人杀死的蝗虫不过是毛毛雨,根本不能影响其分毫。
连旺哀声长叹:“我们出发的时候蝗虫还在百策附近,现在也不知到家里没有……”
李达说:“事情就是这样的,道长,大王,”自从妖怪们来了之后,李达也跟着妖怪们改称元臧为大王了,“中原十八州一向有天下粮仓之称,倘若放任蝗虫肆虐不管,明年恐怕会闹饥荒也不一定……”
连旺赶紧恳求道:“我们听李达说道长神通广大,能降妖除魔,请道长帮帮我们吧!”
朝颜却面带为难之色:“这蝗虫也不是妖魔,这么多,怎么除呢?”
连旺一听,扑通一声跪下:“道长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啊,粮食都被虫啃了,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不瞒你说,我们镇上已经有人去过无极仙宗和烈光宗求助,那些道长们都说没办法,直接把人给赶回来了……”
朝颜:……
他看着连旺满脸焦急的模样,心里也很想帮他们,可是他也没有对付蝗虫的办法啊,用板砖一下?也拍不死几个,烟熏火烧他们自己已经试过,对付大批蝗虫的话也不太管用……
朝颜此刻无比希望这里有无人机和杀虫剂,那样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
就在朝颜苦苦思索,一筹莫展的时候,元臧突然开口:“不就是几只虫吗?去就是了。”
朝颜眼睛一亮,充满希望地看着元臧:“你有办法吗?真是太好了!”
他知道元臧既然能这么说,肯定已经有了对付蝗虫的办法。
连旺闻言立刻向元臧磕头:“多谢道长!多谢道长出手相助!”
李达提醒他:“这个不是道长,是大王。”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连旺急忙改口,跟他一起来的几个村民见状,也纷纷跪下向元臧叩头道谢。
朝颜靠近元臧,低声问道:“你有什么办法?”
元臧说:“我的办法很简单,你想想蝗虫的天敌是什么,就知道了。”
“蝗虫的天敌吗?”朝颜抬头,正好看到一只麻雀在树枝间跳跃,他恍然大悟,“鸟儿!”
元臧点头赞许:“你真聪明,有岩翼在,不管多少蝗虫都不够给禽族塞牙缝的。”
“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尽量多抢救些庄稼,万一将来真闹出饥荒可就糟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庆梧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打断朝颜的话,大声嚷嚷着,朝颜无奈扶额:“怎么哪儿都有你?”
“我要去,带我去嘛,带我去嘛!”庆梧拽着朝颜的衣袖撒娇,“我也想吃烤蝗虫!”
朝颜:“我们不是去吃烧烤,是为民除害,为民除害懂吗?”
“喳喳!”
五万兴奋地围着朝颜转圈,眼睛亮亮的,好像在说:“我也想吃!我也要去!”
樱笋低声询问:“道长,我能去吗?我可以帮忙的。”
岑昊直截了当:“算我一个。”
李达笑着说:“我正好回去看看孙子,好长时间没见了,不知道又长胖了没有?”
朝颜:“……行吧,大家都去。”
结果,最后离开时,沧浪山上所有人倾巢出动,跟李达和那几个农夫一起,整整齐齐站在玄武背上,集体向钦阳进发。
皋纵化为大鹏跟着他们,忽前忽后为他们探路。
李达他们都是第一次乘坐玄武这种上古神兽,李达见多识广,虽然心中害怕,但脸上还能勉强维持住镇定,连旺就不行了,一路上死死抱着大殿中的圆柱不松手,眼睛闭的紧紧的,一下也不敢睁开。
好在玄武飞行神速,没多久便到了钦阳。
他们居高临下,在距离钦阳还有一段距离时就看到下方黑压压一片,什么城市村庄农田全都不见了,目之所及,唯有数不清的蝗虫组成一道遮天蔽日的厚重阴云,覆盖着整片地区。
本来朝颜还担心,不知道这些蝗虫飞到哪里去了,因此才让皋纵在前面探路,没想到蝗虫们真的来到了钦阳。
连旺见状,连害怕也忘了,趴在玄武身边向下看,痛心疾首地喊着:“完了!完了!真的来了!这也太快了吧,我的庄稼啊!”
玄武不等元臧示意,便带着众人向蝗虫最密集的田间降落。
巨大的玄武宛如一座小岛,向成群的蝗虫压去,蝗虫群受惊,纷纷振翅外逃,可玄武实在太大,许多数蝗虫躲闪不及,直接被他踩在身下,压成肉泥。
荣僖带着李达他们从玄武背上跃下,元臧抱着朝颜跳下来,数不清的蝗虫宛如细小的炮弹,嗖嗖从他们眼前飞过。
朝颜惊呆了,他从没见过这么多蝗虫,仿佛没头苍蝇般乱飞乱撞,若不是元臧在他们身周施了防护法术,朝颜觉得站在这密集的蝗群之中,纵使不被蝗虫们飞来飞去地撞晕,也得闷的闭过气去。
他身上阵阵恶寒,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庆梧尖叫着,因为太过兴奋直接变回了原形,扇着翅膀从玄武背上跳下,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重量,边飞边伸嘴去啄空中乱窜的蝗虫,结果虫子没吃着,自己失去平衡,一头栽下,若不是樱笋从旁边拉住他,他指定要摔个狗啃泥。
五万扑通一声跳下来,将地面都砸出一个坑来,他忙不迭爬起来,呼呼喷火,许多蝗虫中招,冒着烟噼里啪啦掉了满地。
庆梧连谢谢也来不及对樱笋说,啄起五万烤熟的蚂蚱一口吞下,被烫的边吸溜嘴边说:“好烫!好吃!樱笋,你尝尝!”
樱笋也变回了原形,绕着圈快速奔跑,把蝗虫们全都驱赶到五万附近,让五万用火烧,他边跑边说:“谢谢,我不用。”
皋纵也在绕圈,不过却是在空中,他越飞越快,最后竟然带起股小规模的旋风,把附近的蝗虫都卷进风圈内绞的粉碎。
岑昊掌间聚出一团水汽,他将水汽全部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宛如天女散花般向蝗虫射而去,上千只蝗虫被同时击中,尸体噼里啪啦掉落一地。
华滋阁和沧浪派的弟子们也都各显神通,奋力击杀蝗虫。
这些人个个本领高强,加上众人拾拆火焰高,不多时便清出一片空地,那些蝗虫们知道厉害,都不敢再到他们附近来。
岑昊手搭凉棚,抬头望天,嘴里嘀咕:“也该来了吧?怎么还没到?”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长啸,岑昊声音里透着喜悦,喊道:“来了!”
朝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天际黑压压一片,不知多少鸟儿汇集在一起,宛如铅云般向这边快速移动,振翅声如同闷雷轰鸣,不绝于耳。
岩翼一马当先,跪倒在元臧跟前:“尊上,我们来了。”
元臧说:“不必多礼,去吧。”
“是。”
岩翼转身飞上天空,一声令下,鸟儿们顿时如离弦的箭一般,四下散开,冲进蝗群之中。
有了鸟群的助力,再加上众人齐心协力,一个时辰之后,蝗群的数量明显减少,最起码抬头能望见稀稀拉拉的天空了。
元臧一直在朝颜身边,他并没有出手对付蝗虫,大概是觉得这么渺小的东西根本不值得他动手吧。
他突然动了动,对朝颜说:“跟我来。”
说完拉着朝颜转向,朝颜紧跟他的步伐,问:“去哪儿?”
元臧向西北方看去:“那边有情况,咱们过去看看。”
走了一段时间后,朝颜发现,这里果然不太对头,两人越向前行,蝗虫越密集,到后来,蝗虫的数量简直多到了令人恐怖的程度。
因为蝗虫数量实在太多,导致它们根本飞不起来,挤挤挨挨堆在一起爬来爬去,看的朝颜身上寒毛根根竖起,鸡皮疙瘩出了一层又一层,只觉得眼前有无数棕褐色的复眼以及带刺的细腿动来动去,耳中全是嗡嗡的振翅声连成一片,他紧紧靠住元臧,使劲往他怀里钻,恨不得自己能变成挂件,粘到元臧身上才好。
元臧对周围的情景视若无睹,而朝颜投怀送抱的举动却让他很满意,唇边一直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