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掏出腰间的OI时代的旧式□□,一枪打中了靖轩身后的奇怪女尸。激光枪虽然穿甲能力强,但是并没有旧式□□的惯性。奇怪女尸被从枪口中射出来的一把铁砂打得身形一顿,继续张牙舞爪地向靖轩爬来。靖轩打开自己右手手心处的杀伤级激光发射器,将W背后从镜子里爬出来的美艳女尸的髋关节烧坏了。美艳女尸上下身无法连接,下身像是搁浅在岸上的鱼,一动不动;只有上半身还拼命地向前爬,想要抓到W的后背。
W和靖轩交换了一个眼神,二人交换了位置,靖轩用激光烧穿了奇怪女尸的腰,W射出一把铁砂,把地上的美艳女尸连头带肩打得尸血模糊、坑坑洼洼。而头上套着无头猫尸的干瘪女尸也被靖轩烧断了脊椎,无法再将上下半身组织起来一起行动。
剧院中还在放《暴雨雷鸣的夜晚》:“今夜雷暴肆虐,罪人啊!罪人奔逃在雨中!谁能令他俯首?谁能赦免他的罪?罪人啊,是逃还是死,你将去往何方?”
配合着歌词,曲调当中还加上了极其有力的鼓点和锣铙声,宛如剧院之中真的开始下一场百年难得一遇的雷暴雨。
电闪雷鸣。化妆间中的灯光在曲调的前奏间奏奏响之时,剧烈而短暂地熄灭又亮起;化妆间外,剧场中的灯光也紧随其后,之前一向的暖色调灯光不知何时变成了冷色,暴烈地全部熄灭之后,又骤然照亮了整个剧场,在最后一次亮起之后,刹那间全部熄灭。在曲调之下,密集的雨声急切地击打在整个剧院当中,应和着响彻整个剧院的怒吼:“罪人啊!直面你的罪孽!”
华丽的女高音此时在雷暴雨当中获得了完全的绽放,像是一支纵贯天地的、火红的天堂鸟,撕裂了整个雷雨夜。
雷暴雨,就此降临。
而外面的“女孩”还在哀求:“救命啊!里面有人吗?!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放我进去吧!啊!都是怪物!走开!”
女孩尖利的声音像是雷雨夜中的另一重伴奏,虽然微弱,但足以令靖轩和W听清了。W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要打开化妆间的门。他的手刚刚搭在化妆间门的把手上,就被靖轩抓住了手腕:“先生,纸条上说,要先确认外面的人有没有武器,才能把人放进来。”
W看着靖轩,叹了口气,眼神却更加坚定:“这座剧场当中的规则有真有假,并不需要我们全部遵守。况且,”W笑了一下,“以我们现在的武装,没必要关心外面的东西是否有威胁,不是吗?”
靖轩沉默地松开了手。W听着外面女孩的哭叫声,缓慢地按下了门把手。
化妆间的门向外推开。就在门才被推开一条缝的时候,靖轩听到歌声逐渐迫近:“狡猾的罪人啊,何处藏?”他下意识地把W拦在自己身后。从门缝当中,挤进来一张长满白毛的、五官平摊的脸,“她”眼珠圆润,眼角上翘,眼皮上还涂着蓝色的眼影;然而鼻子却没有鼻梁,几乎是只在脸上长了一个兽类的鼻头。
这是靖轩一开始在花海剧院遇到的那个猫头女。
W和靖轩纷纷将武器对准了猫头女。猫头女见到他们俩,嘴角勾起,露出一个笑来,欢快地唱道:“罪人啊罪人,无处藏身!”
猫头女站在化妆间门口,身披一身华丽的、缀满珠宝的礼服,昂首唱道:“快来吧,快出来吧!罪人们,请直面这雷暴!来啊,来啊!暴雨如神明,判断你们的罪孽!”
它姿态优美,歌喉高亢华丽,甚至这张猫脸上因为它上翘的眼角,还能看出几分美艳妩媚。
无可否认,即便它只是在扮演一个绝代名伶,它本身或许也能称得上是属于绝代名伶的一道最诡异、最瑰奇的影子。
靖轩见猫头女并没有要攻击他们的意思,不由得疑惑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W,W也皱着眉,但在他看到猫头女姿态优雅地“请”他们出去时,W的眉头突然松开了:“我们跟她走。”
“先生!不行!”靖轩大惊,他对这个猫头女从来没有什么好印象。
W的脸上恢复了他一贯的温和笑意:“既然我们是罪人,那就该上庭受审,不是吗?”
猫头女好像听懂了W的话,对着他们露出一个赞同的微笑。W没有等靖轩表态,直接迈步走出了化妆间。靖轩只好跟上。猫头女在前方带路,靖轩狠狠地盯着猫头女的背影。
剧场的地面采用了特殊的吸水瓷砖制作,瓷砖上尚有水痕。从剧场顶部,不断有水滴落下来。舞台前面的观众席上,挤挤挨挨地坐满了观众。
观众们对还在下雨的剧场毫无抱怨,他们沉默地凝视着前方,看着那个被聚光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的舞台。
他们在等好戏开场。
靖轩被眼前的场景镇住了,他留神观察座位上的观众,发现都是之前在舞池中欺负过他的男尸。这些男尸早就被他和W打得缺胳膊少腿,如今一具具少胳膊没腿的尸体都在观众席上“正襟危坐”,靖轩无来由地想笑。
观众席上空的灯光突然在此时一阵闪烁,随即音响当中雷鸣响起,剧场顶部落下来的雨顿时密集起来。猫头女已经带着W和靖轩走到了舞台侧面,它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着二人唱道:“庭审在即,罪人们可曾认罪?”
W和靖轩都被吓了一跳,猫头女见他们没反应,又以同样的唱腔重复了一遍:“罪人们可曾认罪?”
这时候W回过神来,他直视着猫头女,坚定道:“我无罪可认。”
靖轩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表演”的人从猫头女一个“人”变成了他、W和猫头女三个,于是他看着猫头女,眼神中不乏愤怒:“我没有罪!”
靖轩和W这两句话都不是在唱歌,而是正常说话,然而乐曲却给他们留出了空档,这两句话像是将乐曲打断的接连两个逗号,十分突兀。猫头女并没有像靖轩想象的那样,直接暴起攻击他和W,而是转而面对着观众唱道:“哦!罪人们死不悔改!庭审即将开始,敬请期待罪人们的表现!”
浮夸的表情出现在猫头女脸上。观众们自然不会给它任何回应,但是猫头女还是做了个“请观众鼓掌”的动作,它微微屈膝,上身向前倾,头部稍微歪向肩膀,双手斜向下呈45度角,两只手的手掌不断地做向上抬的动作。
即便是有如此“热情”的邀请,观众们也都一声不吭。猫头女遗憾地唱道:“庭审现场更有戏!请您慢慢细观赏!”
唱完这句,猫头女才终于姿态优雅地走上了舞台。它走入舞台灯光的这一刻,它身上所镶嵌的珠宝立马都反射出层层叠叠、星星点点的光彩来。猫头女在台上优雅地转了一圈,作为亮相,然后站到了一边,等待着W和靖轩上台。
舞台上已经布置好了一个简单的法庭模样的布景,左边是被告席和被告的辩护人席位,右边是原告席和原告的代理人席位,二者正中的、被放在高达五六米的台阶之上的是法官席。现在所有的席位上都没有人。
W和靖轩走上舞台,看到猫头女也在等待他们选择席位,不由得彼此对视一眼。W转身,快步走到了被告的辩护人席位上。他怕被告是靖轩,所以便先选了这个位置。
靖轩还在犹豫,他不想做被告,更不能做原告和W打擂台,正在他思索之际,却见猫头女步履从容地走到了被告人席位上。靖轩顿时就有了想把它用激光枪烧毁的冲动,这样下去他就只能在原告席上了。
猫头女站在被告席上,对着靖轩抛了个媚眼,用柔婉的嗓音唱道:“原告为何不入席?”猫头女随即换了一副了然的神色,伸手抱住W的胳膊,笑得甜蜜,故意盯着靖轩看:“莫非现在没有你心仪的位置?”
靖轩被气得感觉自己的CPU温度都上升了,他转过身去走到原告席上。他现在有充分的怨念针对猫头女。
他盯着W被猫头女抱住的胳膊。他希望W把猫头女的手甩开,但是W只是把自己的手从猫头女的手中抽了出来,靖轩心中稍稍得意,他昂首看了猫头女一眼,低头一看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起诉状,忙拿起来看。
剧场中,《暴雨雷鸣的夜晚》还在播放。这时候正好放到了间奏,间奏中没有歌词,只有用乐器声模拟的、隐于云中的雷声,偶尔碾过整个剧场。靖轩认真看着自己手中的起诉状,越看脸越黑。这时,剧场中一声巨雷响起,震得靖轩跟着脚下的舞台抖了三抖。在正中高耸的法官席位上,依然没有人,却有一个声音道:“开庭,请原告开始陈述。”
靖轩拿着手中的起诉状。他在化妆间内听W讲过罗威娜的经历,然而这份诉状上的内容正是针对罗威娜所写。靖轩看向空无一人的法官席,捏着手里的诉状:“这份诉状的内容不真实,我拒绝按照这份诉状起诉被告。”
猫头女有些意外,它两只手合在一起,仅仅手指指尖相碰,做出鼓掌的动作,玩味地笑着看向靖轩。空无一人的法官席上又发出了声音:“允许。请先说明诉状中的不真实之处。”
“何处不真!何处为假!”音响当中突然传出了多人齐声的合唱,把靖轩吓了一跳。靖轩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在W身上,W对他点点头,靖轩低头看着诉状上的罪名,一条条驳斥:“第一条,爱慕虚荣。”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国家,把爱慕虚荣列为罪恶。”靖轩直视着法官席,手指在诉状上敲了敲:“请您给我一个解释。”
法官席上没有再发出声音。靖轩继续指着诉状上的内容道:“阿拂丽娃原本的薪水不足以让她接触到所谓的‘虚荣’之物,更何况,一个由自然小麦面粉制造的、带有天然草莓的小蛋糕,是否称得上是虚荣之物还有待讨论——是那个军官让她接触到了和她的消费水平不匹配的东西,并且,军官从未将阿拂丽娃视为与他平等的恋人,竟然在钱财上,又借着‘恋爱’的名义,从来不肯回应阿拂丽娃。阿拂丽娃是否堕落?从结果上来看,她当然是堕落的。”靖轩毫无畏惧地直视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猫头女,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双猫眼一错不错地盯着靖轩,似乎在等着下一个字从靖轩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就扑过去把靖轩撕得粉碎。
W沉默地伸手摸上了自己腰间的□□。
“不过,即使是在蒙昧时代,堕落的夏娃也是被蛇引诱,但贵庭应该也不会认为夏娃无罪。”靖轩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继续道:“更别提那条蛇甚至是被曾经的神之子路西法派去的。有神子之名荫蔽,路西法不会承担任何罪名。而那名军官呢?他英俊,靠着身上的优良基因而年轻有为,和不知天高地厚的工厂员工阿拂丽娃相比,他也像是个神子。不,他甚至比神子更神圣、更加不可冒犯。”靖轩笑起来,勾起的嘴角像是两弯匕首。雷雨夜的闪电降临在他头上,也只是照亮了他锋利嘴角的边缘:“路西法大名在外,但是却无人见过;这位军官美名不存,但是却还行走在世间。”
法官席上空空如也,没有人回答靖轩。观众席上的尸体们沉默地看着台上的好戏,一言不发地观看着,正如他们生前。
“第二条罪名,自甘堕落,不求上进。”靖轩将手中的诉状捏皱了,他冷笑着抬起头来:“这条难道是真实罪名?阿拂丽娃应当做个不识美丑的瞎子,她的舌头应当是个摆设,尝不出世上一切美味;她应当在她认为的爱人面前自惭形秽,即使她的面容像个天使,她也必须在心里认为自己是魔鬼的使者。她必须在深夜思念爱人的同时百般贬低自己,才能压抑住你们所谓的‘虚荣’和‘堕落’!”靖轩说到这里,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浑身颤抖。他只是个高仿真AI,不应该有多余的情绪。
猫头女沉默地看着原告席上的靖轩,湛蓝的眼眸中光芒闪动,舞台上的聚光灯也不能比拟这样的光芒。
“阿拂丽娃,她应该如何上进?她身上并无一个你们所谓的‘优秀基因’!在她的公司当中,她受荣膺秃头基因的主管调遣,这主管三十岁不到就已经在头顶拥有了一片海域;她受智力有缺陷的经理管辖,每天从经理身边的高仿真AI手里接过文件。她该如何上进?她的努力如此徒劳,她的缺陷如此明显——她因为真的遵循桑哥城的人工计划生育出生,反而在‘天赋’上就低人一等——除非生物自然生殖,否则这些堪称弊病的基因无法如此稳定的传承。”靖轩笑着,露出一口白牙:“这就是你们要我来控告的,此次庭审的被告,阿拂丽娃·罗威娜。”
靖轩转头看向目光闪烁的猫头女:“请原谅我称呼你为这个名字,但请原谅我,你能够成为花海剧院最后的招牌,并非仅仅因为你的□□迷惑了这些尸体一般的男人,就算他们再无知无觉、再不懂高雅,你在舞台上的魅力,也一定曾在某一刻击中过他们已经枯朽的心脏。况且,”靖轩对猫头女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阿拂丽娃没有勇气为了一个被误杀的彼得而熬过在医院接受治疗的这三年,但是罗威娜有足够的勇气和坚决的怒火,来面对这一切。”
猫头女目光直直地看着靖轩,它的脸上如泣如笑。一直响彻剧场的音乐在此刻停了,观众席上的暴雨也不再下。靖轩看着猫头女:“你是谁,很容易猜到,不是吗?”
“那么,难道你认为我是罗威娜吗?”猫头女笑了,露出一个半是无奈半是调笑的笑容来。它优雅地拍着手,眼中似乎含着泪:“你完全没有完成你原告的职责啊,小AI。”
靖轩摇头:“你当然不是罗威娜,罗威娜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性命,以求报复。”
舞台上灯光长盛,如同这一小块地皮就是人间唯一的太阳降临之处。
“你也不是彼得,彼得虽然死前变异,但是他在三年前就已经被确认脑死亡,并且按照桑哥城的规定,骨灰应该已经被投放到城内生物残余处进行二次利用了。”
靖轩从原告席上走出来,一步一步接近被告席上的猫头女。
法官席上仍旧没有人,也没有其他活物。然而靖轩、W和猫头女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法官席,把自己的后脑勺留给了观众。
“你是谁呢?你是故事中见证了全部情节、在三年后亲手再造花海剧院的人。”靖轩转回头来,看着猫头女:“你甚至曾经和吉米也十分熟悉。”
没有人说话,观众席上保持着一贯的沉默。他们似乎也在欣赏戏剧。
靖轩转头看向W:“先生,你应该也猜出来了吧?”
W这才沉吟开口:“这件剧院当中,现在发生的污染,和三年前的无人截然不同。”
“三年前的污染,污染源明显是人类生命体,是罗威娜;而没有机械感染的痕迹。现在,污染源除了生物,很明显已经包括了无数的物体,比如台下的尸体,甚至于我怀疑花海剧院的机械设施,应该也被已经遭受深度污染的藤蔓或者其他条状动植物控制了。而这样大规模的污染,我不认为是巧合。”W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猫头女:“你应该也很喜欢吉米吧,不如把它的头摘下来。在这场你为自己设定的终场大戏中,难道不应该露个面吗?我们的女主角——”
“海伦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