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李禹虽然回来,他们的太子殿下却比之前更难伺候了。
北国皇子在十日后被斩首。刘晟乘胜追击,将北城一百里外的北**队全数剿灭。因为北国大皇子的死,嘉陵关的北**队也丧了士气,败了两次战后便退回北国。
此次两国之战让刘晟在朝中的威望更甚,回朝后刘晟却将功劳都算在孟青龙身上。朝中有眼色的官员便知,刘晟这是在藏拙便越是对他钦佩起来。看来天下之主的位置,非刘晟不可得。
回到都城后,李禹还是住在承风殿,每到夜晚刘晟便要来做。两人毫无交流却在塌上翻天覆地,末了,刘晟穿上衣服走人,留李禹一人。
这日,刘晟又是弄到半夜才回东宫,回来后脸色依旧差得吓人。青木硬着头皮劝道:“殿下,李公子已经回来了,您也该宽一宽心。”
刘晟轻嗤:“孤的心一宽,他便要趁着空隙逃走,这太便宜他了。”说着,眼底满是狠戾。
青木深知刘晟,他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八岁那年,梁王当着皇帝的面公然抢走他最心爱的弓箭,皇帝笑盈盈做和事佬,实则是偏袒梁王。两日后,弓箭全须全尾地回到刘晟手上,梁王落水发烧。
皇帝只爱他的皇位,对底下的儿子表面舐犊情深,背地里跟防狼似的。刘晟能从一众皇子里面厮杀出来便是靠着自己的狠劲和巧智,否则早已尸骨无存。李禹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所爱之人,也是他最大软肋,他死也不可能放他走。
“可是您日日不豫。”青木虽说得简短,底下的话却也都全了,这是担心。
刘晟惯于对自己发狠:“不豫又如何,他在乎吗?既然他不在乎,那孤便要他尝尝被人践踏的滋味。”
自北国大皇子被杀后,北国和中原的关系陷入前所未有的冰点。朝中有人建议,趁热打铁攻入北国,一举拿下。
刘晟却不赞同,朝上直谏:“北国虽荒芜,国土却十分辽阔,不说以我们目前的兵力尚且打不下来,北国地势复杂,我们去了只会成为瓮中之鳖。儿臣认为,适当地咬掉毗邻嘉陵关的一块肉,既能威慑又保了北部的防守。”
朝臣大部分赞同刘晟的说法,中原国力虽比北国强上许多,也不该在此时冒进。
就在刘晟稳打稳进时,朝中卷起一股流言。
有人说,当日在大皇子受刑现场有一白衣男子出现,原本大皇子必死无疑,却被劝阻了。其后,白衣男子和太子在城墙上互相拉扯,更有人亲眼见到两个人亲热。
这一谣言对刘晟来说不可谓不重。自古以来,太子的子嗣便是国中重本,若当朝太子是个断袖,那皇家血脉如何传承?
流言窜了几天,更有人认出,那日的白衣男便是北国质子李禹。
朝中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暗中支持刘晟的一派赶忙派人去查明谣言真相,而巴不得刘晟倒台的人便煽风点火,将刘晟断袖之癖,不堪众望说得极其严重,更有不怕死者谏言直接罢黜刘晟太子之位。
东宫一时人心惶惶,刘晟却稳坐东宫,丝毫不慌。
青木不知太子如何想,但眼下确实火烧眉毛了,看刘晟却还是日日往承风殿跑。
“殿下,暗卫已查明,此事是梁王的手笔。”
刘晟继续看着公文,面上无丝毫波澜:“看来要给梁王送一份大礼了。”
青木知道梁王这次逃不掉了,但他眼下更担心刘晟,“殿下,今日内阁那边已收到许多关于罢黜太子的折子。”
刘晟气定神闲道:“先让他们再得意一段时日,孤不急。”
这还不急啊,青木屁股都快被这把火烧熟了,天天坐不住似的往外跑,搜集各种情报。
“那李公子那边……”青木欲言又止。
刘晟听到李禹,终于绷不住悠然的神情,问:“他今日做了什么?”
“李公子今日出门后便听到宫人对他的议论,更有甚者还有人对他唾了口痰。”
刘晟脸色沉了下来,吩咐道:“舌头拔了。”
青木领命,心里头却摸清了刘晟的心思。表面说着要让人家尝尝被践踏的滋味,心里不还是疼得跟什么似的,一点委屈也不让受。
青木走后,刘晟的政务就再也处理不下去,搁了笔便往承风殿去。
承风殿内,李禹正披着薄衣饮酒,听到来人的脚步后,放下酒杯,缓缓解开自己的薄绸。
薄绸从肩膀滑落,却未迎来熟悉的胸膛,而是被人重新披上。
李禹有点醉了,浅浅一笑,却未作声。他和刘晟这段时间来便是这样相处的,没有言语,没有交流,只有抵死的缠绵。
刘晟额上青筋暴起,抓着李禹的肩膀,让他回过头来看自己,却见那一张清冷的脸上沁着薄薄的醉意。
他不知自己来时带着何种心情,白日里被人羞辱的人此刻飘飘欲仙,对自己的到来仍是可有可无。
这几个月来,他折磨自己,也折磨李禹,可身体上越暴戾地发泄,内心却越是空虚。刘晟死死扣着李禹的肩膀,他有什么办法?李禹油盐不进,连一丝希望也不肯给他。
“告诉我,那日你不杀我是因为你也心悦于我,对不对?”刘晟声音暗哑。
眼前的人歪了歪头,反问刘晟:“你在说什么?今天怎么这么多话,不做了么?”他似乎有点可惜,转身就要走:“早知我应去房梁上喝的。”
刘晟箍住李禹的腰,不让他走。
“你答应了加木杀孤,却把孤放了,是因为你舍不得孤,对孤也有一丝心爱。李禹,那日孤以为孤赢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走?孤为了你,用性命在赌,否则你以为那匹马为何如此容易中毒?”
李禹的腰上一片火热,他能感知到刘晟内心的灼热。他把手搭在刘晟的手上,轻声道:“如今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刘晟将他揽到怀里,抓起李禹的手至他心脏的位置。
“有,当然有有意义。孤今日一听你被人羞辱,难受得不得了。孤的心一直在你身上,你为什么总这么践踏孤?”
言毕,刘晟吻向李禹,舌头撬开他的牙关,探入其中。
吻了一会儿,刘晟才放开他,再次把他的手带入自己胸口处,李禹感受着手掌中强劲有力的跳动,脸上却似毫无波澜的湖面:“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中原太子。”
刘晟反问:“杀了我不是更好么?也许杀了我,北国这次不会那么快兵败。”
李禹摇头:“没有你,北国至多多撑一个月,我们兵力悬殊,以卵击石罢了。若你死了,两国的战争将无止无休,甚至北国会灭亡,可是。”李禹抬头直视刘晟,那双水盈盈的眸子既遥远又清明:“你杀了大皇子,这意味着,五十年内,我们两国的关系再无言和的可能。你知道北国现在有多痛恨你,多痛恨中原吗?”
刘晟当然知道,可是他不在乎。北国在他眼里不足为惧,甚至在他继位后,他将发展国力,踏平北国。当然,他此刻不会告诉李禹。
“李禹,两国之战本就无情法可言。北国大皇子既落入孤的手中,必死无疑。若你站在我的立场,你会放了大皇子?”
李禹的手一顿,他确实没有想过。可是刘晟说的对,两国原本就实力悬殊,杀了大皇子能瓦解军心,速战速决,为何不杀?然,后续两国的关系大靖又何尝放在眼里?
李禹心中生出悲凉,推开刘晟的怀抱,垂眸道:“你说得对,你我的立场本就不同,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你又何必在乎我的心意?”
刘晟底眸去看李禹薄红的脸庞,声音柔了许多:“你跟着孤,孤会庇护你。孤知道你现在还放不下,等十年,二十年,你会忘记那里的一切。”
窗外的风吹进屋内,李禹薄绸的衣角被吹得扬起。他望着窗外异常平静的一切,道:“刘晟,你知道我最喜欢的地方在哪里吗?”
刘晟只觉得眼前的人开始缥缈,内心生出要失去他的恐惧,便一手伸去握住李禹的手。
“北国有一座山,叫桑空。它不是北国最巍峨的山,也不是最出名的山,但那是我们祖先发源的地方。在山顶最高的地方,有一处细流,它穿过白雪,穿过奇石,那么努力地从山上流淌而下,汇聚成北国的生命之河。”
李禹看向远方,像看到了他的家乡,“他这么努力地孕育生命,他的子孙世世代代受着它的恩泽。你说,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根都忘了,那他与禽兽有何区别?”
李禹挣开刘晟的手,跌跌撞撞地走到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我之心事,月挂家乡。它好与不好,强大或弱小,皆是我的根,我的国。”
李禹拿起窗台上的酒一饮而尽,随后转过身望着刘晟:“我可以留在中原,但我的心永远在北国。你会成为中原的王,而我会变成攀附在你身上枯萎的藤。”
李禹语罢,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刘晟的心兀地疼了起来,可是他无法放手,李禹早已不知何时深深嵌入了他的生命,若是能放弃,他一早便不会开始。
刘晟无声地走到李禹身后,将他圈住,“好了,不聊这些了。李禹,这段时间孤很痛苦。”他用鼻尖去摩挲李禹的脖颈,“我们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李禹未语,只看着窗外一片漆黑。
“孤错了,你原谅孤吧。”
中原太子平生第一次低声下气地道歉,想挽留的是一抹白月,他远而缥缈,可是依旧让他心醉。
“你也瞒着孤很多事情,不是吗?你不是北国二皇子,孤也未再追问你。你会武功却深藏不露,害孤老是怕你受欺负。纵使孤有错,这样便扯平了吧?”
李禹被圈在怀中,身后是刘晟温热的体温。他也不知,何时起,自己的心已不受控制地爱上了刘晟。从他舍不得杀刘晟的那一刻起,他便知了,他栽了。
那段时日,他离开刘晟后已经回到了北国和二皇子汇合,整日虽让自己沉浸于计划之中,却无法自抑地想起刘晟。直到军中传来大皇子被刘晟抓走的消息,他知道,刘晟想见他。
救大皇子是他心,但想见刘晟是他私心。但他没想到,刘晟一点情面不留,杀了大皇子,还用身体折磨于他。
这段时日的碰撞让他终于清醒,他与刘晟绝无可能。刘晟要的是天下,是万朝归中,总有一天,刘晟将策马踏平大靖旁的列国,而他终将成为历史的灰烬。
既然未来是毁灭,那便只争朝夕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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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思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