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璟被紧急送进医院抢救,一周后终于脱离生命危险,转入高级特护病房。
跟踪的事很快被傅珩查清。是李孟辛的弟弟怕傅、李两家合作,影响动摇他在李氏的位置。搞这么一手,为的就是离间。
他知道傅璟在顾言身边做事,本来的目标也确实是顾言,后来一想,觉得伤了傅璟可比伤顾言划算得多。
只是没想到,手下人下手不知轻重,趁傅璟和顾言交谈之际对着傅璟脑袋来了一棒,不但将人揍进了icu还差点见了阎王。至此,两家的合作也如他所愿终止。
傅家在国内乃至全球是个什么分量,傅璟又顶着傅氏未来接班人的身份。
弟弟被揍成这样,当哥哥的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李孟辛赶来医院探望时,傅珩没留情面,只给了一条路。
如果傅璟好好醒来,这笔账还能好好算。如果醒来后,但凡傅璟有任何闪失和后遗症,那么傅氏会不予余力,动用一切势力让李氏消失。
知道弟弟干错事,李孟辛一不做二不休,借着这个由头直接将人打包送到了傅珩面前,随他处置。然后又重金邀请了国内外知名的脑科专家,组成一支医疗队为傅璟看病,他时不时也会来医院探望。
“顾总?”副总裁唐玫站在顾言办公桌前,朝他挥了挥手,颇为无奈又见怪不怪地轻轻扣了两下桌面,说道,“最近总见你失神,我看你不如找傅总请个假,上医院给傅璟当护工算了。”
时间飞逝,一月消逝,傅璟始终未醒。
在这一月内,顾言出了些许洋相。
上到公事带错文件,面对下属提问回得驴唇不对马嘴;下到衣服扣眼扣错,服装搭配出错,忘东忘西。
“自从傅璟出事后,你没发现自己不对劲么?”
顾言回过神,浅浅笑了一下当做回应,内里空唠唠,像是生活少了些什么般失落。
知道唐玫是在拿自己玩笑,可在听到玩笑话的瞬间,他竟然很怪异的觉得这个提议似乎不错?
自己现在这样六神无主确实不太适合管理公司……不但提升不了效率还拖了整个团队的后腿。
顾言抬手看了眼腕表——快八点了。
唐玫知晓顾言每天晚上八点后会前往医院探视傅璟。
见人放下手,她说:“傅总天天在医院照看,这个点应该还在。你不如趁今天去请个假,休息一下。”
瞧顾言不言语,她叹了口气:“别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我先出去了。”
到达医院停车场后,顾言放空了好一会儿才看手机——差六分九点。
往常傅珩会在八点半至九点之间离开病房,而他会在九点十分准时推开病房门,静静坐在傅璟身旁守到凌晨再离开。
停车场内不时有车辆进出,一会嘈杂一会安静。
顾言点了支烟,架在支烟架上,看着猩红烟头发呆,这是他最近染上的恶习。
抽烟有害身体,他不抽,只看,盯着那一点红。
车熄了火,他停的位置又偏,很少有灯光照进来,四周黑压压一片。
这样的红和黑,总会让他想起傅璟倾斜倒地,血流不止的画面。
傅璟未脱离危险的那一周是顾言最自责、恐慌的时刻。
他很应当的将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想,如果不是他要和李氏合作,如果不是他同意傅璟跟来,如果那天是他开车,就不会有后来的事……这一切本可以不用发生。
与傅珩认识十几年,他什么为人傅珩一清二楚。当时在医院,两人默契,一个眼神就能猜透对方心思。
顾言明白傅珩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可越是这样,他心里的自负感就越深重。
每次与傅珩见面,他都觉得无地自容,无法面对。渐渐地他开始避让、减少与傅珩的见面。
病房外,一层楼都被傅珩包下了,进出有保镖守护。头几次两人错开时间,傅珩还会问一下,后来便心照不宣了。
自那以后顾言再未见过傅珩。
推开房门时,顾言的心颤动不止。握在把手上的手,本能用力。
昏暗房间内,薄纱窗帘边站着一个人。
顾言慌了,强行维持的体面开始崩塌。
叹出一声颤抖,不等大脑反应,潜意识已经拖着顾言冲到窗边,紧紧抓着眼前人的手腕,惊喜又害怕地喊了声:“傅璟?”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沙哑得难以分辨出喊的话是什么,抓在手腕的手更是抖得不成样。
一周又一月,顾言熬得太辛苦。
今晚的月亮不太明亮,映照在两人身上的月光像是开了一层昏淡滤镜。
眼前人转身,可因为背光,迫切期待看到的面容怪异地陷进黑暗。
在这个当下,顾言忽然想起傅璟总是喜欢围着他,不知疲倦地喊他的名字。
顾言、顾总、言哥、顾哥、宝贝、亲爱的……
顾言心情好或是被威胁,会不情不愿压低声音闷闷地回一声:“嗯。”
命运弄人,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般期待渴望傅璟再叫一遍他的名字,同时也体会到了不被回应的焦急与热情被泼冷水的感觉。
顾言深刻体验到了傅璟的感受,即使只过去了大约几秒。
眼睛一眨不敢眨,顾言已经紧张到吞口水。
良久,终于有人打破宁静。
“是我。”对方回道。
听到回应的声音,顾言眼里的急切瞬间冷了下来,像在冬日吹起的泡沫,因为寒冷和低温,瞬间被无数带刺的冰晶花占据。
他难堪地松开手,强颜欢笑着给自己认错人找理由:“师哥,你怎么还在。”
语气含着浓浓失落,说完,顾言又立马察觉自己的话说得不该,找补着解释道:“怎么不开灯。”
傅珩没给他留体面和台阶,似是无意提及般反问他:“你来这里不是也未开过灯,学你。”
转身去开灯的身体登时僵硬在原地。
顾言不开灯是因为……他不敢看傅璟苍白无血色的脸,那样的面色他认为不该是傅璟。
脚步声响起,顾言抓了抓自己的裤子,他能确定自己没有动。
“最近我要出国处理点公事,不能时时回来照看小璟。顾言,休息一段时间吧。希望我回来,你能恢复正常。”
房间的灯始终没有被打开,室内昏暗一片。
一束刺眼的光在傅珩开门的动作下斜斜挤入房间,将其切割成一黑一白。
顾言的半张脸被映照得惨白如纸。
门彻底关死。
僵硬地站了好一会,顾言才迈开麻木的双腿,轻车熟路地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
检测仪器不时发出“滴滴滴”的声响。
借着仪器微弱的薄光,顾言适应了好一会光源才看清傅璟的样貌。
他来这里很多余,外面有保镖,病情有医生,没有意识的人显然是不需要人陪。
看着傅璟发了会儿呆,顾言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声音的笑,像是害怕自己把握不住音量吵醒人,索性完全不发声。
没用也来了,这不算浪费,反正有的是时间。
顾言给自己找了个可笑的理由,他觉得傅璟一个人在这儿太不安全了。保镖守的是走廊,不是病房。
第二天一早,顾言很听傅珩的话,上午便去了公司与唐玫交接工作,随后马不停蹄赶回医院,开始了没有准确时间限制的假期。
傅珩说是离开,但也会抽空来看傅璟,频率保持在一周一次。
因为太过风雨无阻,这不得不让顾言怀疑,傅珩说出国的事,是否是个借口。
又是一周过去,这期间发生了两件事,一件内里一件外在。
内里是顾言借着傅珩想明白了自己不能再画地为牢,故步自封。外在是,傅璟有了将要苏醒的预兆,症状表现为——手指和眼皮的细微动作。
这天早上,傅珩来了。看过傅璟后,顾言和他聊了些工作上的事。
原本话题已经结束,傅珩都走到门口了,突然病房内响起异声。
傅璟所在的病房是三室两厅的格局,两人还没推开房门,医生护士已经蜂拥而至。
推开房门,看到房内景象,众人不免倒吸气。
傅璟已经醒来,半靠在床边,扎着输液针头的手抬着,另外一只手的动作像是准备拔针。
“小璟。”傅珩开口阻止道。
随着声音落地,顾言看见傅璟抬头,本是无波澜的眼睛里突然升起浓烈的笑意。
傅璟的眼睛本就生得好看,他的笑是那种灿烂到夺人心魄的笑。
顾言站在傅珩身后,傅璟投过来目光时,两人对视了一秒,担忧了将近两月,悬在崖边的心终于落了地。
傅璟终于醒了,除了面色有些病态不佳外,其余的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可接下来事情的转折,又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和超乎想象。
顾言的心悄悄揪了起来,那双带笑的眼睛对他一扫而过,毫无先前熟识的神采。
他听见傅璟满是抱怨又可怜地对着傅珩埋怨道:“大哥,我怎么在医院?肯定是陆知夏先动的手对不对。他人呢,让他进来给我道歉。”
叫大哥时,傅珩已经坐在床边。听见陆知夏的名字,微不可查地呆滞了一下思绪,而后轻轻抿唇,不回反问:“有没有感觉到头疼?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不说不觉得,一提,傅璟便真的觉得自己的头很疼。
听见哥哥这么说,望着哥哥的一反常态,傅璟觉得自己这次和陆知夏的争斗一定是陆知夏的错。于是,他装模作样地捂着头卖惨,嘴上还不忘念叨着:“陆知夏在哪大哥,不是我动的手,哥哥你一定要相信我。”
傅璟沉浸在自己搭建的舞台上乐不思蜀,没发现周围一群人的面色凝重。
陆知夏已经离开傅珩两年,若说谁最清楚他与傅珩分开的原因和什么导致两人分开的内幕,这个人只有傅璟。
想到些什么,顾言有点不敢置信,向前走了两步果断喊了傅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