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第27章 李佳奇和孙晓的关系

下午五点半，李佳琦去上厕所的间隙，孙晓出现在19班门口。她探了半个身子进门，在教室门上扣了扣。

曾思瑶抬头时，她笑着打了个走的手势。

曾思瑶点点头，盖上笔，站起身跟了出去。

一出门孙晓就伸手来将她的胳膊挽着，显得十分亲密。

曾思瑶本来不太喜欢这种肢体接触，米玥平常也喜欢这样，她时不时的都觉得不自在。还不说现在被本就不熟的孙晓挽着，她觉得自己肢体都有点僵硬。

“你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吗？”为了缓解自己的僵硬情绪，她主动提起话题岔开思绪。

“嗯，你真聪明。”孙晓赞赏地笑笑，“不过我也是真的喜欢你想和你交朋友啊，也不全是因为别的目的。”

前一句还说得很好听，后一句“目的”就让曾思瑶十分不安。

“目的是李佳琦吧。”她十分坦率地问孙晓。

“哈哈我说了不全是啊，也是因为喜欢你啊，你不招人喜欢吗？”

曾思瑶被孙晓这话说得完全不知道怎么接。她向来不是个主动结交朋友的人，也不喜欢在朋友群里扎堆。朋友嘛，有两三个固定的就行，多了就容易叽叽喳喳闹矛盾，十分费神。

她认真看了一眼孙晓，她身上那种平和又自信的气质和黄瑶一模一样。她一定有个十分幸福且健康的家庭。

曾思瑶低头笑着，她觉得即便孙晓这么热情地说着想要和她交朋友之类的，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两个平常没什么交集的人，不可能因为说一句我想和你做朋友就真的能做朋友的。

“就我们两个吗？”走到校门口了，曾思瑶才突然回过神来问。她以为李秋桐会一起。

“对，就我们俩。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没？”

曾思瑶摇头。

“那我们吃麻辣烫好不好？”

“好。”

孙晓便带着曾思瑶出了校门，左转以后再左转，经过小吃街，再往前经过一个狭窄小巷子，转到另一条宽敞街道上去了。

除了学校外面的小吃街，曾思瑶还没逛过这个城市别的街道。骤然拐进一条车水马桶的主街上，她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路两旁卖什么的店都有，店也不小。孙晓带着她沿着人行道走了一条街，过一个红绿灯后右拐，到了目的地。

路口拐角处宽敞，露天摆着许多小桌子。地上因为常年的油水浸染，发着黑。

但扫得还算干净，桌椅也摆的整齐，做好了迎客的准备。

孙晓找了个隐蔽点的角落坐下，熟练地拿过菜单递给曾思瑶：“你点，今天我请客，你不要客气。钱是我爸妈挣的，挣得还算容易，你不要想着替他们省。”

一番话下来，曾思瑶想说AA都没法再说出口，笑了笑点了几个想吃的菜后把菜单还给孙晓。

孙晓拿了菜单喊来老板，又点了一些，还点了两个瓶装豆奶，老板转身就端着送上了桌。

曾思瑶把吸管插进瓶子，小小抿了一口，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好喝的。”

“你没喝过吗？”孙晓一面插吸管，一面问。

“喝过，但我们那儿没有这种，平常不太喝的到。”

是的，在她们那个并不发达的小镇上，连这种串串或者火锅店都没有，配套的瓶装豆奶当然更没有。

话说出来，两人都有点尴尬。过了好一会儿，孙晓才继续说：“其实我也就是比较幸运。”

曾思瑶抬头看她。

“我哥哥，李佳琦可能也和你差不多吧。”

曾思瑶继续咬着吸管小口抿豆奶，没有插话。

“我妈在嫁给我爸之前，她在李佳琦爸爸家，也是在一个小镇上，也不富裕。”孙晓很平淡地讲着这些在曾思瑶听来算是交浅言深的话，“你很棒，也不用觉得自卑什么的，只要努力，以后考上大学就能去更大的城市发展啦！会比我们都棒的。”

曾思瑶的尴尬和难堪被孙晓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讲出来，那一瞬间心头像是被人泼进一杯暖暖的茶，温暖至极，以至眼角发涩。

但她还没矫情到要哭的地步，只是非常感激地看了一眼孙晓，然后说：“李佳琦的妈妈，为什么不带李佳琦走?”

对的，没有多少母亲能在离婚时狠得下心去放弃自己的孩子。

“那家人不放啊。儿子欸，好容易生个儿子怎么可能带的走？”孙晓好笑地说。

曾思瑶也笑起来，是啊，这个重男轻女的时代，连她奶奶都因为嫌她是个女孩儿，逼着妈妈又生了个儿子才罢。

李佳琦的爸爸家里不肯放弃这个儿子太正常了，还是个那么聪明优秀的儿子。

“不过我不是她妈妈亲生的，我是我妈生的。”孙晓笑得更狡黠。

话虽绕口，但曾思瑶简单一捋，也就听懂了，她瞳孔都大了一圈：“什么意思？”

“我和李佳琦不是同母异父，我俩不是亲生的，我抢了他的亲生妈妈所以他恨我，也恨她妈……嗯现在是我妈，哈哈绕晕了没？”

“晕。”

怎么不晕呢。

怎么不震惊呢。

“他妈妈是个好妈妈，如果当初没有遇到我爸爸，李佳琦也能有个很好的妈妈。”孙晓喝了一口豆奶，表情浮起一些忧伤，继续说：“他妈妈和我爸爸是初中同学，后来我爸出去打工被人介绍了个对象就在外面结婚了，那对象就是我亲妈。但我亲妈不靠谱，没两年就跟有钱人跑了，把我爸，还有我一起抛弃了。为了照顾我也为了我读书，我爸带着我回了老家。那时候我……”孙晓仰头想了想，“7岁。能记事了。”

“所以那时候李佳琦也7岁？”曾思瑶觉得自己的心有点微微颤抖，说话声也就跟着有点虚无。

“他那会儿8岁吧，比我大半岁。”

曾思瑶又喝了口奶，以便压住自己的情绪。

“然后我爸爸和他妈妈重逢了。他妈妈那会儿婚姻也很糟糕，他爸脾气不好，又窝囊又懒，俩人经常吵架，妈妈老早就想离婚的，因为李佳琦一直忍着，结果我爸就趁机翘了墙角。”说到这里她笑起来，“我爸也是厉害，就这样给我翘了个好后妈。”

曾思瑶没有说话，一直静静听着。

“但是，我的幸运，恰好就是李佳琦的不幸。”

“他被自己的妈妈抛弃了。”曾思瑶听到自己嘴里不由自主发出的声音。

“对，都得这么想。但是妈妈很善良，她对我很好。她也想对李佳琦好，但是他们刚离婚的那几年，李佳琦的爸爸和奶奶根本不让李佳琦和妈妈见面，妈妈就是想弥补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后来我爸爸和妈妈一起努力创业，两个人起早贪黑地把事业做起来，李佳琦那边的家人才肯让他们见面，为了每个月的那笔还算可观的抚养费。”

“但是，哥哥已经很恨妈妈了。8岁到13岁，能记住的事情很多，也很清楚。”

曾思瑶的眼神已经放空了。她回想起自己见到的李佳琦的一幕幕，自傲，不屑，勤奋，阴晴不定……

一直都觉得他心里藏着故事，却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老板正好在她们俩都暂停的间隙把一盆烫熟的串儿摆到小方桌上，俩人看了一眼，却因为都还笼罩在悲伤的情绪里，一时间都不肯动。

是啊，聊着有关李佳琦的可怜身世，吃着串儿，怎么都显得有那么点儿……不厚道。

“所以现在妈妈想办法弥补，也希望通过我接近他，但是，”孙晓无奈笑笑，“你看到了，他讨厌我，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开吃呗，他们家小牛肉好吃。”说完，她已经上手拿肉串。

曾思瑶神情还有些木讷，伸手接过孙晓递过来的串儿签子。咬了一口，味蕾唤醒思绪，才反应过来，弯起眉毛对孙晓点头：“嗯，好吃。”

一顿饭期间，孙晓一面吃，一面慢慢又讲了一些关于李佳奇的事，主要大概就是李佳奇的亲妈想和儿子亲近，但是儿子不领情之类的伤心事。

曾思瑶听得很是唏嘘感叹。

又说李佳奇的父亲是个酗酒懒惰的鬼，老是通过李佳奇问他亲妈要钱花，她竟隐隐有些庆幸，庆幸的同时，又很难过。

那种复杂的情绪一直笼罩着她，直到一顿饭结束。

两个女孩儿胃口都细，吃得也不多，各自喝完一瓶奶后，孙晓又主动又不着痕迹的结完账，两人慢慢往学校方向走。

再次经过那条狭窄小巷的时候，四下无人时孙晓继续说：“我哥看着酷，其实内心敏感又脆弱，他挺喜欢你，我感觉得到。”

一股热血冲上头顶，曾思瑶急忙打断她：“……咳咳，我们才高一，谈论这种话题不合适吧。”

孙晓微怔了一晌，笑起来：“行，我错了。那说说你，有喜欢的男生没？”

“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随便，都行。”

“单纯的喜欢和欣赏，肯定有。早恋的那种，我没有。”曾思瑶微红着脸，一脸正义。

孙晓抿唇，盈盈笑着：“那你欣赏的男生，包括我哥吗？”

曾思瑶毫不犹豫地点头：“包括，他很厉害。”

“读书厉害？对，他学霸嘛，从小就是。”

“他打篮球好像也不错。”

“嗯，他喜欢一个人在街头那个破篮球场打篮球。”

“体育项目好像也还行。”曾思瑶随口说着，这些都不用思索就立刻出现在脑子里的，有关他的优点。

“是吧，我哥很厉害的！长得还那么帅，从初中开始收到的情书就一沓一沓的，我那会儿还给他做挡箭牌，大家都不知道他是我哥，他就利用我。哼，利用完了现在就凶我，真的是很不厚道。”孙晓提起李佳奇是一脸的骄傲。

曾思瑶喜欢孙晓的坦荡和豁达，那种一点不受家庭影响的豁达，让曾思瑶心生仰慕。李佳奇怎么凶她，对她来说好像都没什么实质性伤害，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带着自己的活泼笑容走向他，试图温暖他。

多好的一个人。长得还这么好看。

这样一个善良又豁达的女孩儿……但是怎么和吴斌走得很近？

她稍稍一犹豫，还是问了出来：“那个叫吴斌的，上次和我们班打篮球那个，你好像和他很熟？”

孙晓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仍旧十分坦然：“嗯，还行，一朋友。”

孙晓没有细说，曾思瑶也不再细问。两人已经走到学校外的那条小吃街上，这会儿正热闹，来来往往都是穿校服的学生。

没走几步孙晓就已经遇见好几个同班同学。一女生从一家小吃店里走出来，刚吃完饭还在擦嘴，见着孙晓就开心起来：“欸正好，孙晓你不是说去文具店买折纸吗，走呀。”

孙晓侧头看曾思瑶，曾思瑶就说：“快去吧，我自己回学校。”

“那好吧。改天又找你玩儿。”

曾思瑶冲她摆摆手，又道：“谢谢你今天请我吃饭。”

“客气。我可是带着目的的。”她眨了个眼，朝她同学走去。

曾思瑶转身往校门口的方向，一面走一面想着孙晓说的“目的”是什么意思，然后失笑起来，孙晓不会真的以为李佳奇和她有什么，想通过她来达到什么促成家庭大和解的目的吧。

想起这段时间孙晓的所作所为，倒还真有可能。

她很惶恐。

曾思瑶回教室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有不少人。运动会的原因，今天的教室格外热闹，一改往日大部分都埋头读书的严肃氛围。

大家讨论的无非是谁得了第一名，谁得了第二名，谁平常看起来是如何如何，不成想运动会上表现却又是如何如何。

曾思瑶刚坐下，她的前排座位跟着就坐下一个人。

看清后，是谢洋。

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对周南执着得存着一点想法的可爱小姑娘，但周南对她没什么想法，或者说暂时没什么想法。

曾思瑶一脸诧异看着她。

她却笑得一派暖洋洋的：“曾思瑶，你好厉害啊。”

“嗯？”

“你不仅成绩好，没想到体育项目也这么优秀，你是我的偶像！”

“……”

又来了，这姑娘是吃夸夸糖长大的，张嘴就会夸。上一回她夸曾思瑶就夸得十分有水平，但是目的也是十分精确。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表扬，却不知是为什么。

曾思瑶瞥了一眼周南空荡荡的座位，心里很想对这姑娘说一句“周南还没回来，你这会儿把话说完了待会儿怎么聊”，但她不忍戳穿别人，只能也是看着她笑得十分矜持回答：“没有……我短跑也很差的，也就跳高还行，可能是小腿肌肉比较发达，运气好罢了。”

谢洋果真就低下头去看她的腿，但是校服裤腿挡着，看不清。她抬起头来说：“你看着这么瘦弱。”

“对嘛，表面现象，嘘！”

谢洋笑得更加灿烂：“你还挺可爱的。”

曾思瑶第一次被人当面说“可爱”，实在是心慌。她从课桌上拿出数学书，又打开笔，一副开始准备用功的模样。

谢洋看着她把书翻开，然后脑袋凑近了些细细一看，惊呼起来：“妈耶，你都预习到这里了！”

曾思瑶拇指不断按动笔头，笔芯就在笔筒里一会儿弹出一会儿弹进。她微微笑着，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围观学习的感觉，就像自己的行动计划被人**裸的看穿似的，非常不爽。

“嗯，你也快回去预习，越早预习，听课越简单。”她盈盈笑着，提醒谢洋赶紧走。

“哎，”谢洋却叹了口气，双手垫着下巴趴在曾思瑶立起来的课本上：“我不行，我预习了也看不懂，还是乖乖等老师讲吧。”

相比前面那种直白的夸赞，这种隐约的表扬更让曾思瑶心情愉快一些。同时她也很疑惑，书上的内容其实都很浅显，大都只是基础知识和公式的讲解，根本就没有难度，怎么可能看不懂。

见她没有即刻要走的意思，曾思瑶也不再理会，拿着笔开始认真看书。

曾思瑶认真地看书，谢洋就在边上认真地趴着看她认真看书。曾思瑶主动屏蔽了她的存在，直到她又叹一口气。

接着背后传来课桌轻微挪动的声响，李佳奇回来了。

谢洋又一声轻叹：“李佳奇也厉害，你们都好厉害。”

曾思瑶这一回，终于从谢洋的话里听出一些端倪来。她这是，有点自怨自艾的悲伤？

于是她主动探手在谢洋脑袋上轻轻一敲：“回去努力学习呀，在这儿叹什么气。”

“好多都不会，学着费劲。”

这下轮到曾思瑶叹气了，她看着谢洋，默了会儿：“行吧，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帮你讲讲。”

谢洋坐直了身体：“真的？会不会耽误你时间？”

“……”

“……只要不是很多，也不是很耽误，就当我再巩固练习了。”

背后传来一声嗤笑，曾思瑶身体僵了僵。

谢洋开心起来：“那行，那我这儿确实有两个题不太会，你可以给我讲一下吗？”

“……可以。拿过来吧。”

谢洋终于从曾思瑶前排位置走开了。曾思瑶转过头质问李佳奇：“刚才你笑什么？”

李佳奇一脸平静淡然，曾思瑶看他的第一眼都怀疑自己刚是不是听错了。

“笑你善良。”他答。

曾思瑶毫不怀疑，他这话是在讽刺。

“可能跟你比是要善良一点点。”曾思瑶甩下这么一句，转回身来。

李佳奇身上那种时不时就会冒出来的天然优越感，让曾思瑶觉得不太舒服。作为多年的学霸，她也知道给同学讲题浪费时间，但她并不十分排斥。从客观来说，给别人讲题，是另外一种熟悉题型的过程。从理性来说，这种助人为乐的正面情绪，其实还不错。

当然不乏那种比较自私的学霸，并不愿意浪费一丁点儿时间给同学讲题的。曾思瑶不喜欢那种人，觉得他们从品德方面来说，并不完美。当然这种人也不多，但就是有。

曾思瑶通过这一声嗤笑，几乎断定了李佳奇也是这种人。毕竟她确实从没见过李佳奇给谁指点过。

人嘛，总是慢慢相处，慢慢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