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里的春天 第36章 乌兰巴托的夜（十六）

春天和阚星河打车赶到刘队长告诉给她的地址。

刘队长已经带队赶到了。

漆黑的夜色下，有着淡淡的雾气。

废旧仓库所在的位置靠近西海市机场，偶尔有飞机低空飞过，经过时会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刘队长及其下属将车子停在距离仓库稍远一些的地方，确保他们不能被躲在仓库里的人发现。

“刘队长，里面什么情况？”春天靠近了刘队长，小声问他。

刘队长指了下远处的仓库：“这里没有住房，只有一处仓库，所以我们根本不敢靠近，担心惊动了里面的人。”

阚星河小声问刘队长：“确定里面的人是安之向吗？”

刘队长摇摇头：“不确定，不过，据线人的描述，很像是安之向那一伙人。”

春天将枪上膛，想拎着枪过去搜查。

阚星河拉住春天的手臂，春天回眸看着他，黑夜里，阚星河依稀可以看见春天的眼眶里噙着眼泪。

刘队长小声说：“我带着几个警察跟你一起过去，留下几个人在外面看守，以防他们跑了。”刘队长看了眼阚星河，“你也留在外面吧，你不是警察，没有抓捕的经验，在这种场合下很容易受伤的。”

阚星河看向春天：“可是，我想保护她。”

春天拍拍阚星河拉着自己胳膊的手，松开了他的手：“你在这里等着就是对我最大的保护，你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

刘队长带来的警察，人人都穿着防弹衣、戴着钢盔帽子。

刘队长想脱下自己的防弹衣给春天穿上。春天看出他的意图，立刻按住了他的手。

春天弓着身子朝着仓库方向快速跑去。

刘队长见状，朝着警察们挥挥手，几个警察跟着刘队长一起去仓库摸查，几个警察留下把守。

阚星河忐忑不安的眼神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一名警察拉着阚星河蹲下：“你藏好了，千万别被里面的人发现。”

仓库里安静的很，只有一点点的光亮从里面传出来。

春天和刘队长带队走在最前面，两人对视了下眼神，刘队长跟春天比划了一下手势，两人拎着枪从大门冲了进去，身后的警察们也都跟着冲了进去。

安之向正捂着伤口躺在椅子上，听见警察冲进来，挣扎着爬起来躲避，躲在一个大箱子后面。

他的两个手下正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吃着泡面，听见警察进来，慌忙掏枪准备和警察射击。

“砰砰砰。”

“砰砰砰。”

火光四射，激起仓库内的尘土。

安之向的两名手下被警察开枪打死。

安之向躲在箱子后面，远远的看见手下的尸体倒下，身下的血流了出来。

阚星河听见仓库里传出来枪声，担心极了，站起身准备冲出去，被一旁的警察紧紧的按着。

春天拎着枪，开始各个角落搜查。

刘队长也带着警察们各个角落搜查，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安之向透过窗子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看来，今晚我是走不出这间仓库了。

不知道是自己快频临死亡了，还是其他什么，安之向的脑海里不停的闪过曾经和爸妈、哥哥在西平时的日子，还有和哥哥在泰国重振安氏集团的日子。还有，和春天相处的那小半年时光......

春天搜寻的位置渐渐靠近了安之向。

听着脚步声，安之向警觉了起来。

春天轻轻探着路，仓库里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刘队长和警察们搜寻完别处，发现只有春天负责的这块区域没有搜查完。

春天举枪巡视着每一处角落，陡然，她看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靠在一个破纸箱子上。

春天将枪口对准了安之向的脑袋：“不许动。”

安之向看着春天，这个他曾经最爱的女人，想娶回家的女人，自从安氏集团湮灭后，两人只能持枪相见了。

听见动静的刘队长和警察们朝着这边跑过来。

所有警察将安之向团团围住，大家的枪口都对准了安之向。

“孙晓滢呢？”春天问他。

“她......”

“难道你杀了她？”春天拿着枪的手激动的颤抖。

刘队长走到春天身边，小声说：“他可能是最后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孙晓滢下落的人，先逼问他说出孙晓滢的下落。”

“我再问你一遍，孙晓滢呢？”

“春天，我想问你一句话。”

“你说。”

“你爱过我吗？”

春天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安之向居然还能问出这个问题。

“春天，你爱过我吗？”

刘队长以及其他的警察们听着安之向和春天的话，手里的枪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现在这个答案还有意义吗？”

“有。”

春天眼角的泪水滑过脸颊。

“你告诉我，孙晓滢呢？”

“你先回答我，你到底爱没爱过我？”

“我只想知道孙晓滢现在在哪里。”

安之向的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

刘队长看见安之向的动作，朝着安之向开了一枪，子弹正中安之向的太阳穴。

安之向倒地的时候，眼睛没有合上，躺在地上，地上的沙土肆意乱飞。

春天看着如此狼狈的安之向，想起了在西平市第一次遇见安之向的场景。那样阳光帅气的男孩，不过一年的光景，他却死在了这里。有时候春天觉得有些愧对安之向，究竟哪里对不起，她也说不清楚，毕竟如果不是自己到西平市卧底、去泰国卧底，安之向的爸妈、安之向的哥哥都不会死，但是春天知道，自己身为一名警察，抓捕一切罪犯是自己身为警察的职责。

刘队长走到安之向的尸体旁，掏出安之向没来得及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来的右手。在右手里发现了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

刘队长将银行卡和纸条拿出来，走到春天身边递给了春天。

“春天，当你看见这张纸条的时候，估计我已经被警察乱枪打死了，这次从泰国回到内地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曾经，我是那么的爱你，爱你甚至超过我自己，就算你卧底西平时，直接或者间接的导致我爸妈惨死。在泰国时，也是因为你向警方提供消息，导致我哥哥惨死。我的心里也还是爱着你的。爸妈的死，哥哥的死，令我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亲人也没了。我恨你，所以我回到西海市杀了你的爸妈，原以为杀了他们之后我会开心，可是我一点也没有，我知道，我们之间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这辈子是不可能在一起了。春天，答应我，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不要再遇见了好吗？爱上你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忘记你是我做过最痛苦的事情。春天，这是我最后一次对你说：我爱你。”

春天看完信，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

“刘队长，你带着警察们搜寻下这间仓库的箱子，我猜测晓滢被他们藏在这间仓库里了。我想和安之向单独待一会儿。”

刘队长和警察们默不作声的开始到处去搜查。

春天走近了安之向的尸体，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他。颤抖着伸出右手，为他合上了双眼。

“有些话我一直没有告诉你，那晚的事情，是我用酒灌多了你，其实，我们什么也没发生。我发在社交平台的怀孕单据，是我闺蜜孙晓滢的单子，并不是我的，我这么做其实就是想引你出来。或许你说的对，我们此生本就不该遇见，既然遇见了，又是这样的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还是不要遇见了。”

一名警察突然大喊：“找到了！”

春天站起身朝着警察大喊的方向跑去。

所有警察已经全部围在了这里。

只一眼，春天差点儿晕过去。她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两腿发软。

刘队长扶住了春天：“春天，要不把尸体拉回警局吧，等法医处理好了你再看。”

春天推开刘队长，走到放孙晓滢尸体的纸箱子旁。

这是个一米多高的纸箱子，孙晓滢的身体被蜷缩着放在了里面，身上盖着厚厚的报纸，以防尸体的血渍渗透出来。

春天弯腰将孙晓滢从纸箱子里抱出来，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孙晓滢的惨状惊呆现场的所有警察：

只见孙晓滢的下巴被打碎、捣碎了双眼、鼻子被切割、肋骨被全部抽出、膝盖以下的皮被剥离。

刘队长看过几百上千件案子的受害者，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惨的死者。

“看来她在死之前遭遇了非人的折磨。”

春天抱着孙晓滢的尸体哭的痛不欲生。

曾经，娇娇、孙晓滢和春天三人约定，她们要做彼此的伴娘。娇娇死了，孙晓滢也死了，只剩下了自己。

刘队长和警察们不敢上前相劝。

刘队长见春天哭的伤心，他后退了几步，去了稍远一些的地方，给门外的警察打电话，告诉他们抓捕的成果。然后他又联系警局的法医，让他们带着工具来现场验尸。

得到消息的阚星河，跛着脚跑的比警察们还快。

到了仓库，听见春天在凄惨的哭泣，赶忙跑到她身边。准备问清楚因为什么时，看见了春天怀里抱着的孙晓滢的尸体。

孙晓滢的面容虽然已经被凶手损坏，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皮，但通过身型，阚星河还是认出了这是孙晓滢。

阚星河蹲下身子，揽着春天的肩膀：“春天，晓滢已经不在了，你要坚强。”

春天哭的声音更大了，响彻整个仓库。

法医们来了之后，将孙晓滢的尸体运回警局法医室，准备接受检查。

春天和阚星河从警局回到画室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春天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憔悴，很是忧伤。

进了门，阚星河快速找出两个人的拖鞋。

春天“扑通”一声昏倒在了地上。

阚星河见状，扔掉了手上还没来得及放在地上的拖鞋，抱起春天，放到了沙发上。

他蹲着身子，尝试着轻轻拍了拍春天的脸蛋，春天没有反应。

阚星河起身去找手机，打120急救电话。

春天被送进医院，做了一番检查后，医生判定春天是因为悲伤过度才会如此。

等候春天醒来的时候，阚星河发消息告诉给洪旭，警察们已经找到了孙晓滢尸体的事情。

春天昏睡了一天一夜后终于醒了。

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她的阚星河见她醒来，惊喜坏了：“你可算醒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星河，晓滢她？我是在做梦，还是一切都是真的？”

阚星河的笑意僵硬在脸上：“是真的。”

春天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什么时候下葬？我好想去送送她。如果不是我和安之向之间的恩怨，她也不会死。”

“洪旭说，他三天后要跟晓滢举行婚礼。”

春天惊呆了：“婚礼？”

洪旭得知孙晓滢死亡的消息后，立刻到警局的法医室看望了孙晓滢。

看见孙晓滢的惨状，洪旭没站稳，整个人都瘫软了。

他联系了西海市最好的殡仪化妆师，想让孙晓滢美美的当新娘，美美的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三天后，洪旭和孙晓滢的婚礼如期举行。

婚礼现场布置和寻常结婚的现场一般无二。

酒店的员工们翘首以盼，想看看曾经逃婚的新娘子到底什么样子。

领班突然站在了员工们中间，告诉给他们一个咋舌的消息：“新娘已经死了。”

大家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领班：“你在说什么？”

“新郎昨天就和酒店打过招呼了。原本我们酒店是不为死人准备宴席的，但是经理听说了他们的爱情，同意了。”

今天所来的宾客们也都知道了孙晓滢已经去世的消息。

洪旭的爸妈坐在最前排，脸色有些凝重。

孙晓滢的妈妈也坐在最前排，她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状。

春天在化妆室，跟化妆师一起给孙晓滢化妆、换婚纱。

孙爸爸在门口等着，等着用轮椅将女儿的尸体推出去，和洪旭完成这场特殊的婚礼。

化完妆，换完衣服，春天将孙晓滢抱在了轮椅上，推到了孙爸爸身边：“叔叔。”

孙爸爸接过轮椅推着：“谢谢你，春天。”

洪旭站在台子上等着，等着自己最爱的新娘登场。

随着音乐声响起，现场的灯光暗了下来，地面上散发出阵阵白雾，现场宛如梦幻般的城堡。

所有的布置都是孙晓滢此前亲自挑选的。

随着大门打开，孙爸爸推着孙晓滢进了来。

站在大门口的两个服务员被孙晓滢的脸吓得尖叫。

洪旭赶忙走过去几步，帮忙孙爸爸将轮椅推上了台子。

主持人朝着洪旭挥手，洪旭回去了新郎该站着的位置。

“尊敬的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女士们、先生们，大家上午好。”

所有人热烈的鼓掌。

“在这样一个充满喜庆的日子里，我们迎来了新郎洪旭先生、新娘孙晓滢女士的结婚庆典。”

春天和阚星河进门后，坐在了最后面的一排。听见主持人说话，春天强忍着眼泪，目不转睛的看着。

“非常荣幸受到新人的委托，为他们主持并见证这一神圣而又浪漫的婚礼时刻，在此我代表两位新人以及他们双方长辈，对各位来宾的光临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谢谢大家。”

所有人热烈的鼓掌。

“我们首先有请新郎入场，准备迎接你最美的新娘。”

新郎洪旭手持手捧花先上场，向全场来宾挥手并走到舞台处等待新娘孙晓滢。

“下面，我们有请新娘入场。”

孙爸爸推着孙晓滢的尸体入场。

接下来，是主婚人、证婚人致辞、双方父母致辞。

再然后，是新郎、新娘交换戒指；新郎、新娘拥吻；新郎、新娘按手印泥；新郎、新娘点同心烛；新郎、新娘切蛋糕；新郎、新娘倒香槟酒；新郎、新娘喝交杯酒。

所有的环节都是洪旭牵着孙晓滢的手完成的。

扔手捧花的环节，是作为伴娘的春天接住了手捧花。

最后，主持人宣布，圆满礼成，洪旭和孙晓滢正式结为夫妻。

水晶顶上洒下漫天的玫瑰花瓣，犹如花海一般。玫瑰花是孙晓滢生前最喜欢的花，洪旭昨天几乎跑遍了西海市所有的花店，买下了所有的玫瑰花制造今天的惊喜。

在场的人，无一不为洪旭和孙晓滢这场特殊的婚礼所感动。

举办完婚礼，孙晓滢顺利下葬。

洪旭买墓穴的时候买了两个相邻的。当初孙晓滢和春天去买墓穴的那个地方，销售员说，买一送一，没想到真的派上用场了。洪旭准备在自己死后，让还活着的亲人或者朋友，将自己葬在孙晓滢的旁边，这样自己就能永远的陪着她了。

孙晓滢的墓碑上，刻着孙晓滢和他们未出生宝宝的名字，洪旭给未出生的宝宝取名：洪爱滢。

春天目睹了孙晓滢和洪旭的整个爱情过程。她相信，孙晓滢在天上一定都看到了、听到了。

办完这一切事情，春天让阚星河陪着自己回了趟南陵市。

她将安之向最后交给自己的那张银行卡上缴给王局。

王局查询后得知，里面竟然有两个多亿。他知道这是诈骗组织的赃款，所以只能请示上级，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