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切回归于平静,似乎一切事情都开始好了起来。
春天带着阚星河去了爸妈的墓地。
春天和阚星河让出租车司机将车子停在了山下后,下了车。
今天是周一,上午的墓地没多少人来看望他们的亲人。
刚才来的路上,阚星河让司机停在了鲜花店和水果店前,他下车买了两束花,一些水果。
他俩今天特地穿的都是黑色的衣服,准备“当面”告诉给范爸妈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俩来到半山腰处范爸妈的墓碑前停住了脚步。阚星河将左手抱着的两束花、右手拎着的水果放在墓前。
春天看着墓碑上爸妈的照片,有些泪目。
阚星河搂住了她的肩膀。
春天哽咽着和爸妈说:“爸,妈,我带星河来看你们了。杀害你们的凶手安之向已经被击毙,你们也能安心了。”
阚星河见春天抽泣着,他搂的更紧了,小声说:“别伤心了,叔叔和阿姨在天上都希望你过的幸福。”
春天抹了下眼角的泪珠,深吸了几口气,笑着和爸妈继续说:“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一切都挺好的。”
“叔叔,阿姨,我会好好照顾春天的,等她不忙了,我们立刻登记、举办婚礼。”
下山的时候,阚星河牢牢的拉着春天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要跑了似的。
曾经有人说:有些幸福,总是在快要来临的时候,对人关上大门。
春天当初读这句的时候,只觉得惋惜,从没想到,一些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春天在从墓地回去画室的路上,觉得心口痛,咳嗽了一声,一股黑血从鼻孔和嘴里喷了出来。
阚星河见状,吓了一跳,他赶忙问司机:“师傅,您有卫生纸吗,麻烦递给我。”
司机猛踩了刹车。回头看见春天吐出来的黑血弄脏了他的车,气的暴跳如雷:“你有病还出什么门啊?你把我的车弄脏了,我不拉你们了,你们下车吧。还有,我得立刻去洗车,洗车的五十块钱你们也得赔给我。”
阚星河想争辩几句,如果出租车司机还不拉他们,他想告诉司机,春天是一名警察,她是为了执行任务才会受这么重的伤。
春天看出阚星河的意图,按住他的手:“咱们赔给师傅钱吧。”
说着,春天拿出手机,扫司机的二维码,支付司机钱。
阚星河看着窗外荒凉,恳求司机:“师傅,您行行好,把我们带回市里吧,我们在郊区怎么回去啊?这样,您把我们拉回去,我多给您一百块。”
司机师傅斩钉截铁的说:“不行,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传染病,我得赶紧去洗车。”
春天打开车门下了车。
阚星河见状,也开门下了车。
车门刚关上,司机一脚油门开着车子就走了。
路上扬起的尘土呛的春天直咳嗽。大口大口的黑血从嘴里吐出来,春天弓着身子,吐在路边,
阚星河搀扶着春天,眼里满是心疼:“怎么会突然这样了?”
春天站直了身子,她只想到了一种可能,安之向让自己复吸的毒品里,一定掺杂了慢性毒药。
不过,她只猜对了一半。毒药是那天负责送货的阿明所下。
春天和阚星河拦了很久的顺风车才拦到一个拉货的大哥。
大哥停了车子,让春天和阚星河上车。他开的车子是个带车斗的小型货车。
阚星河扶着春天上车后,两人靠着车头坐着。
大哥大声问了一句:“坐稳了吧?”
阚星河应声:“嗯。”
一路上,大哥开的很稳,尽量避开坑洼的地方。
春天靠在阚星河的怀里,看着一路上的景色,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阚星河不知道春天是睡着了还是......他见春天闭上了眼睛,伸手去试探春天还有没有呼吸。颤颤巍巍的试探后,发现春天还有呼吸,阚星河如释重负。
他们到了城里,立刻去了医院。
春天做了全身检查。
医生发现春天的五脏六腑都有衰竭的症状,但是为什么会这样,没有查出原因。
从医院出来后,春天站在大街上,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怅然若失。
“我们回家,还是?”
“我想回南陵市去见王局。”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啊?要不然等明天,明天我陪着你去。”
“嗯。”
休息了一宿,春天觉得身子好多了。
下楼的时候,发现阚星河已经叫了出租车。
春天还注意到,阚星河画室一楼的很多画都不见了。
“春天,车子到了,我们走吧。”
春天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画板前,抚摸了下空荡荡的画板:“画呢?”
“卖了。”
“卖了?”
“嗯,有人想买我的画,所以我就卖了。”
“那些画呢?”春天指着消失画的几个地方。
“也都卖了。”
阚星河走过来,想拉着春天的手出门。春天却站在原地看着他,“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阚星河解释了其中原因:很早之前,有一个顾客看上了他的画,但给的钱不多,且就是个中间商,所以他一直没同意。但最近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所以阚星河主动联系了那个人,卖掉了十幅画。
一路上,春天都在看着窗外。
阚星河不时的侧目看着春天,不知道春天究竟在想什么。
出门的时候,春天戴了鸭舌帽和口罩,因为一早她给王局打电话,王局破天荒的将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南陵市公安局。
春天已经很久没回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了。
王局让自己的新助理小勇在门口接应着春天。
春天和阚星河下了车后,一眼就看见了小勇。
小勇走出几步远去迎接春天和阚星河。
“局长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你们了。”
“走吧。”
春天走进警察局,熟悉感立刻袭来。
阚星河牵起了春天的手,靠近她小声说:“等下要不要和王局谈谈回局里工作的事情?”
春天看了阚星河一眼,没说话。
他们三个去往王局办公室的路上,偶尔遇见穿着工作服要出警的警察,或者是抱着文件夹准备工作的警察。看见小勇带着两个人,问是谁?小勇解释是客人。
到了王局的办公室,小勇“咚咚咚”敲了三下后,推开门,侧着身子站着:“你们进去吧。”
春天和阚星河进门后,小勇关上了房门。
王局坐在办公桌前,指了下面前的两把椅子:“你们来了,过来坐吧。”
春天和阚星河过去坐下。
阚星河从一进门就留意了王局的办公室,发现办公室的墙上悬挂了一些警察职责条例。
春天坐下后,摘了口罩。
王局见春天脸色惨白,问她:“春天,你生病了?”
春天如实告诉给王局,此前安之向抓了孙晓滢,逼着自己复吸了毒品,虽只是复吸两次,但因毒品被安之向高度提纯过,所以毒瘾犯了,且安之向在给她复吸的毒品里掺杂了毒物,导致她现在五脏六腑都衰竭了。
王局听完,很是震惊,“怎么会这样?你怎么一直没有告诉我呢?”
春天苦笑了下:“安之向前几天才被抓到,我不想因为我的事情,影响整个抓捕计划。”
王局告诉春天,此前她上交的那张银行卡他已经交给了上级,卡里的两个多亿充公,作为安氏集团诈骗案受害者们的赔偿款。
阚星河一直没说话,听王局说完,他插话:“王局,春天的爸妈是被安之向杀害的,有没有赔偿款呢?”
王局看了眼春天,按照规定,春天的爸妈不是因为诈骗案惨死,不能分得安氏集团缴获的赃款,但王局考虑春天的爸妈是被安之向报复才会惨死,所以宽慰春天:“你放心,我会跟上级领导请示的。争取帮你多要一些抚恤金出来。”
春天低下头,苦笑了下,抬头看着王局:“王局,不用了,我......恐怕是时日不多了,我倒是想给另外一个人申请一些抚恤金。”
“你那个死掉的闺蜜?”
“嗯。”
阚星河伸出手,从椅子后背处揽着春天的背,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鉴于春天对于安氏集团诈骗案的突出贡献,王局承诺她,会给她申请一笔安家费,就算她不能再重新回到警察系统,这笔钱也够她生活一段时间的了。
但春天说出了自己藏在心底的一个心愿:“王局,局里有没有没破获的案子?”
“你想......?”
“我进了警局一个月就跟着师父去了西平市,卧底诈骗组织,一直没有机会破获各类案件,如果组织纪律允许的情况下,我想一个人侦破一件或者两件案子,也算是了我的一个心愿。”
春天从未对王局提出过任何要求,如今病入膏肓,提出这个要求,王局自然是答应了,只是他担心春天的身体能支撑着她破获案子、抓捕凶手吗?
阚星河没有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这是春天的心愿。
春天和阚星河从王局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春天戴上了口罩。
走到一楼荣誉墙那里,春天停住了脚步,朝着荣誉墙走了过去。阚星河见状,也跟了过去。
春天看着荣誉墙上昔日同事们穿着警服的照片,有些泪目。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每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是谁啊?”
突然的说话声音吓了春天一跳,她慌忙撤了手,回头看着,发现竟然是和她一个科室的邹奇名。自从卧底后,春天再也没见过邹奇名,没想到今天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虽然春天戴着口罩,但邹奇名还是认出了她。
邹奇名走近了春天:“你是王局的朋友吧?刚才我看见王局的助理带着你们上楼了。”
春天点点头,没说话。
“我带着你们去我办公室,这里是警局,不能随便乱走的。”
春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子竟然不由自主的跟着邹奇名朝着办公室方向走去。
阚星河寸步不离的跟着。
邹奇名推开办公室的门,侧着身子站着。
春天走了进去,阚星河跟了进去。邹奇名看着楼道里没人注意到他们,进了去。
春天环视着熟悉的办公室,极力克制着眼角即将要流出的泪水。她注意到了自己的办公桌,还和两年前一样,师父的办公桌也和他在的时候一个样子,邹奇名的办公桌上堆满了各种文件。
邹奇名指着刘全安和春天的桌子跟春天和阚星河说:“这里是我师父刘全安,还有我一个小师妹春天的办公桌。人人都称颂师父是南陵市公安局的英雄,但是我们南陵市的每一个警察都知道,春天也是英雄。”
春天的眼泪瞬间决堤,她背对着邹奇名,担心邹奇名看见自己流泪。
邹奇名踱步在办公室内,诉说着之前的种种,似乎刘全安从未离开过,春天从未离开过。
当初,刘全安带着春天前往西平市卧底,留邹奇名一个人在警局。邹奇名原想着他们两三个月后就能回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刘全安牺牲的消息。邹奇名和王局打听过春天的消息,但每次王局都以开除警籍为借口给搪塞过去。邹奇名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他已经猜测出,师父死后,春天的卧底使命还没结束,组织还需要她继续卧底。
这间办公室,王局一直没有安排新人过来,保留了刘全安和春天的座位。
邹奇名每天对着两张空桌子上班,他从未感觉刘全安和春天离开过。
春天慌不择路的从办公室逃离走。
阚星河跟了出去。
邹奇名看着门的方向,嘴里喃喃自语:“春天,我知道是你,至于你为什么不肯回到警局上班,不肯跟我相认,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原因。”
回去西海市的路上,春天和阚星河坐在出租车后排座。
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春天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阚星河现在能做的,只有静静地陪着她。等候她随时情绪崩溃,自己的肩膀就是她最坚实的港湾。
他们到了西海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没有回画室,而是去了戒毒所。
下了车子后,司机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着实觉得不寒而栗:“怪不得看着他们神色不对呢,原来是两个瘾君子,真晦气。”
春天住进戒毒所戒毒,她不知道戒毒后,中的毒能不能好。但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阚星河将春天送到后,回去画室,准备拿些换洗的衣服和日用品过来给春天。
为了给春天筹钱治病,阚星河在各个社交账号上发布消息,低价卖画,或者可以根据客户的需求定制画。
昔日情敌王星辉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阚星河急需钱的事情,通过同学传话,要找阚星河定制画。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王星辉指定的一家餐厅。
阚星河按时赶到的时候,见到王星辉和杨乐溪都在。他走过去坐在了他俩对面。
“好久不见。”王星辉松了松领带,将菜单递给阚星河,“你看看想吃点什么。”
阚星河接过后,放在了餐桌上:“不用了,我吃过了,你们点你们吃的就行了,我过来谈事为主。”
服务员过来,端过来三杯西瓜汁。
杨乐溪说:“我刚才点的喝的。”她将一杯西瓜汁推在了阚星河面前。
王星辉打开天窗说亮话,说出了自己的诉求,他要找阚星河定制十张画,同时,这十张画的版权也得买断,他对外可以说是他画的,或者拿这些画用作商业用途。
原想着阚星河会不同意,或者讨价还价什么的,但阚星河一口就答应了。
这不禁让王星辉和杨乐溪所料不及。
“你真的同意?”杨乐溪问。
“嗯。”
早知道阚星河这么好“拿下”,杨乐溪此前还费那些个功夫干什么。
阚星河问他们:“时间呢?”
王星辉说:“一个月。”
杨乐溪有些震惊,三天一幅画,时间会不会太赶了。尤其王星辉所提出的要求那么多,压根儿没有更改的时间。
“好,我答应你。”
王星辉真是没想到,一切的条件阚星河都答应的这么顺利。
签了合同,付了首付款。
就在阚星河准备离开的时候,杨乐溪突然叫住他:“星河,你等下。”
阚星河已经站起身了,看着杨乐溪。
“之前的事情给你和春天带来了感情上的矛盾,对不起,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当面跟她解释清楚。”
阚星河直到此时才百分百确定,杨乐溪爱的人是王星辉,靠近自己不过是想通过自己拿到一些供王星辉扬名立万的画作。“扬名立万”这个词可能有些过誉了,毕竟自己现在还不是大师。
“没关系。其实我一直想对你们说,之前你们带给我的痛早已经烟消云散了,我现在很幸福。也能理解当时你生病没人照顾时,星辉照顾你,你们产生了感情。虽然我们做不了朋友,但是我真的不恨你们了。”说完,阚星河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餐厅。
王星辉和杨乐溪真是没想到,昔日沉溺于画画的阚星河居然能够“大彻大悟”人生的道理。不知道是他经历的多了,还是真的彻底放下了那段仇恨。
春天在戒毒所戒毒的日子,一直没有阚星河的消息。
春天求了戒毒所的管理员,让自己联系下阚星河。
春天拿到手机后,立刻给阚星河打电话,询问阚星河怎么这么久都没来戒毒所看自己。
阚星河将自己接了个大单子的事情告诉给了春天。
春天笑着解释:“我在这里是免费的,再说了,一切事情王局都已经安排好了。”
“你......身子怎么样?”
春天的笑僵硬在脸上:“我很好,吃的饱,睡的着的,你不用担心我。”
春天不敢和阚星河说实话,她现在吐血越发厉害了。昨天才在管理员的陪同下去了医院检查,医生检查下来发现,春天的五脏六腑已经衰竭严重,怕是时日不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春天联系阚星河的原因。她想这两天就出院,在自己去世之前,完成那两个心愿。
第一个心愿就是破获案子,找回当警察的感觉。
王局给春天分配了两个疑难杂案,特地安排邹奇名给她当助理,遇见跑着追歹徒或者需要出力气的事情,全部交给邹奇名去做。
其实这是邹奇名在春天离开警局后,主动和王局申请的。
同一个科室,出了师父和春天两个英雄,邹奇名也想在自己的警察生涯里留下一份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