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 第13章 面具

听完江岸留下的录音，林倾月气得几乎爆炸。

“他怎么能这么说你？”林倾月握紧拳头，“他凭什么编排我，站在我的角度说为我好，他有什么资格。”

江岸从未见过林倾月气成这样，心里也是疼得厉害：“删掉吧，不听了。”

他拉过她的手，他们有段日子没像现在这样同处一个屋檐下了，他格外想她。

她走掉的时候，他好担心她会真的就这样不要他了。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离不开她，可是很多时候真的分不清到底什么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但现在有一点他明白了——不论未来牵着她手的男人是谁，至少都不能是顾驸川。

他只会让林倾月陷入深渊。

江岸轻轻拍着林倾月的背，她慢慢冷静下来，抽抽噎噎地，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所以你也在怪我吗？”

“我不怪你的。”他心疼她，眉皱成一团，“我只是怕……我很可笑吧，一边把你气走，一边又怕你真的不回来了……”

“不是。”林倾月道，“顾驸川那样刺激你，你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不告诉你我家里人的情况的……”

江岸沉默了，他确实有想过这个中缘由，但不论为什么，他现在都不想怪她。

“说不说是你的自由。”他哑声道。

“我不是故意的。”林倾月坐起来，“首先我毕业以后就没花过他们一分钱了，因为他们其实是不太希望我做心理医生的，可我告诉他们我一定会成功，然后切断了他们的经济支持，逼自己混好。”

江岸知道林倾月要强，却没想到做到这个地步，一时间有些诧异。

他喉咙一紧，不禁为她感到酸涩：“真棒。”

她接着说：“其实我也比你更早知道我父母对我和顾驸川的撮合态度，但我早就决定了我不能让他们插手我的事业和婚姻，因为他们推荐的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靠近他，抵上他的额头：“尤其是在爱里，我就只要你。”

他搂住她，用拥抱安抚她。

他何尝不是也只想要她。

此刻他只希望那个未来牵着她手的男人该是自己。

“倾月。”

“嗯？”

“我爱你。”他在她耳边重复，“我好爱你啊。”

林倾月哪里见过他这样，一时倒有些慌了：“所以……所以我也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他们，也没想好要怎么和你提……”

“没事的。”他将她抱得更紧，“我不会再犯傻了，我会陪着你。”

江岸的勇敢让她欣喜，因为这些话无一不意味着他的对他们之间亲密关系产生的心理障碍在慢慢消退。

如冰雪消融，春风拂面。

她重重地应下：“你能这么说就够了。”

另一头，林父林母的脸色倒是不太好看。

顾驸川装腔作势地阐述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把自己的委屈放到最大，在林父林母听来，自然是他们的女儿有多不清醒不知足，神情已然冷了下来。

“让她出去奋斗，不是出去瞎混！”林立峰一拍板，“驸川，你马上把她叫回来，让我这个做亲爹的亲自问她。”

“伯父。”顾驸川无辜地摇摇头，“她与我之间僵住了，只怕有的是理由拒绝我。”

林惠哪里见得他这样，忙道：“我来叫，小顾你放心，我们一定好好说说她，让她别犯傻。”

林倾月早在等这一天，从她听完那段录音开始，她就知道顾驸川一定还会有动作。

她踏进家门，迎面看到顾驸川，忍不住讽刺了一句：“这么早呢。”

两人都心知肚明她这句话的意思，顾驸川脸色变了一变。

管家王叔意识到事情不对，默默退到了一边。

“倾月，你真是的，谈了恋爱也不告诉家里人。”林惠率先开口，比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顾父，她倒是温柔些。

“还没到那一步。”她故作无所谓道。

林父按捺不住：“什么没到那一步，分明就是跟来路不明的男人混在一起，非要搬出去住，最后就变成这样！”

林倾月深吸一口气：“爸，妈，江岸的情况你们是从顾驸川嘴里听到的，他说了多少带有个人色彩的观点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们应该见见他再做决定。”

“没必要见了，先不提他的身体状况和家境，一个没有稳定经济来源的男人，入不了林家的眼。”林立峰摆出教育女儿的态度，“你这些年都长大到哪去了，这样的糊涂也要犯吗？”

林倾月眯眼看了看顾驸川：“你还说了什么。”

他笑得绅士：“我当然都是如实说的，倾月，女孩子的确可以有自己的追求，但不能为了叛逆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见林父林母赞同地点点头，林倾月索性跟他直接撕破脸：“于坚是你手上的人吧。”那人自然是他所谓的“和林倾月住一个小区的朋友”，林倾月也不是没有手段的人，只要细细排查思考一遍就出来了。

顾驸川笑得戏谑：“你调查我？”

“不需要，我们这么熟了……”她抱起胳膊凑近他，“知道这些事也不过分吧？”

话语间滴水不漏，算是回击。

当然了，林倾月调查过他的交际圈和几个为他办事的人，再在小区内排查就行了。

既然他要玩手段，那林倾月也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两人的哑谜让林父林母有些困惑，他们拉着林倾月问，林倾月索性做起戏来，眼眶红了一圈：“他让他朋友盯着我，所以才知道我交了男朋友的事情，爸，妈，即使你们不同意我和江岸在一起，那顾哥的控制欲也未免太强了，这样的人也不是我认为能依靠的。”

以退为进罢了，装可怜谁不会。

林立峰抬眼望向顾驸川：“这是真的吗？”眼神里多了一分戒备。

顾驸川早已在心中排演过今天的场面，可他没想到林倾月是如此理智，丝毫不提爱和理想主义，竟然提这些——

“不是的，倾月，叔叔阿姨，是我朋友主动跟我提起我才问了几句，我只是会关注，但绝对是在正常范围……”

“关注到连几栋，周围店铺，江岸的家庭背景都知道？”林倾月一再追问，又把目光移向父母，“他的话有失偏颇，至少你们该见见江岸再做决断。”

此刻林倾月的电话响起，是喻温涵。

“倾月，这个于坚怎么是街头混混出身啊？顾驸川的人就这么不专业吗？怪不得做这么下作的事。”

听到这些话，林倾月会心一笑。

这于坚根本不住在小区里，但会伪装成各种路人，其居心可见不一般。

顾驸川听不到对面的话，只当喻温涵是救命稻草，对这林倾月电话喊道：“我是真爱倾月的，温涵你看在眼里的啊。”

“你且全让他说了，用钱砸就是了，一个混混而已，跟他们也没什么合作根基。”林倾月把电话在耳边贴得更紧了一些。

顾驸川强装镇定：“可以把电话给我吗？”

林倾月索性摁断了电话。

林父林母再看不清，也知道眼前的男人确实或多或少地插足了女儿的生活，也在一旁无言了。

“顾驸川，等待会喻温涵把录音发过来，我们这个局面就见分晓了。”林倾月唬他，其实她也不知道于坚会不会招，但是她知道顾驸川一定会被唬住。

“倾月，这究竟怎么回事？”林惠拉着林倾月的手，焦急地问道。

“通俗而体面地说，他找了个‘私家侦探’观察我。”林倾月看向母亲，她知道父母本意都是为她好，但她现在只觉得很疲惫。

“那你也不能跟一个无业游民厮混在一起，何况他连站都站不起来！”林父依然固执己见。

“江岸不是无业游民啊，他只是低调而已。”林倾月笑了笑，转头看向顾驸川，“这就是你的人的实力吗顾哥？你看不起江岸的境况，可你用的人也不过如此。”

顾驸川额上渗出汗珠，他没想到林倾月居然直接把事情做得这么绝，至少他认为他煽动林父林母的情绪很早，林倾月不会有任何准备。

“你知道你为什么斗不过我吗？你口口声声说女人可以有自己的追求，可用来拿捏我的手段却是暗地控制，挑拨离间，画地为牢。你认为告诉我一个相对好听的答案，我就做不到顺藤摸瓜的去查，做不到反击你，做不到拿出揭露你不堪面目的证据吗？”

“你，从来就没有看得起我，你以为我是一个毫无心计的小女生，你以为一句不清醒可以弱化我，可以让我自我怀疑，几句江岸的不好可以让我无力反驳，可以让我陷在自证的陷阱里，让我重复那些并不能让我父母真的放心的话。你说我的理想是我的火坑，但嫁给你这样的人，才有可能让我陷入抛弃理想，为你让步，失去自我的命运里，而江岸不是。”

林倾月的手机响了，是喻温涵的消息，她拍了拍母亲的手，示意她放心，然后站得笔挺：“顾驸川，高下立见了，你做不了我的对手。”

“你为了他，要斩断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要让双方这么多人都难做吗？倾月，他究竟带给你什么了？你说你今天即使不提虚无缥缈的爱情，你也不会选择我，那他除了这个，能带给你什么？”顾驸川反应过来，毫不客气地回应她，试图用两家的关系让她难做。

“你能带给我什么？”林倾月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道，“就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交，我就必须嫁给你？这不是道德绑架是什么？我们父母的交情需要靠我们的婚姻来维持？”

“好了。”林父发话，语气中有犹疑和疲惫，“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吧。”

“叔叔，您就放心……”

“说到底倾月的婚姻还是我们的家事，一天也解决不完。”林立峰捏了捏眉心，“时候不早了，家里吃得随便，我们就不留你吃饭了。”

这几乎是明着送客，顾驸川也只好悻悻地走了。

他走了以后，家中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

林倾月把于坚的招供录音转发给父母之后，索性躲回了房间。

良久，林惠敲门进来。

“妈，直接进的话，其实可以不用敲门的。”林倾月语气平静，似乎早就迎接好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