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者有虞 第61章 chapter 61

溪山湖夏季音乐会开幕的第一天还有重要的开幕仪式，场面隆重，流程繁琐，当地市级文旅局及宣传部领导干部，溪山湖文旅集团，昱明集团高层和法国交响乐团的管理层及首席成员等等都亲临现场观摩。

男女两位主持人盛装出席，露天搭建的湿地河畔大型舞台上长篇累牍地介绍此次音乐会项目内容，进行迎宾暖场。

音乐学院的学生们按照上层要求集体按时到场，为这场开幕式增添人气。邱睿相当鄙夷这种领导班子的形式主义，但到了露天现场还是热络的社交起来，和新认识的乐团朋友合影留念，快速在朋友圈发了九宫图，配文积极官方。

吴虞一身简单的白衬衫黑裙的简单搭配，拿着签到送的矿泉水找座位，远远看到孙维连和林渡荆西装革履地走向最前方的位置，与之邻近坐着的都是酒店业的商界人士。

红毯忽然一阵低声喧嚣，礼仪小姐和酒店的中层领导都拥簇聚集到场边。

吴虞转过身，握着矿泉水的左手差点滑落。她看到久未谋面的严蓉穿着裁剪利落的宝蓝色西装套装，姿态高傲地推着楚旺先的轮椅。原来传闻是真的，楚旺经历换肾手术和艰难的康复期后只能靠轮椅出行，所以鲜少出现在公众视野。

楚旺先的身后不仅仅是严蓉，楚闵杰和楚闵执这对同父异母的兄弟神色各不相同地站在轮椅左右，其他几位野心勃勃，企及家产的私生子站在队伍末尾，以昱明子公司领导的身份出席这场盛宴。

“天呐，这位老楚总脸上这么多老年斑，看上去头发也像假的。”邱睿轻声八卦，“他那位四婚的妻子倒是风韵犹存，若非女强人的气势太过瞩目，完全看不出年纪。”

吴虞的心怦怦跳动，她眼看着严蓉推着楚旺先的轮椅从红毯走向主会场，隔着一排座椅和林渡荆冷漠地交错而过，把轮椅停在政府官员的位置前，热聊寒暄。

他们就好像，完全不认得彼此。

吴虞看着楚闵杰故意走到林渡荆面前，以嘲笑的目光说了些什么。林渡荆并不作答，孙维连替着笑脸回应。

学院乐队的暖场演出结束，开幕式进入正式环节，主持人在舞台上介绍出席领导嘉宾。

邱睿无聊听着中法两国的领导轮流致辞，不禁用手掩唇打起哈欠，她眼角瞥见吴虞心不在焉的紧张模样，有些困惑道，“明天预赛你怎么现在就那么紧张，没事吧？”

吴虞抿唇摇了摇头不敢表露心事。她没见过林渡荆的这些年也没有再碰见过严蓉。她当年毕业的暑假因为严蓉出轨再婚的事情惶恐不安地悄悄在周呈那里旁敲侧击过林渡荆的情况，却没得到太多有效的讯息，隔了许久听说林渡荆去了F城念书，不过两年辍学出国，从此他和所有的过去的链接都彻底断开，孤身一人闯荡世界。

主持人邀请楚闵杰作为长子代替昱明集团的总裁楚旺先现身上台发言。楚闵执向来行事高调，接过话筒立刻侃侃而谈。

吴虞听到楚闵执谈到的家庭的影响时蹙眉抬头。

楚闵杰像是不负众人期待，眼神邪气十足地演讲到家庭部分，“我的父亲不仅仅是为优秀的企业家，他一直非常热衷艺术事业并创立昱明艺术基金会赞助各界艺术家。所以我积极促成这次活动就是为了让我的父亲再次感受到音乐的艺术魅力，借此公共场合我还要感谢我父亲的太太，富晶酒店首席战略官严蓉女士帮我力排众议成功推动音乐会项目的进展，更要感谢新美联协会对于此次项目的赞助支持。”

楚闵杰若有所指地牢牢望向观众席的前排，引得其他人都看向同一地方。孙维连悠悠起身抱拳挥手轻巧地揭过这混乱一幕。

邱睿不知其中厉害关系，戏言，“这些富豪们居然喜欢这么夸张的恭维彼此。”

吴虞呼吸凝滞的那刻视线牢牢望着林渡荆的挺拔背影，他变得比过去成熟内敛，面对小人的愚弄也能平静应对，可怕的耐心隐忍的情绪让化被动为主动。她明白自己不能留在这里继续被影响情绪，侧身对邱睿说，“我先回琴房练琴了。”

邱睿看着吴虞起身离开，出声提醒她不要错过晚上的乐团演出，孙跃会出场。

吴虞虽然点头应下，最终还是把自己关在琴房练习整日，等到深夜寂寂，坐在她隔壁练琴的英国姑娘善意出声打断她，“这里要关门了。”

吴虞以前练困难的曲谱时也有过废寝忘食的日子，但贝洛不喜欢她这种没有健康观念的练习方式，批判她的作息。她独自走回酒店时意识到自己错过和邱睿相约去看孙跃的乐团演出，急忙找出手机发去道歉的短信。

邱睿回复：睡觉之前记得点餐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明天预赛绝对不能犯低血糖。

预赛非公开演奏，评审分别坐镇AB区打分。

半决赛非公开演奏，八位评审共同打分，并商议选出决赛成员。

吴虞以预赛第五名，半决赛第三名的成绩进入决赛。钢琴决赛放在整个音乐会的最后一天压轴，留给决赛选手充分的准备时间。

邱睿的大师班著有成效，在自助餐厅遇见吴虞打算和她分享孙跃收到波莱罗大提琴首席青睐教导的喜悦时，发现吴虞的情绪不太对劲。

“比赛不是很顺利吗。大家都在讨论你能不能成为黑马一举夺魁，你怎么一副心事不宁的模样？

“半决赛的比赛之后我在过道遇到雅克教授，我上前询问他的建议，他回答说我的技巧没有任何问题，完全继承贝洛那种具有颗粒感的演奏方式。”

“那…不是很好吗？”邱睿不解。

吴虞轻轻苦笑，没有再多解释，问邱睿愿不愿意上楼喝酒，她强烈的需要酒精暂时麻痹自己混乱到已经影响睡眠的情绪，她需要一场无梦的沉睡，能让她恢复精力去投入接下来的练习。

酒店的顶楼酒吧针对酒店钻石会员开放，吴虞报了楚闵执的后成功进入，她身旁的邱睿对她竖起大拇指，赞她深藏不露。

现代工业风格的顶层酒吧像是刻意把恒温空调的冷气降低两度，加湿器发散出皮革，橙花和伏特加的香气。帅气的调酒师穿着妥帖的酒保服，双手如同魔术师的手那样充满令人惊叹的技艺，翻转，变火，制造出一杯色彩性感的美酒。

酒店经理有对客人过目不忘的本领，看到吴虞立刻招待她和朋友坐在吧台前的位置，吊顶那排明晃晃的光源悬于她的头顶，照得她光彩夺人，让人移不开眼。

巧也不不巧。林渡荆请杜越这个酒仙来给自己撑场喝酒，两个人在环形卡座的位置刚好可以清楚看到吴虞。

杜越吊起眼皮，瞅了一眼林渡荆，刻意地斜过身凑近和林渡荆说话，实在是他内心按捺不住，心里藏了几百年的疑惑总想问个清楚，明明当初好似双生子的两个人，后来不仅没有发展出更亲密的关系，还彻底断交失联。

“吴虞属于那种忽然长开的类型。小时候瘦瘦弱弱挺不起眼的，没想到外地读个大学回来彻底变样。你说她五官有多明艳，那倒没有，她也不是很爱浓妆，但是坐在那里，就是比旁边的其他女人还要有几分美人韵味，不少人追她，捧她。”

林渡荆呷了一口酒，威士忌太烈，喉间如电流窜过，震到心脏的位置。

人是会变的，心境变了，性格就变了，连同外在的气质和气场都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林渡荆盯着吧台的位置，那里人来人往，杯光微烁。他的视线悄然停留在吴虞的侧颜上，如果只看她的正脸，会被她沉着温和的眼神所欺骗。她的侧颜更显冷淡，鼻梁微微起节，下颌线明朗清晰，耳尖因为受冷泛红。她听人说话会带着几分友善的笑意，唇角的笑弧，低缓的声线，熟练而自然。

“你和吴虞也见过几回了，她有没有表示什么？”杜越虽然向来不喜欢参与他人之间的情感分合，但是他就是有点可惜林渡荆和吴虞，那么多年积攒的深厚的感情，说没就没，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杜越，我和吴虞是做不了朋友的。”

杜越那句“为什么”梗在喉咙里，憋了半天和林渡荆喝完两杯酒就没再提起。他最先认识林渡荆，又在林渡荆离开的几年后，意外和吴虞成为酒友，他巧合夹在他们中间，有心为两个人修复关系，可越是想要费心做点什么，越是无从下手。

“你们都比我聪明，我就不掺和你们之间的事情了。”

“别多想。”林渡荆冷淡的中止这个话题。

孙维连早就在杜越的热情招待下进入迷醉的模式，左拥右抱新认识的两个女孩，他翘着二郎腿，虽然没有把杜越和林渡荆的完整谈话听仔细，直到八卦的听到吴虞的名字。

“达夫，达夫！”

黑石达夫作为年龄最小，性格内向羞涩的未毕业大学生，好脾气地走到孙维连这位富四代的傲慢少爷跟前，乖乖听令。

“达夫，快去找找吴虞姐姐，喊她过来一起喝酒。”

黑石达夫听到吴虞的名字眼睛亮起来，那晚他听过吴虞的即兴演出后一直对她颇有好感，想拉她尝试音乐NFT的项目。

林渡荆正要出声阻达夫不要去叨扰参赛选手，这位混血弟弟却全然不顾他的眼神疾步追到吧台前去请人。他沉眸看着吴虞在惊愕中犹豫，抬头朝他们的方向投来目光。

孙维连拿起酒杯，离开身边的两位美女坐到林渡荆的左侧，隔着他和杜越碰杯，顺便在林渡荆耳边轻声说到，“人人都有资格爱玫瑰。”

林渡荆眸光冷峻地扫过一脸坦荡无所畏惧的孙维连，这个富了四代的登徒子，表面仁善，背地里把曾经搭档的合伙人全都利用干净后无情地踢出局。

“你是在低估我？”

孙维连听出林渡荆话里的不悦，笑着哼曲子，“想要问伊嘛惊歹势，心内弹琵琶，月娘笑阮憨大呆，被风骗不知……”

吴虞和邱睿双双坐在卡座的边缘位置，她听到孙维连歌词，好奇问到，“孙先生祖上闽南人吗，走音了但是方言很标准。”

孙维连“哎呀”直起身笑脸迎向吴虞，“不如音乐家的有音准，要是有空你教教我怎么唱歌呗。”

吴虞抿唇，拿起酒杯独饮以沉默代表拒绝。

黑石达夫借机插话问吴虞，“虞，你有考虑玩NFT吗。”

吴虞笑着摇头，“NFT不是数字艺术收藏吗，我不会。”

黑石达夫立马解释，说现在区块链里的音乐NFT有非常大的发展潜力，顺便拿身边的林渡荆举例，他早期入场的那些数字藏品大部分早已脱手变现，他们在尝试更加新颖独特，对情绪更敏感的创作品，音乐就是一种有待于深度挖掘的方向。

吴虞对于黑石达夫抽象的解释完全没有代入，反倒是卡座里其他的女孩们听到这些赚钱的词汇立刻凑向林渡荆这个玩家撒娇求解，语态亲昵。

邱睿贴着吴虞悄声发言，“我第一次见面对这么多女人围攻还能强装矜持的男人，不过真的很带感，禁欲的带感。”

吴虞和邱睿近身碰杯喝酒看戏，林渡荆眉眼沉静，浓密的下睫毛让他琥珀色的浅眸变得更有原始狡黠的攻击性，加上他看人总有股冷酷的疏离，面对重重诱惑丝毫不为所动的淡漠，都让人对他产生更强激烈的试探**。

他并不是完全保守，缎面白衬衫的丝滑质地贴在他的身体上，习惯解开的那两颗扣子斜斜露出锁骨的凹痕，修长的左手插在头发支撑着脑袋里聆听别人的问题，水晶的灯光折射过他直挺的鼻梁。

红发的年轻女人很快沦陷在林渡荆若即若离的神秘里，大胆地凑身贴近林渡荆，浓烈的花香调很快沾染到他的鼻息和衣料，“我也会弹钢琴的，不如你教我怎么玩啊。”

林渡荆侧身拿起酒瓶给女人倒酒，淡然回应，“不着急。”

孙维连故意不给林渡荆躲闪的机会，“美女，他住2407的湖景套房，晚上可别敲错门。”

周围一阵哄笑，林渡荆捏着发酸的后颈起身，借着上厕所的借口暂时离开这群酒多的牛鬼蛇神。

吴虞在两杯酒后，以补妆的理由逃过黑石达夫对她各种好奇的问句。

酒吧走廊的灯光照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上下反射的亮光灼眼。吴虞还没来及走到洗手间，迎面而来的人直接拽着她的手腕奔向电梯。

“你干什么！”

吴虞怒意十足地看着林渡荆，这个人不管不顾地直接把她拖进电梯上楼到24层，难道想把她关起来吗。

“那你干什么？不好好在琴房练琴跑到酒吧买醉，不怕遇到孙维连这种纠缠不休的人吗。”

林渡荆刷房卡，开灯，关门。

房间静谧的只有他们呼吸不匀的喘息声。

“林渡荆，你明明在跟沈雀约会怎么还能跟其他女人喝酒暧昧，沈雀之前已经被人骗过一次受过创伤了，别再……”

林渡荆近距离地盯着吴虞，近得能清楚闻到她混着辛冽酒味的白芷香水味，近得能立刻把她拥在怀里，但是她的目光宛如他造成恶劣的伤害那样激烈而残忍，言辞藏着责怪的不满，他有点像是哄她一样的为自己澄清，“我一开始就跟沈雀说得清清楚，只有朋友关系可以相处，我对她耐心是因为他爸爸是我奶奶的主治医师，她哥哥是我高中时期最好的朋友。”

吴虞转过身回避林渡荆凌厉的，灼热的目光。

林渡荆皱眉，他可以忍受吴虞的批评，但不能接受她的逃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和沈雁分手的事情，你在想什么？”

吴虞有一万个理由可以搪塞，但是林渡荆靠近时的温热，迷惑，难过都让她隐约地心跳不止。而林渡荆像个狐狸一样瞬间抓住她的心软，在她还没有回过神时俯身吻来。

太着急了。林渡荆忍着被吴虞贝齿咬到的痛楚离别这个吻。他看到吴虞眼睫上的泪痕，上一刻想要彻底粉碎的理智，自尊，占有欲在他伸手轻轻抹过她的眼睫时回归魂体。

吴虞闭上眼，感觉到他的体温贴近自己的颈窝，听到他谦卑到极点的声音低声说，“吴虞，我不会试探你，所以，你也不要来试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