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剑屏一头雾水地回抱禾帧,不明白为什么她换个衣服的功夫就心情低落了。
“你怎么了,小禾,为什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没什么……”
禾帧坐起身,程剑屏趁机仔细打量她,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她具体有什么异常。禾帧脸上没有泪痕,眼眶也没有变红,不过她确实看上去恹恹的。
“突然发现了一件之前一直没多注意的事。”禾帧自嘲似地笑笑,“然后就意识到自己实在太迟钝了,简直傻得过分。”
“瞎说什么?”
程剑屏没有追问具体是什么事,她知道如果是方便说的事,禾帧绝对会第一时间告诉她,所以程剑屏只是调侃式地安慰禾帧:
“你要是还算迟钝,还算傻,那咱们班就没几个能考上五中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方面的‘傻’——”
程剑屏捂住禾帧的嘴巴,不许她继续说,程剑屏瞪着她,狠狠把她的头发揉乱:
“别再胡思乱想了!我说你不傻你就不傻,再胡思乱想,我就收拾你!”
禾帧木木地点头,但低落的情绪还是从眼睛里流出来。程剑屏叹了口气,又一把将禾帧搂住,道:
“聪明的小禾,不许再想不聪明的问题了!”
程剑屏霸道得不得了,她还强迫禾帧对她笑一笑。禾帧被程剑屏折腾来折腾去,心里的烦闷低落竟真的消散了些,笑了出来。
“不应该叫你小郡主,应该叫你小霸王才对。”
这句说不清是贬还是夸的评价倒令程剑屏笑得很欢畅,“那你快改口吧!小霸王这个称呼我特别满意。”
两人还要打闹,就听广播滋滋啦啦响了起来,拖了许久的运动会,终于要开始了。
程剑屏轻轻怼了怼禾帧,禾帧低头一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塞来一小把瓜子。
运动会是禁止带瓜子这种零食的,因为担心瓜子皮会不小心洒掉,不好打扫。
不过程剑屏胆子很大,她每次运动会都会偷偷摸摸带一些。
其实瓜子的味道也就是那么回事,可再平平无奇的东西,一旦被禁止,都会立刻开始变得异常吸引人。
禾帧接过那一小把瓜子,两人相视一笑,这会儿,禾帧的心情终于由阴转晴。
·
禾帧不擅长运动,对运动的兴趣自然也不大。
她甚至都不太清楚场上正在比什么,对于禾帧来说,运动会最重要的不是“运动”,而是“会”。
一见班主任转去给运动员加油了,禾帧便跟着程剑屏和郑如意把椅子一转,和后排的两个女生面对面,准备开一场激烈的“座谈会”。
程剑屏像发金子一样,仰着下巴,很是“倨傲”给她们挨个发了一点瓜子,有点不情愿地提醒:“就分你们这些了,你们小心点吃,别被逮着了,害得我也被骂。”
坐在后排的冯思媛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她:
“你那一袋子瓜子给这个发,给那个发,还好意思让我们小心点。明明最不小心的就是你自己,我看要逮也是逮你。”
程剑屏气势汹汹地假装要挠她,冯思媛向后仰着身子闪躲。大家笑着看俩人耍了一会儿宝,郑如意便叫了停:
“好了好了,别闹了,再闹还有什么时间讲故事了?”
她先看向吃薯片的禾帧,“禾帧,你最能说,你给大家起个头吧!”
禾帧觉得自己、程剑屏以及郑如意,或许是一个怪异的循环圈。她前脚刚不知是夸是贬地说了程剑屏一句,郑如意后脚便也要不知是夸是贬地说她一句。
搞得吃东西的禾帧呛了一下,咳了好一会儿才消停,她对着“大力”拍打自己背部的程剑屏使劲挥了挥手,放好薯片问道:
“咱们办的这个故事会,是要讲什么故事啊?情情爱爱,还是鬼故事。”
“情——”热衷傻白甜女主带球跑的程剑屏才说出一个字,就被郑如意凶神恶煞地堵了嘴。
后排坐着的另一个女生——林珑迫不及待地抢话道:
“讲鬼故事!”
禾帧吃了一惊,没想到身材娇小,看上去小兔子似的林珑,胆子倒很大,林珑明显对鬼故事很有兴趣。
“禾帧,你讲个恐怖点的。”冯思媛也兴致勃勃地凑热闹,还怂恿禾帧,“我们胆子都很大,你放心大胆地讲!”
程剑屏一脸惊恐:“谁说胆子‘都’很大的!我才不要听鬼故事,我胆子小。”
她哭咧咧地抱住禾帧的胳膊:
“小禾,我最好的小禾,你别讲鬼故事了,我真害怕!你上次讲的那个,我现在想起来,晚上都不敢上厕所。”
郑如意硬生生地把程剑屏从禾帧身上扒下来,语气很嚣张:
“你不听就把耳朵捂上,我们都要听,你必须少数服从多数。”
“我……我……郑如意!你还是不是我朋友了?”程剑屏转头和郑如意“厮打”。
禾帧看着大家都兴奋得两眼放光,再看看面露愁苦的程剑屏,笑道:
“行了,我讲个细想起来吓人的,小郡主你也可以听,之后别继续想就是了。”
“你这话还不如不说!”程剑屏的愁苦于是又变成了幽怨,但由于在和郑如意的“厮打”中大获全“输”,她不敢再强烈拒绝,托着下巴听了起来。
帐篷里的欢呼声一声接着一声,时不时夹杂着几声哨子响。广播的声音常常被如雷的掌声和加油声淹没,要听清谁得了什么名次,总是需要靠着非凡的耳力和绝妙的联想力。
她们五个人围在一起坐着,四双眼瞪得大大的,一眨不眨地盯着禾帧,时而倒抽一口凉气,时而挽住身旁人的手臂。尽管偶尔吓得捂住了耳朵,但很快又会忍不住继续听。
禾帧的音量随着她们的反应,和运动会上的各种声响时小时大。
终于,她把整个故事讲完后,四个女生爆发出一声尖叫。幸运的是这声尖叫恰好汇入班级的喝彩声中,几乎没人发现她们的异常,只有体委王永博回头瞄了她们一眼,微微皱了一下眉。
“天啊!”冯思媛拍了两下自己的胸膛,劫后余生般地感叹道:“所以——啊,我有点不敢想!所以那个小方是早就死了是吗?”
林珑抓着冯思媛的手,使劲点头,她的脸红彤彤的,看起来倒不太像是特别害怕,反而像是特别兴奋。
“肯定是死了!要不然照镜子那部分,为什么大家都说了话,就她一个字也不说?”
程剑屏扑在禾帧怀里,用力摇晃她,“啊啊啊啊啊啊以后我晚上不仅不敢上厕所,照镜子也不敢了!”
“至于吗?就是个故事罢了。”郑如意嘴上这么说,但她想拿着瓜子的手却微微颤抖,五个人里,属她脸色最白。
禾帧诧异地多看了她两眼,问:
“这个故事也不算特别吓人啊!郑如意你怎么吓成这样了?”
“我,我才没害怕!禾大小姐你别瞎说!”
行吧,不害怕的人连瓜子仁都嗑不出来了。禾帧眼睁睁看着郑如意又把嗑不开的瓜子扔进了垃圾袋了,她已经失败三次了。
“还有故事吗?我还想听!”脸红红的林珑俯身凑近禾帧,腼腆地请求道。
禾帧看看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剑屏和郑如意,这个故事一讲完,这对“姐妹花”就吓得瑟瑟发抖,对面比她俩矮一头的林珑倒是很精神。
她无奈地摸了摸程剑屏的头发,柔声问道:
“你还能听吗?”
程剑屏从她怀里露出一只眼睛,犹犹豫豫地道:
“你能不能讲个比这个更不吓人的?”
“‘更不吓人的’?”
还没等禾帧从脑子里挖出来那个“更不吓人的”,王永博走了过来,提醒她们:
“班任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们注意点。”
说完话,这位贴心好人便去查看马上要参赛的运动员的状况了。
禾帧无奈地耸耸肩,大家也都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各自不情不愿地把椅子归了位。
不过,最感觉没有尽兴的林珑一手搭在禾帧的椅背上,非常好奇地问:
“禾帧,你这个故事是在哪里看的?你有这种写鬼故事的书推荐吗?我很感兴趣,想看一看。”
程剑屏看林珑的眼神,和见了鬼没多大区别。
“林珑,你胆子这么大吗?你不觉得吓人吗?特别是那个结尾,突然反转说小方已经死了,你不觉得毛骨悚然吗?”
听到程剑屏问话的林珑只是笑,她笑得竟有几分羞涩,禾帧觉得林珑身上的这种反差也挺可爱的。
林珑小声道:“是有点吓人,但也还好,我觉得很刺激很有意思。要说‘毛骨悚然’?嗯,也没到那个地步吧?”
程剑屏大受打击,躺到在禾帧的怀里死活不起来,禾帧推了她好几下也没用。而郑如意……郑如意还在恍惚中,禾帧觉得郑如意多半还沉浸在那个鬼故事里,一时半会是缓不过来了。
“我家里有一两本这种书,我可以借给你,不过更多的故事我也不记得是在哪里看到的了。今天讲的这个就是,我不确定在不在那两本书上。”禾帧对林珑耐心道。
林珑笑着点头,“好,我有的看就行,谢谢你啦,禾帧。”
禾帧笑着点头,转过身时,意外发现斜前方的余恒正盯着自己,他看到禾帧的视线扫向他,忽地笑了一下,脸上的梨涡深深陷下去。
熟悉的笑容,应该也是那个熟悉的人。
禾帧深呼吸,点了点头,她面上原本的笑容却在不知不觉间全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