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有李秘书在场我和白灵泽才不至于把一餐饭吃成一片狼藉的战场。李秘书苦心守着两个心患顽疾的病号,既要迁就这个又要安慰那个。
我觉得李秘书这份工作做得辛苦却也孜孜不倦,大约是白灵泽给他开了一个我想都不敢想的巨大的酬劳。
我们吃完饭李秘书开车把我送回了公寓。到了公寓的停车场白灵泽连车都没下,他打开窗户对我说要走要留都随意,我弟弟只不过是要我去看看你,可没说过要我管你的死活。
李秘书推着我的轮椅对我说你不要理会白总,他盛气凌人惯了,他的脾气我想你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小少爷电话来的很突然,下午四点给我打的电话,他说让我去看看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还让我不要告诉白总。”
我说可你还是告诉了白灵泽。
他说他不可能不告诉他,他们两个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在一起工作。
“他知道我肯定会告诉他哥哥,他也希望我告诉他哥哥,听人说话是要听那些他没说的部份,那些说出口的往往都是没有意义的。我很擅长做这样的事。”
我问他白宇轩没有说让你来看我的缘由嘛?他说没有,所以我们都觉得是很急的事,听了电话白总就托人四处打听你的住处。
“那他有没有问过他哥哥的事。”
李秘书说他时常过问,问很多细枝末节的事。这些我们白总也都知道。
李秘书把我送进了家门,他说明天他会请人送衣物过来,还有需要什么东西也只管告诉他,他都会去办。至于为什么让我住到这边的公寓是因为这里离公司近一点,这样照顾起来比较方便。大学实在是离这里太远了。
我谢过了李秘书,还是麻烦他先帮我买一些非处方的安抚躁郁情绪的药。还有衣服买些快销品牌就可以,“你们白总爱买些昂贵的奢侈品,我其实穿什么都一样的。”
“既然都一样。”李秘书说,“那你就由着我们白总的喜好来吧,就算是为了小少爷,你们总该互相退让一步。”
我一个人住实在是什么都做不了,连最基本的吃饭洗澡都很成问题,秘书李燃争取每天来看我一次,有时候太忙了他也只能两天或者三天来一次。
他说公司还是有些别的事务秘书,只不过白总对他们都不太放心。“他那个人固执的厉害,不肯让别人来只让我来,我工作又很多还要照顾他,还望叶教授体谅我这边招待不周。”
我觉得李燃实在是尽责也过于客气,我说现在我基本生活还是可以解决的,你也不必担心我做些什么威胁自身生命的事,我一个成年人到也不至于那么脆弱。
直到有一次李燃连续一个星期都没有来,等到他回来才告诉我我才知道他出差去了。他嘱咐过白灵泽让他抽空来看我,可白灵泽完全把这件事忘记了。
我说他真行,当初利用我的时候甩也甩不掉,如今还能把我给忘了。李燃让我别怪他,自从小少爷出国了白总的心疾也变得严重了。他不是单单把你忘了,他还把自己要吃饭这件事也忘了。
“我刚把他送去医院打营养针,我不在的几天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澡也不洗。”李燃一边说一边帮我收拾被我弄得凌乱不堪的家。我说他现在难道三岁,这种事还要等到你来一一伺候。他说心的残疾和身体的残疾没什么区别,你看着他好好的一幅样子,他的状态也并不比你强多少。
李燃做事情效率很高,他很快就把我收拾妥当,然后载着我去医院接白灵泽,他说看我也没有好好吃饭,我们三个人先去吃饭,后面他再想想该把我怎么办。
我问他这么照顾白灵泽几年了,他说算起来七八年是有的了。我问他白灵泽一直是需要你这般细致入微的照顾?他说之前也不太好,只不过现在更糟罢了。
我见到白灵泽的时候他一副面色铁青,肉眼可见的睡眠不足。他在坐在副驾驶位问李燃为什么我也在,很显然他并不想见到我。对于见不见他,我倒是一副无所谓。
李燃说我们三个一起去吃饭,白灵泽就开始在车内胡搅蛮缠。他说他不想和我在一起,他看见我根本就吃不下饭,他要李燃把他和我分开,李燃说你一会好好吃饭我就把你们两个分开,他不服气的说他要把这些事都告诉他弟弟,他弟弟很厉害的,他弟弟会保护他。
李燃显然是很习惯他这种返幼的行为,他由着白灵泽一个劲儿的胡闹,白灵泽看李燃这边没松口的意思又把矛头指向我。
他问我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吃饭,我说因为你弟弟让你好好照顾我,他说不可能,我弟弟根本不认识你,我说我是他弟弟的好朋友,他说他不信,他弟弟的朋友只有他,我知道他深陷在某种混乱的人际认知里。
他骂我是骗子,他要李燃把我赶走,我说我才不是骗子,我就是他弟弟的好朋友。他要我拿出证据,我说我就是白宇轩的好朋友我没有证据,不信你自己可以去问他,他就伸手要打我。
他刚准备动手李燃一把将他按在了位置上,让他乖乖吃饭,不然他就把他不听话这件事全部告诉白宇轩。
他听了这句话马上就被震慑住了,他乖乖在位置上坐下来吃自己碗里的饭菜,很快他就连我还在场这件事都忘记了。
我知道在一些癔症中病人会出现这样返幼的状态,这样的症状下还有其余很多的异常行为,包括焦虑,狂躁,寻找频繁的身体接触。
我没有想到白灵泽的神经衰弱如今竟蔓延到癔症的病态中。
李燃说带白灵泽去我的公寓睡觉,他说在我来之前偶尔白灵泽也会住那边,因为那是他弟弟住过的房子,在他处于极端状态下那里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我问他是不是需要我回避一下,李燃说不用,他的世界里现在已经没有你了。
吃完饭白灵泽喊李燃走,他甚至没有朝我的方向看一眼,我以为他是还在生我的气特地故意无视我,李燃告诉我是因为现在的他不想看到我,所以在脑海里把我的存在删除了。
我问李燃这算不算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不想承认我的存在来逃避他弟弟有个朋友这样的事实。李燃没有想到我能理解到这个层面上,他说他本来还想过一会慢慢给我解释,我说我也有躁郁症,做过很多的检查,自己也看过书,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原本望着窗外的白灵泽忽然对李燃说,你又在和你那个看不见的神秘朋友说话嘛。我想因为白灵泽的世界里是看不到我的,但是李燃又在和我聊天,所以他说李燃有一个看不见的朋友。
李燃说是啊,他时不时会来找我说话,白灵泽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说,我总觉得你是在骗我,但是我又想不出你骗我的理由。李燃就宽慰他说,我并不是在骗你。
我们一起回到公寓,李燃催促他进浴室洗澡,在他洗澡的时候李燃从衣柜里拿出了白宇轩穿过的旧睡衣,他说这些小少爷穿过的衣服也会给秋总带来安全感。
我问他白灵泽的癔症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之前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没有这种情况。他说那个时候只是没有这么严重,而且那个时候他大量的和不同人发生一夜情也是癔症的一种表现。
白灵泽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只用浴巾裹着下半身,他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他的手上依然戴着白宇轩送他的那支玫瑰金色手环。
李燃让他坐下,用毛巾帮他擦干头发又用吹风吹了一下,他靠在李燃身上说我睡一会,两个小时后你喊我,李燃说头发吹干了到床上去睡。
他入睡得很快,他的身体早就透支殆尽了。李燃检查了窗帘有没有严丝合缝的拉上,然后在屋子的一角点了一盏微弱的小灯,是一个小云朵的样子。
他说带我出去走走,白灵泽一个星期没来看我,那我应该也是一个星期没有出门。我说不必操心我,李秘书你如果累的话也可以休息休息。李燃说他不累,而且他是那种天生不需要睡太多觉的人。
他轻轻的把我从房间里推了出去,然后锁上了门。走廊灯火通明,电梯也很宽敞。他说旁边就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公园,我们去那边转转。我说你走了,一会白灵泽醒过来看不到你没关系嘛?他说没关系,等他睡醒了就会恢复正常了。
我说我醒来的时候总希望那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在我身边,这样我的心里会踏实。他说我都在他身边七、八年了,除了出差没有主动和他分开过,他哪有什么好担心的。
白灵泽对我很粗鲁,粗鲁的把我从原本属于我的房子里拖出来,粗鲁的推我的轮椅又粗鲁的把我关进那间属于他和白宇轩的公寓里。可李燃不一样,李燃推着我在公园里慢慢的走,充分的展示着他的耐心。
二月初夜晚的公园里没有太多的人,连路灯边都凝结着一团冰冷的光圈,我们走了一会儿都觉得实在是太冷了,他便邀我在公园的小店里来一杯热咖啡。
李燃怕苦,他要了一杯巧克力热可可,我馋酒精了,要了一杯百利甜奶油咖啡。我问他白灵泽要睡多久,他说睡得好的话可以睡到明天上午,中途要是醒了他可能就要回公司,不过我不会允许他回的。
“今晚叶教授委屈一下和他挤一张床,我就睡旁边的沙发上。”
我说我不委屈,就怕他明天一睁眼看到枕边人是我把他气晕了。李燃笑着说那应该也不至于。
我问他做那个人的秘书是不是很辛苦,他是个很不讲道理的人。李燃说生活上面是有点喜欢强人所难,不过和他一起工作是很舒服的事,他很认真,锱铢必较,我恰好也是一个工作狂。就很愉快。
我说他弟弟也喜欢强人所难,兄弟二人一个秉性,不愧是一家子,李燃笑着讲小少爷到是善解人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