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每一个活跃在新年凌晨的学生群里找寻张铭阳的踪迹,我仔仔细细翻遍了每一条学生的信息却一无所获。
我心乱如麻精疲力竭,我把张铭阳的威士忌喝了个精光,我本不爱这种烈性酒,可我现在只想宿醉一场。
我再次醒来时身体浑浑噩噩。我的眼睛肿胀脑袋晕眩,我摸过手机急切的打开,林琦瑶在发给我的信息上说她也联系不上张铭阳,消息发了无数条没有回复,电话打过去是关机的状态。
“你们两个怎么了?”林琦瑶发信息问我。
我说我们没怎么,所以我很担心。
林琦瑶安慰我他可能和家人去哪个偏远的景区泡温泉去了,你要知道那种地方通常信号不好,所以联系不上也很正常。
我虽然不相信但依然收下了这份安慰。我不收下还能怎么办呢,张铭阳像一道青烟一样凭空消失在了我的生活里,甚至是消失在了所有人生活里。
我的心依旧很痛,可我已经不想再痛饮苦酒彻夜买醉了。我试着冷静下来分析这件事。张铭阳去哪里了?我不知道。是因为和我置气而对我不管不顾了吗?不是这样。他还会不会回来?也许会也许不会,也许要等到开学他才会出现,那总有一天是会开学的。他不在我身边我还能不能活?能活,只是会辛苦很多。
可他原本就会离开我,可我原本就需要学会一个人孤独的活。这是我很早就知道的事,现在在我面前降临的只不过是我提早到来了的未来罢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想我应该是想明白了所有的事,那么接下来我就该学着一个人活了。
我的身上散发着的酒精的酸臭气息,我不能任凭我自己这样烂在一滩酒精里,万一张铭阳回来了不可抑制的想要我一次呢。我应该好好的洗个澡,这样他抱我的时候我才能毫无负担的让他亲遍我的全身。
我以为我想明白了所有的事,可我仍然想他。
在我绞尽脑汁的思考我该怎样驾着我的轮椅行驶在这布满地毯的房间里,再穿过窄小的门行进浴室时,我的门被敲响了。
张铭阳。这个名字几乎是和敲门声同时出现在了我的世界里。我一瞬间的欣喜若狂,可门外的人声顷刻之间就把我的幻想浇灭了。
“叶教授。”
是白灵泽。
我不明白他来找我做什么。自从他弟弟认清了他虚情假意的接近我不过是他工于心计的把戏后,我们就再没有来往过了。他精心算计着一切最后却算计到了他弟弟头上,也是这片看似轻盈的羽毛最终压碎了他们兄弟间本就苟延残喘的微弱的信任。
“叶芝言。”
我能听得出来他正极力的克制着烦躁。指关节有力的在门上笃笃的敲响着,我想在这屋里行动我只能在地上爬。
“叶芝言。”他的声音越来越焦躁不安,我说你想要进来就自己想办法,我没办法给你开门。
轰的一声,我这扇本就不甚结实的木门就被他一脚踢开了。
他看到我的时候惊诧的愣住了,他没想到的是眼前的我尽是这一副残败颓废的鬼样子。他大概准备了无数句抱怨,可那些抱怨在这个他万万没想到的场景前凝结成了哽在他喉头的一枚铅币。
那个他说一副清风傲骨的叶芝言如今成了不折不扣的残废。
“白总,这大过年的登门拜访还空着手来啊,也太不懂礼数了吧,我们还没有那么熟吧。”我也不看看自己怎么一副狼狈样就对着白灵泽口出狂言。
白灵泽听了我这话也没发脾气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说我带了点教训给你,你要不要。
他把我从家里推了出去,试着锁了几次门,最后终于承认我的门锁彻底被他踢坏了。他不在乎的说反正你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明天我会找人过来替你修好。
他的车就停在我家门口,依然是那辆精美卓绝的白色jeguar 。白灵泽应该是我认识的人里品味最佳的那个,只可惜他内里的性格实在是扭曲得让人瞠目结舌。
他把我放在副驾驶,他问我几天没洗澡了,身上全是葡萄腐烂发酵的酸味。
我说我在除夕的前一晚洗过澡,因为张铭阳不在我身边所以我没有办法一个人洗澡。他嗯了一声,大概是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我问他找我干什么,现在口味重到要找个残疾人满足你变态的施虐欲了嘛,他笑着说你刻薄起来真是比你一本正经有意思多了。我说那真是承让了,比起刻薄你才是师傅,我不过是小徒弟。
“我弟弟给我秘书打电话要我来找你。”
我问他白宇轩没有直接打电话你?他说没有,我说活该,他就在我的手背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白宇轩即没有联系他也没有联系我,他觉得他哥哥伤他太深,他也因为有这样一个哥哥而觉得愧对于我。
他以为他的哥哥接近我是因为他的哥哥也喜欢我,当他把真心喜爱的我拱手让给他哥哥后,他才发现他哥哥对我虚情假意的喜欢无非是想让他主动离开我。
白灵泽以为他在替他弟弟挡风遮雨斩断心魔,他万万没想到他弟弟却对他暴怒的狂喊,为什么我所有喜欢的东西你都会用他们来控制我。
那天白灵泽约我吃饭也约了白宇轩,他说叶芝言我们今后不要再见面了,我们的关系到此为止了。我见他说这话说得蹊跷,他无非就是约我吃过几次饭,我和他之间何来什么关系不关系,不过他能这样说我也很高兴,我一直不知道他我对献的那些蹩脚的殷勤里藏着怎样不怀好意的手段。
如今他大大方方的说叶芝言,游戏到此结束了,尽管我从始至终也不知道陪他唱了怎样一出戏,但是剧幕落下的一刻我还是觉得皆大欢喜。
白宇轩听了他说的话几乎是呆楞住了,他说哥哥你是说要和叶老师分手。白灵泽说是啊,因为不喜欢了啊。
我看着白宇轩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他说其实你对我说你也喜欢叶老师其实不过是在骗我。
白灵泽说,我不是骗你,我真的喜欢叶老师,只是现在不喜欢了而已,你知道我喜欢一个人总不会太久。
可让白灵泽没有想到的是,白宇轩不再像往常一样顺从的听信了他的辩解,而是撕心裂肺的对着他的哭嚎。
他说你总是想要控制我,从小你用一颗糖控制我,现在你用我喜欢的人控制我。你以为你给我很多钱就会满足,你以为我是你身边那些为了蝇头小利就围着你转个不停的莺歌雀鸟。
你怕我心里有别人就不会在乎你了,你却和无数人接吻无数的人□□,我在你心里永远是一个脆弱的玻璃小人,你只想要个顺从的纯洁的没有思想的玩偶,你怕我一碰就垮掉了,却一次又一次拿起你固执的石头砸向我。
你既然不理解我就放过我吧。你攥着我这颗心又无处安放,成日里担心受怕又是何苦呢。你明知道我要什么却无数次刻意回避,你给我的那些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我一点也不稀罕。
现在我要走了,我要向孤独的苦海出发了。请你放过叶老师吧,把你这些不着边际的殷情收好吧。
白宇轩因为不想再面对他哥哥对他的欺骗而选择了辞职。他独自去了甘子清的城市,应该也是在他的帮助下顺利申请了到了国外一所优质大学。
这些讯息有些是张铭阳告诉我的,有些是白宇轩曾经就对我说过的。
白灵泽把我带到了白宇轩曾经住过的那间公寓,他要我赶快洗个澡然后带我去吃饭。我驾着轮椅来到浴室前,一扇向外拉的玻璃门把我的去路挡得的严严实实的。
白灵泽不耐烦的把我的轮椅往后拽了一把给我打开了玻璃门,我前行的轮椅却被这扇窄门卡的死死的。
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自己动手脱光了我的衣服把我丢进浴室里。他一脸晦气的样子把我的衣服扔进了垃圾桶里,他给了我白宇轩的浴巾和没怎么穿过的衣服。白宇轩的衣服花哨又时髦,我穿在身上实在是不伦不类。
天知道他有多厌恶我这副坏掉的皮囊,他帮我把裤子提到腰间的时候表情委屈的像是我在要他的命。
他问我怎么就不能自己做这件事,难道全天下的腿疾患者上天都会给他们配备一个贴身仆人嘛。我说我已经在努力学习怎么一个人活下去了,我总还需要一些时间。他说你是副教授你理应该比别人学得快一点。我问他你都知道我是副教授了,怎么不知道我出了车祸这件事。他说他的弟弟在社交软件上发过一条关于庆贺你升任为副教授的状态,他的弟弟没有发过庆贺你这辈子都不用亲自走路的状态。
我原本以为刻薄只是一种劣习,可在白灵泽身上我却看到刻薄实则是一种天赋。他能随心所欲的在字里行间里挖苦嘲讽我,并对这种耻笑不以为然。
他说我们不吃海鲜,鱼不会走路你也不会走路,我怕你吃了会为你们的同命相怜惋惜落泪。
他说这瓶波尔多发酵得还不如刚才洗澡前的你,他对秘书说如果车里那股酸腐味洗不干净就把车着就卖掉再买辆新的。
他说让秘书替我去买几件衣服,那种毫无创新古旧呆板的牌子会比较适合的我,Burberry 就很好,每一件穿上身都像是群居在象牙塔里冥顽不灵气数已尽的老头子。
我吃着盘子里半熟的牛肉,由着那些冷言冷语从我耳边轻飘飘的溜走。我已经不再会因为这些事生气了,我知道在他那副趾高气昂精心装扮的外表下住的是什么。
他不过是一条口里藏满毒液的畸形的蛇,自以为把利齿嵌进了我的肉里,可每一口咬下去蚕食的都是他破败的自身。
我等他喋喋不休的说够了才问他,你又发了疯的跑来招惹我到底是什么事,是你那些花哨妩媚的小情人已经满足不了你了嘛。
他还没有说话,和我们一起用晚餐的秘书抢先说了句,小少爷给我打了电话,让白总去找你。我问秘书那白宇轩有没有说什么原因,秘书说他没有过问,小少爷有吩咐他也只是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