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吃惊白宇轩能这样平静的给我讲述这件事,他的妈妈抛弃他不要他跑走了,这样一件残酷的事他说起来轻飘飘的,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张铭阳去我家的那次看到我家居然有一台七英尺的斯坦威三角钢琴他说他终于见识到阶层与阶层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问我钢琴什么水平,我说7岁的时候是车尔尼599,现在是小汤普森第一册。
他说七岁到那个水准已经起点很高了,问我为什么没有一直弹下去,我告诉他因为有天有个客人来我家吃饭听我弹完了后说我钢琴是弹得不错,可是这世界上弹钢琴的人太多了,我应该选个没什么人学的乐器,我哥哥就问那个客人我拉大提琴好不好。
哥哥说他看了个视频是一个老爷爷在教堂里拉大提琴,很绅士也很好听。后来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人就是罗斯特洛波维奇,这个世界上巴赫拉得最好的那个人。
我开始学大提琴后就再也没有弹过钢琴了,我学的很快,因为我很习惯花大量的时间练习。我哥哥总有写不完的作业,我想和他玩的时候他就让我去拉大提琴,他说我练习完一百遍他就会来和我玩。有的时候他作业写完了我还没有练习完他就会坐在一边陪我练习,等我练习好了他再和我玩。
和张铭阳一样,我也是从小就被人叫做音乐天才,张铭阳说我的情况比他好,他的爸爸妈妈会把他锁在一个房间里等他练习够时间了才放他出来,没有练习够连饭都不给吃,我起码在练习的时候还有人陪着。我说他这个人讲话很好笑,被人关进笼子的鸡和自己把自己关进笼子的鸡有什么区别。张铭阳说我才是好笑,哪有人自己叫自己鸡的。”
说到这里白宇轩突然问我,觉得是张铭阳比较蠢还是他比较蠢。
“我在学大提琴的第二年拿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奖,比赛很隆重,可是对手们都太稚嫩了。我要拿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那场比赛我拿到了一百块的奖金,我美滋滋的向哥哥炫耀说要请他吃麦当劳。其实那个时候我没有什么金钱的概念,哥哥给了我很多可以支配的零花钱,那个时候他在做一些小投资,他有收益就会放在我的帐号上。可我根本不需要,我有饭吃也有房子住,钱其实对我来说没有多大用处。
那个时候我只是想和我哥哥多待一会,我说想和哥哥一起去吃汉堡还想喝可口可乐。
这件事让我哥哥很高兴。那是他高三的暑假,他也被心仪的大学录取了,他说我们是殊途同归,你请我吃了汉堡和可乐,我带你去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玩。
我听不懂什么叫殊途同归,我只以为我哥哥也不要我了,我听了他的话哇哇大哭,他莫名其妙措手不及,他问我是不是不喜欢迪士尼,我点点头,可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迪士尼,我只是不想再去世界上最快乐的地方了。
后来等我长大了我又和哥哥说起这个事,哥哥告诉我那个时候还担心我是什么少有的反社会型人格,居然会不喜欢迪士尼。他说等他有时间了带我去东京迪士尼和洛杉矶迪士尼,他要带我去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地方,丹麦芬兰冰岛,可他总是太忙了。
我们不去迪士尼了哥哥就带我去了野生动物园,那天人很多,也很热,他让我坐在椅子上等他,他去买可乐给我。因为卖可乐的地方很远,当时我的脚已经很累了。他嘱咐了我好几遍要我坐在这里不动,他很快就回来,我点了头又点头他才放心的走。
我坐在椅子上等哥哥回来的时候一个不怀好意的恋童癖企图和我搭讪,他走到我的面前把他那短短小小的东西露给我看,他还说要我给他看我的。我很害怕,可我不敢跑。我要是跑远了我的哥哥就找不到我了。我只能把自己在椅子上缩得小小的,我在心里默默的念哥哥快来救我。
哥哥就真的出现了。
那会我哥哥已经很高了,那个人在我哥哥的拳打脚踢之下被救护车抬进了重症监护室。我不知道那个人最后死了没有,我知道哥哥的妈妈花了很多很多钱才把这件事摆平。
哥哥的妈妈对爸爸说,我和我妈妈一样是个妖精,我迟早会害死我哥哥。她坚持要把我送去寄宿制学校,暑假再把我送到我哥哥的外婆家,可我不想和哥哥分开,哥哥说她妈妈敢把我送走他就去死,我们的爸爸第一次发表了对于我在这个家里所有人应持的态度。
他让哥哥的妈妈理智点,他让哥哥消停点,他让我安分点。
我都不知道我还要怎样才算安分,我在这个家几乎只做两件事,花大量的时间练习大提琴和浪费微不足道的一些时间和哥哥玩一会。
那件事情之后我就开始学空手道了,我想我不能总是依赖哥哥来保护我,至少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我不能总是像个懦夫一味等着我的哥哥来救我。
在学习空手道之后我的性格和体格都改变了很多,习武和修禅在很多方面很像,你以为那些禁忌修的是身,其实修的都是心。
我小的时候很瘦小的,又白又弱,和我哥哥上街总会有人问是不是他的妹妹。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很难想象。”
白宇轩的手臂和腿部肌肉线条很明显,胸脯也很饱满,身上还有野性的纹身。
“上高中的时候我们班上有个小小弱弱的男生,总带个眼镜,也不爱和人讲话,就天天缩在自己的角落里看些谁也不懂的书。其实一开始我很看不上他的,因为很多人都喜欢捉弄他,有男生更多的是女生。
捉弄他的手段其实都很卑劣幼稚,无非是在他桌子上涂胶水,往他抽屉里放垃圾,偶尔上课的时候掐他一把,都是些很幼稚的手段。
其实他和所有人都没有过结,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我觉得他像个懦夫,别人伤害他他也不还击,他每次都是默默清理好那些垃圾然后静静的看他那些全是字的书。
我没有参加那场恃强凌弱的猎巫盛会,那个时候我为我自己的处境忙得不可开交。
我每天都要打好几次架,无端端的走在路上就会被人拦住。因为在看守所待了半年吃也吃不好,身体很孱弱,而且还带个眼镜,就看上去给人很文静的感觉。”
白宇轩说他的眼睛是做过激光手术,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需要戴眼镜。他找了一张那个时候和他哥哥站在一起拍的照片给我看,他穿一件很精良的白色长袖休闲衬衫,眉清目秀的样子真是撩人心弦。
照片里白灵泽正凑着他耳边说些什么,他靠着他哥哥低了一点头笑得很腼腆,纤长的白手上捧着一瓶果汁。
我说你不会是用你哥哥和别的人的照片哄我吧,我不信这个里面的人是你。这张照片里的白宇轩和躺在我身边的那个白宇轩完全判若两人,仔细看自然能察觉出一番相似。
他说只有这一张照片,还是他哥哥的一个同学拍下来的。
“反正那个时候就是打了很多架,大部分人都不是我的对手,毕竟在之前也系统学了好几年的空手道,偶然有几次碰到些蛮横的也只是打的辛苦点而已。
直到有一次有个人把我的手臂划了很长一道口,结果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学生看到我满手是血吓得立马逃开了。
那个时候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用一只手按住向外喷涌鲜血的伤口,我自然不敢就这样回去。被哥哥的妈妈知道了会比较麻烦,被我哥哥知道了,那个伤我的学生可能会死。
我知道我哥哥有时会用一些很强硬的手腕,他的性格里面藏着很凶狠的东西。
他在那个家其实很辛苦,他的妈妈未婚先孕,挟子嫁入豪门。爷爷奶奶都很不喜欢他的妈妈,他的妈妈年轻的时候是不太出名的女明星,为了嫁给爸爸苦心经营,总算是一朝得势如愿以偿的做了阔太太。
她把哥哥逼得很紧,她心里清楚自己虽然是明媚正取,可是爸爸一派富家公子样轻浮成性,每一笔风流债在日后都会涌上这条金子铺的大道上分一杯半盏的荣华富贵羹。
而我的出现更是让她感到紧迫。
碍于我爸爸的威严她也不敢把我怎样,听哥哥说他的爸爸其实爱了我妈妈很多年,如果不是爷爷奶奶竭力反对,原本我的妈妈才会是他爸爸的合法妻子。
哥哥和他的妈妈不一样,他根本不害怕我,他说我对金钱和权利一点兴趣都没有,他说我小时候就像个小傻子,他用一颗糖就能哄我一天。他说我这种性格根本做不了继承人。
我也没想做继承人,做继承人要有很精明的头脑还要有一颗狠毒的心。商海沉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有城府也要有气度。
我哥哥有很顽固的神经衰弱,他很敏感也很容易焦躁。他说听我弹钢琴他的心绪就能平静,后来我不弹钢琴了他就听我拉大提琴。
他听我拉琴前总会给我吃颗糖,他说那是我的演奏会门票。一开始我总会演奏很多曲子给他听,因为那些曲子只有很短的演奏时长,后来我学的曲子越来越长也越来越难,只吃一颗糖已经不够演奏完一首曲目了。
有一天他来听我演奏的时候心情很差,那段时间我正好在练舒伯特的阿佩乔尼,我在他面前反复演奏了好几遍,他心情还是不好,我那个时候想逗逗他哄他开开心,就说我的糖吃完了,还想听要另外付费了,他就把刚准备吃的糖递给了我,说让我再为他演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