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河之梦 第9章 只能乞讨了

暮秋，昼短夜长，不等落日便已经寒气四起。实在无处可去，沐阳和桃今走到了之前买马的地方，马厩牛栏羊圈这里都有，虽然臭了点，但和动物挤在一起，还有码得厚厚的草垛便不至于冻死。两人小心翼翼，不想被被人发现然后当成是贼。

两天后，沐阳和桃今已经饿的没有力气再游荡了。于是又坐回了城墙根底下，她们俩开始期盼有人能像之前那样扔下铜板或者食物，或者直接一点，她们开始期盼别人的施舍。原来一文钱真的能让人放下骨气，放下尊严。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一口吃的便是天大的事。

但乞讨也是需要技巧的，不是随便什么人往墙根下一坐，便能得到别人的同情。

起初两人在墙根下坐了半日也没有任何人来施舍任何东西，反倒是旁边其他几个乞丐都有了点收入。沐阳便开始仔细观察起她们。

一位老者衣衫褴褛白发苍苍，脸上皱纹层层叠叠，他笼着袖子佝偻着背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可是看起来就让人心生不忍。

其次是一旁一个中年的大叔，他没了双腿，手里拿着石子在玩，乐呵呵的，好像这苦难并没有影响到他，还时不时有人停下来和他打个招呼，他和很多人好像都挺熟的，有人给他吃的还和他聊一会儿天。

一旁有一个带着三个孩子乞讨的母亲，她的孩子们穿的破破烂烂，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加上年纪小，看不出男女，同情她的人是最多的。

另外还有一个年轻人四肢健全，但会抱着路过的人的腿，任凭打骂不撒手，嘴里不停念着：“行行好给点钱吧。”这人就是那天抢走沐阳和桃今两文钱的人，很明显是个好吃懒做的地痞无赖。

这几个人的悲惨，沐阳和桃今一个都比不来，至于那些无赖的招数，两个人即使放下脸面也学不来。

乞讨这件事情，原来也这么难啊。

“要个饭嘛，别那么拉不下来脸，学着点吧。”那个无赖看穿了沐阳的心思。

沐阳有些羞愧，这些人要么是比她和桃今的处境更加艰难，要么是脸皮厚到没边，“桃今，我们仔细想想我们都会些什么？”

桃今明白她的意思，想了想说：“姐姐，我从小学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到了刘嬷嬷那里都是在院子里侍弄花草，旁的并不会。”

沐阳也想了一下自己，如果说自己在宫里的十六年里除了那些规矩之外，每日只是看书写字。能用的手艺什么的她也是一个都不会，现在就算想学也没处学了。突然她突灵机一动，折了树枝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待写满后又拂去重写，写起来行云流水，就算不认识字的人也能看出来她的字极好。

渐渐的有人开始围观，有懂其中门道的人看了连连赞许，看不懂字的人也在旁边看个热闹。人越多，因为好奇而聚上来的人就越多，不过有些人看一会儿就走了。人们看了一会儿不明所以便有人上前问道：“姑娘这是写了些什么？”

“几年家乡发了水灾，我和妹妹跟随乡亲流落至此，盘缠全部花完了，乡亲去了牢羊镇上便再无消息，所以我们想找点活计，攒点钱去找乡亲。”这些话是她从看过的话本子里搬来的。

路人听了也只是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但也帮不上什么忙，复又忙自己的了。

沐阳依旧在地上写字，她在心里苦笑，“这样有什么用呢？”

桃今去一旁转了一圈，在一棵枯树上找了一条笔直的树枝折下来，挑了一段刚好适合握在手里的一截递给沐阳。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找到这么一段顺手的树枝。

傍晚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拿了一封信，让沐阳读给他听。沐阳接过，纸已经有些残破，看得出来有些年头了。沐阳开始读了起来，是一封母亲写给儿子的家书。读完男子有些伤感，沐阳也被触动到了，想念起自己的母妃，情不自禁地落了几滴泪。

男子还以为沐阳是被自己的母子之情感动，见此他也十分动容，原本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铜钱递给沐阳并道谢，复又在袖中摸索，确实在囊中羞涩，只好说：“我下次还找你读信”。

虽然只是区区一文钱，却也足以让沐阳和桃今欢呼雀跃。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竟然这么快就赚到了一文钱。

“姐姐，我们有钱了，我们赚到钱了。你真厉害。”

“说不定是你折的这段树枝带来了好运。”

两个人为了一文钱雀跃不已。

一文钱可以买一个馒头，沐阳和桃今终于吃上了一口东西，两人嘴里早就饿得开始发苦了，馒头吃进去甜甜的，可是一人半个馒头，没两口就吃完了，无奈只能多喝一些水撑撑肚子。

第二日，有人拿了纸笔来让沐阳写了店铺招牌。请两人吃了一顿面条。

第三日一无所获。

第四日运气好，帮两个人写了家书，还帮一家刚刚丧了老太爷的人家写了二十幅挽联。

……如此过了一个月，饥一天饱一天的。

有时候两个人赚到钱还会拿去接济一下旁的乞丐，有时候连着好几天没有赚到钱，旁的乞丐也会接济一下她俩。

偶尔地痞无赖会来抢钱抢吃的，沐阳和桃今都会死命护住，常得二人接济的乞丐也会上前帮助，哪怕有时候会挨上几脚。可有的时候哪怕挨上几脚也护不住，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赚到的钱或者吃的被抢走。沐阳一直希望攒到钱再去一趟驻军所，可总是两手空空，希望渺茫。

眼看着天越来越冷，沐阳和桃今也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后来就慢慢适应了，不像之前那么怕冷了。即使如此，两人却还是经常冻得脸上红红的，经常牙齿打架。

冬天，没有庄稼收获，人们都靠着余粮过日子，对乞丐的施舍自然不如秋天那么大方了。也鲜少有人找沐阳读信或者写字。沐阳和桃今只能耐心等待。

夜里，桃今和沐阳照常偷偷挤进马厩的草料堆里，她俩还是很饿，可惜干草不能吃。

“再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我们攒点钱买点红纸，买套笔墨。等过年了帮人写春联生意一定很好，到时候咱俩去买一盘肉，也开开心心过个年。”沐阳说。

桃今听到可以吃肉心里都暖暖的，悄声说：“那我可盼着呢，明天我再四处转转，替你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要写字的。”

“好，那早点歇息吧。”

第二日一早，两人天不亮就悄悄爬出来，省的被来喂马的人撞见。

“姐姐，你看这匹像不像我们之前买的那匹马？”

“应该就是，脖子上这块白毛我记得很清楚，只是好像稍微胖了一些。”

两人气愤地等着马贩子来喂马便立马围了上去。

“骗子，还钱！”桃今率先发难。

“胡咧咧什么呢？”马贩子一眼就认出了两人，可他竟没有半分心虚，只想快点把两人赶走。

“老板，这是上次你卖给我们的马，它自己跑回来了。”沐阳指着那匹瘦马说。

“这分明不是上次那匹马！”

“应该就是这匹。”见马贩子十分笃定，桃今到有几分心虚了。

“胡说，我卖了几十年的马，不会看错的。”

“老板，这就是那匹马。”沐阳在气势上硬了硬。

“你说是就是啊？”

老板不想多费口舌，转身忙自己的了。

沐阳和桃今紧追不舍，跟在后面。

“老板，我们之前付过银子了，所以这就是我们的马。”

老板不答话，继续忙自己的。

“你赔一半的银子给我们就好了，我们也不多要。”沐阳心里还在盘算着要是能拿到一半买马的钱就能直接去买纸笔了。

…...

“你竟是个黑心的，这马你卖了不少次了吧，这次又是自己跑回来的吧。”桃今气势汹汹，见马贩子一直无动于衷，真真是把她气到了。

马贩子恼羞成怒，提起准备喂给马喝的水，直接往桃今身上泼。

沐阳见状，推开桃今，自己右手和手臂上淋了水。由于天气冷，桶里的水上有一层冰，不全是水。可饶是如此半桶水泼在身上也是冷得十分难受。

桃今哭着吵起来，渐渐的这边人多起来，马贩子不想事情闹大影响自己的生意，便诬陷沐阳和桃今是来偷马的。任凭沐阳和桃今怎么争辩，大家都是一副看戏的态度。没有人在乎到底是马贩子收了钱还让马跑了回来，还是两人是不是来偷马的。人们私底下议论着，没有人出来劝架或者主持公道。

沐阳手臂冻得十分难受，也知道再争下去自己也拿不到什么好处，便又带着桃今回到了墙根底下。可是这一天实在倒霉的很，一天没有生意。

第二天也没有，而且经过和马贩子的争执，两人夜里也不敢再去马厩歇息了。只好和乞讨的母子们挤在一个破洞里避寒，如此过了一夜。

清晨醒来，沐阳有些咳嗽，身上乏力。她尽量往有太阳的地方坐。旁边也是两个晒太阳的乞丐。

“那狗东西又施粥了。”说话的人是这一片乞丐里的小恶霸，之前经常来抢其他乞丐的铜板，哪怕只抢到一个也要去赌坊里输干净再出来继续要饭。

“切～谁还上当。”他旁边另一个无赖说。

“那两个喽！”说着不怀好意地笑了。

“那两个男的顶什么用？”

“说你傻你还真傻，两个娘们都看不出来。”

无赖也明显愣了一下，重新打量了一下两个乞丐模样的人，又朝着小恶霸说：“那你还不帮帮人家，他俩在这里迟早饿死。”笑得十分猥琐。

“没看出来你也是个大善人啊！”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头先说话的那个人笑完朝着沐阳和桃今走去，“你们两个，往城外走二百米，那棵老树下有个大善人在做好事，施粥呢，去喝吧。”

沐阳坐在地上，半斜着身子靠在墙角，她实在有些不舒服了。桃今在一旁蹲着，饿得两眼发昏，但也不信小恶霸会这么好心，便没有理他继续晒太阳。

“这孩子真可怜，看那手都冻肿了。”行人将手里咬了两口的馒头丢在了沐阳手里。沐阳看了看，有点幌神，还是馒头的香味提醒她要快点吃掉它。于是将馒头分成两份，一半给桃今一半自己留着，可是刚咬一口，便被小霸王一脚踹飞，“没听到我说话吗？”

沐阳和桃今知道没办法抗争，要不然只能多挨一顿打，便不说话，只是捡起馒头，快速塞嘴里一口两口就吃完了，没尝出来是啥味道，倒是被噎得剧烈咳嗽了一会儿。

“吃吃吃，噎不死你。”小霸王见没什么意思，一个人又悻悻的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沐阳有点缓过劲儿来了，复又坐起身来，盼望着有人来找她写两个字。桃今有点懊悔怎么就一下子全吃完了，而且不吃还好，吃了一口馒头人反而更饿了。

慢慢的影子盖过来，沐阳和桃今就顺着墙角一点点挪着，有点太阳还能有一点暖和气儿，一整个下午除了那个馒头他俩再没有收到其他的吃食了，肚子越来越饿，饿得心里直烧的慌。

太阳落了之后，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身上的力气像是随着太阳落走了一般，冷风又开始吹起来，她俩很困，想要睡觉，但是又不敢睡去。只能再顺着墙根往外挪挪，太阳最后眷顾的地方还有一点余温。

没多久一阵香味却飘了过来，沐阳和桃今的口水都流了出来，于是寻着香味往城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