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河之梦 第8章 归家无计

草叶上还带着薄霜，日光淡淡的。三都镇的早晨从很早就开始热闹，空气中混杂着各种声响，不时穿进人的耳朵里。清冷的空气里弥漫着人间烟火的暖意，街边卖早点的地方都冒出一股股白色的水汽，顺带散发出香味，路过的人不管买不买都要看上两眼。

早些时候沐阳就听见了鸡鸣，可她躺在床上不想动，之前还没有感觉到疲累，躺了一晚后才觉得自己浑身酸痛。她和桃今重新梳妆一番，丢掉破烂的衣服，桃今一早出去当掉了自己身上仅有的一副耳环，换来了两身半新不旧的衣服，两人换上，外面再披上羊皮袄。如此一来走在街上，就和这里的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从客栈出来，两人先去了之前买马的地方，找马贩子理论，说马肯定是自己跑回来了，让老板赔钱。

可老板却坚持说马并没有回来，吵了半天，老板实在是被吵的烦了，就随手甩下几个铜板在地上赶两人走。沐阳和桃今无奈，只能捡起地上的铜板，悻悻而归。

回到客栈，两人向小二仔细打听了去往牢羊镇的衙门怎么走。

“走着去？”小二有些纳闷。

沐阳和桃今点点头。

“太远了，走不到的。路上没有客栈的。”

“那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到那里去，或者送封信过去。”

“最快当然是骑马。而且得一早出发，天黑前才能赶到，况且现在天变短了，得准备点火把，要不然黑了看不见。至于送信嘛，每个月都有一两个商队来往，你碰碰运气吧，说不定有人去牢羊镇呢。”小二说罢又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姐姐，咱们怎么办呢？”

沐阳也答不出来，“现下咱俩没有银子，马是买不成了，出去碰碰运气吧。”

两人在街上一通转悠，到处打听有没有去往牢羊镇的人或者商队。问了一圈下来，结果是没有。

“要不我们往回走，顺着之前的官道往回走。”

桃今点点头，她没有任何想法。她只能相信沐阳，在她心里沐阳永远是对的。

两人先是走了大半天回到了石头小屋，可是石头小屋里没有人，两人在小屋里等了一夜都没有人或羊回来，但幸好还有点吃的。又等了两天，面粉只剩半袋了，还是没有人回来。

“或许是换到另一个地方放羊了。”沐阳猜想着。眼前一望无际，身后的小河是唯一的动静。

桃今点头表示附和。“我们明天要继续等吗。”

“不能再等了，明天一早出发回三都镇。”

“怎么又要回去？”

“我们身无分文，又不认识路，这样乱走，不一定能走的出去。还是先回三都镇吧。”

“好。”

出发前沐阳用剩下的一截木炭在地上写了几个字，她和桃今还拿了一个破布袋子在外面四处寻找那天叶昭带回来的红果子，可是哪里也没找着。

兜兜转转两个人又回到了三都镇。经过几天的来来往往，沐阳和桃今都黑了瘦了。那里还有半点养尊处优的样子，但言谈举止之间自有一种不一样的风度。

可是在三都镇里，沐阳和桃今也无处可去，而且走了一天的路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两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从白天到晚上。还好三都镇是个自由地带，没有宵禁。大半夜里里还有几个醉鬼在街上游荡，一些角落里蜷缩着一些无家可归的人。沐阳和桃今都尽量避开他们，毕竟天黑了，人的恐惧会被放大，看着这些陌生人始终有点可怖。

两人路过之前住过的客栈，门还留着一条小缝，里面依旧亮着灯。沐阳和桃今走了进去。

“是你们啊，还住店吗”小二睡眼惺忪。

两人倒是想住，只可惜身无分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之前那个房间还空着，十个铜板。”小二提起灯，准备为她们带路。

“我们没钱。”沐阳有些尴尬。

“没钱？那后院大通铺呢，两文钱一个人。”

“也没有。”沐阳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

小二把两人带到门口，“没钱就走吧，有钱再来。”又转身回去继续打盹。

两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实在有些冷，沐阳和桃今觉得自己的上下牙齿从来没咬这么紧过。四处张望了一下，还是客栈里透出的点点灯光更让人心安，于是便没有走远。渐渐的起了一些风，两人更加瑟缩。

沐阳踌躇了一会儿，轻轻地推开客栈的门缝，原本已是鼾声如雷的小二还是警觉地醒了过来。他睡眼惺忪地看见了门外依旧是刚才那两名少女，有些烦躁，却也生出些许怜悯。于是带着几分不耐烦往门口走去。

“没钱不能住店。”

“知道的。”

赶人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小二默默叹了一口气，看着两个稚气未脱的姑娘，终究是心软了。“进来吧，靠着墙根那儿，暖和一点。明天一早就走。别被掌柜的发现。别动店里的任何东西。”

“好，谢谢你。”沐阳和桃今没想到还能这样，都很开心。

小二又自顾自走了，没耐心听道谢。

沐阳和桃今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找了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靠着墙根坐下了。桃今很快就睡着了。

半夜，沐阳一遍遍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人信她俩是使团里的人，而且这件事也不能大肆声张。奕国近在眼前，远在天边，允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了。

这些日子里沐阳都没有怎么好好睡过觉，今晚，她实在是又累又困，却被纷繁的心绪搅扰着。□□上的疲累让整个人仿佛骨头散了架一般，浑身疼痛又无力。精神上的疲累让人有点焦虑烦躁，最后天快亮了她才被巨大的困意裹住，迷迷糊糊中一直在做噩梦。被噩梦吓醒后，一阵悲伤袭来，淹没过所有其他的情绪，让人想放声大哭，可沐阳却害怕哭声回会惊动店小二和桃今，于是只好自己把头低下，咬住自己的胳膊，尽量平复心情。

早上店小二就被下楼的客人吵醒了，他送客人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墙角的沐阳和桃今，尽管心里觉得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将两人叫醒又撵了出去。

沐阳和桃今只得道谢离开。街上已经有不少行人了。多半是卖菜的，扁担上挑着两个框子。

“姐姐，我好饿啊！”桃今看着眼前一个男子一手扶着扁担，一手拿着饼子边走边吃，她吞了吞口水。

沐阳摸了摸肚子，之前不觉得饿，桃今这么一说，她好像也饿了。可是身上真的是一文钱都没有了，浑身上下除了衣服，就剩下背着的水囊。

两人无奈只好拿着水囊跟面馆老板换了两碗面，填饱了肚子。这下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如果是在夏天，还能当了两身羊皮袄子，可偏偏马上就是冬天了。没了袄子说不定会先冻死。

沐阳和桃今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逛了一天，她们四处打听有没有人去牢羊镇，能不能带她们去或者送一封信过去。一开始人们只是如实相告：“没有”。后来问得多了，人们开始觉得这两个人是不是有点不正常，便懒得搭理。

三都镇里的人，不关心外面的世界，这里就是他们的乐土。尤其是对于那些逃亡到这里的人，又怎么会主动出去暴露自己呢。

这里并没有和其他镇子有什么不同，街市上都是一些做生意的小摊贩，有卖吃的，有卖玩的，还有胭脂铺子，打铁铺子，酒楼等等，好不热闹，人来人往的，还有杂耍的，唱戏的。四处散落着房子，人们过着自己简单快乐的小日子。虽然在外人看来三都镇是个臭名昭著的地方，但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这里比其他地方好太多了。这里虽然有不同国家的人，但大家除了衣服不一样，其实也并没有太多的差别。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活路。

一整天下来，除了那顿面条，沐阳和桃今在没有吃过其他东西，饿了渴了都只能去井边打一点井水喝。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沐阳开始不在执着于牢羊镇，她开始琢磨怎么弄到银子，让自己和桃今先活下去。

于是两人又开始在街上向人打听怎么能赚到银子，有些人用莫名其妙的眼神打量着两人，并不答话就走了，有些人直接说了一句有病后也没有下文了。有人不怀好意地上来就摸手，吓得两人落荒而逃。只有一个挑着一筐菜的老奶奶认认真真的对着两人说：“姑娘，没钱了吧，奶奶送你们一颗菜吧。”却也没有多做停留，便又挑着菜急匆匆走了

菜有了，可两人没有锅啊，沐阳和桃今哭笑不得。走到最后实在是乏了，便拿着菜靠在墙根下席地而坐，实在是饿的不想走路了。

桃今盯着青菜发了一会儿呆，随后扯下一片菜叶子递给沐阳，沐阳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桃今便将菜叶子塞进了自己嘴里。这时有个牵着马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从荷包里掏出两枚铜钱扔到两人面前的地上。

垂头丧气的桃今的眼睛都瞪大了，“小姐，原来坐在这里就会有人给钱。”

“那是因为他以为我们是乞丐，我们还是…...”

谁知她话还没说完，地上的铜钱就被旁边窜出来的衣着破烂，蓬头垢面的年轻男子捡走了。

“你怎么这样？”沐阳起身欲和他理论。

“捡钱动作还不快点，谁捡到就是谁的。”说完便走了。

沐阳没有力气追，只能忍着气。桃今也只能干看着，都没有力气跺脚了。

“姐姐你刚刚说我们什么？”

“我们还是站起来吧，别被人当成乞丐了。”

“好。”

两人拖着步子继续在街上游荡。就这么晃了一天实在是饿到不行了，傍晚又走到客栈门口。这次小二看见两人便立马走出来，说：“今晚别来了，有客人丢了东西，掌柜今天发了好大一通火，我知道不是你俩拿的，但是要是让他知道我收留你们，非得骂死我不可。行行好，你俩走吧。”

两人识趣离开，小二已经够好了，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可两人无助又迷茫，到底该何去何从？还会遇到这样的好心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