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有什么心事吗?”沐阳看金豆子回房之后就一直坐在书桌前,愁眉不展。
“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比如,那些喝茶的人是怎么中毒的?老闵媳妇为什么要烧粮仓?这两件事情之间有没有联系?这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金豆子把自己的困惑都说了出来。
“不如咱们想想,这些事情发生后谁得到了好处?”
金豆子心里盘算了一下,然后说:“我们家这次要赔不少钱,但明面上没有任何人有好处。如果非要说好处的话,那其他粮行和茶行,勉强算得上有点好处,这么一遭下来,金家的生意都被他们瓜分了,但也没有哪一家是有特别大好处的。”不想则已,越想越困惑,难道真是金家有人和别人结了梁子?金豆子打算明天再去问问哥哥和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漏了。
沐阳赞同地点点头,是啊,目前看来,不论是粮行的是还是茶行的事,属金家损失最多,但无人获益。“小姐,你说翠芒没有问题,那天泡茶的水是现取的山泉水,那会不会是煮茶的壶或者装茶水的杯子有问题。”
这么一提醒,金豆子醍醐灌顶,“对啊,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可能是器物上有毒呢。明天咱俩再去查一下。”
“好,小姐,那咱们先歇息,明早去查。但已经好几天了,那些器物若是真有毒,就不一定还在了。”
“这些先不管,先去查一下再说。”
“嗯嗯!”沐阳说完服侍小姐睡下自己也去睡了。
第二天一早,金豆子和金饼子买通了刘府的一个下人,从库房里偷了一只那天在鹿枫山脚下煮茶用过的壶和两只杯子。
两人将壶和杯子放在热水里浸泡了一会儿,然后将水倒给厨房里的一只鸭子喝,果然没过多久,鸭子也出现了上吐下泻的症状。两人十分激动,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张妈,这只鸭子中毒了,先别杀,一直养着吧。”沐阳对张妈说,怕她把鸭子煮了让全家人都吃中毒了。
“啊?”张妈听说鸭子中毒了吓一跳,立马把它拎起来单独关进一个笼子里。刚准备问鸭子怎么会中毒时,只见两人已经跑没影了。
金豆子和沐阳带着壶和杯子和煮的水到医馆找郎中,经过郎中辨别,应该是壶里或者杯子里涂了无色无味道立殃散。
“立殃散毒性并不大,只是能让人上吐下泻,不严重的话一天就能好,严重的话吃点药三五天也能好,没什么大问题。”
“真没想到刘老爷是这样人面兽心的人。”金豆子愤愤感慨。
“可是他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哎!谁知道呢,他摆那么大个阵仗请大家喝茶,不会是想让大家都以为翠芒不好,然后以后自己一个人独享翠芒吧?”
“好像也......有可能......吧。”这种想法让沐阳觉得很匪夷所思。
“咱们先把这事告诉我爹去。”
“好。”
两人聊着聊着就回到金府了,书房里俞先生正在和金老爷禀报粮仓附近被波及的货仓的损失。
“我和管家去和那些东家谈过了,他们要金家赔一半。”
“都是无妄之灾,但也确实是被连累的,照着他们说的赔八成吧。”
“啊?……可是…...老爷,这样赔,只怕账上的银钱要花去大半,剩下的银钱只怕不够下半年收粮食了。”
“先赔吧,收粮食的银钱我再想其他办法。”
俞先生叹了口气,这次金家何尝不无辜,谁又来赔金家的损失呢?但他也佩服老爷胸襟大度,为别人着想。“好的,老爷,我再去算算。”
“去忙吧。”
俞先生出来后,金豆子就带着沐阳进去了。两人将刘老爷家的器物有毒一事告诉了金老爷。
金老爷听了之后略想了一下说:“应该不是刘老爷下的毒。他被人利用了。”
“也对,如果查出来是他下毒,只怕他的下场会更惨,他没有任何理由要这样做。”金豆子说。“哎,兜兜转转半天还是不知道谁搞的鬼。”
“也不算徒劳无功,至少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我去一趟刘府和刘老爷说一下,沐阳,你去帮帮俞先生把账理一下。”
“是,老爷。”经过这些时日的学习,沐阳已经是个很不错的账房了,俞先生也很是得意自己教了一个好徒弟。
金老爷到了刘府见到了刘老爷说自己猜想会不会是饮茶的器物不小心沾染了有毒的东西,引得刘老爷勃然大怒,把他轰了出来。
其实刘老爷自己早就知道了翠芒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前一天他买回翠芒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喝上了,但当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这件事他选择隐瞒下来,毕竟如果茶叶和水都没问题,那只能是自己这边的东西或者人出问题了。
办品茗宴是为了结交城里的权贵巨富,出了这么大纰漏一下子全给得罪了怎么好,所以这个黑锅还是给金老爷背吧,左右不过以后自己再想其他办法补偿他一点损失。一斤多金子在他这里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哪里知道这样折腾下来金老爷损失的不仅是银钱,更是商誉。
金老爷正从刘府往回走呢,就看见一群人穿着孝衣堵在自己家门口。悄悄绕道角门进了去,才发现原来是戚老爷家的小儿子,正在自己家里打闹,而自己的夫人,女儿正在和他理论。
看样子,戚老爷去了。
“回来得正好,你赔我爹。”戚家小少爷走上前就揪住金老爷的衣领。
“怎么回事?”
“就是喝了翠芒,我爹又拉又吐,活活折腾死了。”
“我们打听多了,其他人都没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其他人,其他人有我爹年纪大吗?”
“…...”金豆子突然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当时应该再多问郎中两句的,这人死了,好多事情就说不清了。“爹,刘老爷那里怎么说?”
金老爷摇摇头,“先别说他了,……戚少爷,稍安勿躁,令尊去世,我也很心痛,但我们先坐下慢慢说。”
“除非我爹现在能坐起来,我和你慢慢说,你还有脸慢慢说。”戚老爷的小儿子一边推搡金老爷一边说,幸亏金豆子,沐阳和桃今拉住他,他的拳头才没落在金老爷身上。
金家的家丁都被派出去帮那些火里丧生的人家里处理后事了,是以家里只剩下一些女眷。
人群混乱之时,来了一些官府的人把金老爷抓走了。
“老爷,老爷!”急得金夫人不停地大喊。
金豆子让桃今立刻去找金饼子,自己则和蒋婆婆扶着娘亲回屋坐下顺顺气。
不一会儿桃今慌慌张张跑回来说金饼子也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金夫人一听更着急了,“豆子,你别管我了,快去打听一下什么情况,一定要救你爹和哥哥。”
“好,娘,那你自己小心点。桃今,你留下照顾夫人和蒋婆婆,沐阳你跟我走。”
两人经过一番打听,原来戚老爷死后,戚家就报了官,状告金家谋害人命。
到了官府,金老爷将刘家饮茶的器物有毒一事说出,官府就派人去请了刘老爷,刘老爷则一口咬定是金老爷诬陷攀咬自己,并且让官府的人到自己家中带了茶壶和茶杯回来交给几个郎中辨别,并无毒。
金老爷说:“我之前去刘府和刘老爷说过器物有毒一事,所以刘老爷肯定将器物都换过了。
“你血口喷人。”刘老爷气急败坏。
官老爷听明白了他俩的意思,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边各执一词又都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或者对方说的是假的。于是大手一挥把刘老爷,金老爷,金饼子都收监了。
金豆子怕爹和哥哥在牢里吃苦,就给官府里打点了些银子,虽然对方说不会为难金家父子的,但也不让金豆子进去见他们。刘家的人也来打点了,两拨人撞见又难免一番吵闹。
跑来跑去忙了一天,眼看着事情越来越糟。金家在丰台城里虽然富足,却并无根底,金老爷从小就是孤儿,所以没有族人,母亲的娘家又远在景荔城。现下出了事,金豆子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爹爹和哥哥被抓走,母亲没了主意,现下家里只有她能做主。
丁管家也没闲着,四处奔走。
“小姐,我几经辗转托人打听了,官府的意思是,现在案子双方争执不下,但两边又都拿不出证据,所以现在刘老爷和咱家老爷都是嫌犯。估计要关一段时间,等案子查清楚才好发落。”
“如果一直查不清楚就一直关着吗?”
“是这么个意思,但是如果官府里打点一番,然后戚家也愿意改口的话,一切就能变成一场误会,人就能出来了”
金豆子就让管家先去四处打点,自己则找到刘老爷的家人,商量着一起找戚家,想办法让他们改口。
刘家自然也希望自家老爷快点出来,官府那边他们已经快人一步,早就打点过了,只是戚家那边去了一次没谈好。至于怎么个没谈好,刘家也没明说,只是让金豆子自己去找戚夫人。
金豆子无奈只能自己登门找到戚老爷的遗孀,在偏厅里等着的时候,倒是戚家小少爷先出来。
“戚少爷,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怎么抬?杀人偿命知道不。”
“可是这真的是个意外。”
“意外?你说你爹和你哥哥会不会意外死在牢里?你娘会不会意外死在河里?”
“住口!说什么胡话。”戚夫人走出来,看着大约四十来岁,虽然有些年纪了,但依然风华绝代,是个很明艳的美人。
“我嘴里没有半句胡话,不信走着瞧!”
“出去!”戚夫人有点发怒了,戚少爷临走前还不忘瞪了金豆子一眼。
金豆子有点被他的话吓到了,但还是尽量让自己神色平静些,“夫人好。”金豆子觉得夫人比戚少爷好多了,连忙问好。
“金家的大小姐吧,果然是气度不凡。让你见笑了,可怜啊,我的儿,他爹走了,剩下我们一家子孤儿寡母。他心里苦闷,才这么口无遮拦的,吓着你了。”戚夫人拉着金豆子的手说着,作出泫然欲泣的样子,等了一会儿没有眼泪,便让下人上茶,接着对金豆子说:“老爷可是我后半辈子靠山,我是个不中用的,没照顾好老爷,也没管教好自己的儿子,请多担待。”
“戚夫人,可别这么说。”金豆子有些无措。
沐阳看明白了:“夫人,还请节哀。我家小姐此次前来是特意来看望你们母子的,戚老爷的身后事料理好之后,不知你们母子有什么打算?”
“哎,我是个福薄的,没了丈夫,儿子也是个不成器的。以后可怎么过活啊?”说着又用手绢擦那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并没有直接回答沐阳的问题。
“戚老爷是个会经营的,这府里的庄子每年收租应该够开销吧?”沐阳继续问。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看来,家大业大,实际上早就是个空壳子了。”
“戚夫人,如果我爹和我哥哥明天能完好无缺的回来,我愿意奉上银钱十万两,或许能帮夫人度过难关。”金豆子说。
听她说到十万两的时候,沐阳属实是惊了一下,这几天她分别和小姐还有俞先生盘了各处的账,金家现下连五万两都拿不出,哪里来的十万两?
“金小姐真不一般,又有做生意的头脑,又这么有善心。明日金老爷只怕也要夸你几句呢。我家老爷年纪大了,生老病死也是人之常情。金小姐请用茶吧。”戚夫人明显嘴角有些上翘,奈何现在她不方便笑,只能强压着。
“夫人,我家里母亲还在等消息,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还请您节哀。”
“好,那你先回去吧。香红,送客。”
回去的路上,沐阳问金豆子,“小姐,我们哪来那么多银钱?”
“回去卖宅子。”
“啊?!可是没了宅子一家子住哪?以后怎么办?”
“如果没了爹爹和哥哥,要宅子有什么用?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要在一起。”
沐阳想想,也对,钱财都是身外物,并不可惜。“小姐,你说,会不会是戚少爷下的毒。”
“是他也好,不是他也好,现在都不重要了。这些以后再查,现下我们要把宅子卖掉,要是凑不出银钱,戚家还是不会放过我们。”
“是,小姐。”
金家的宅子是金老爷耗费多年积蓄买下的,一家人也不过才在里面住了十年。
金豆子回家先找到自己的金夫人,和她说了自己要卖宅子,金夫人毫不犹豫地就说好。并且拿出了自己的全部珠宝首饰和华贵衣服,让金豆子去当掉,金豆子从里面挑选了一部分。
就连蒋婆婆也拿出了一袋银子给金豆子。“人老了,没什么地方要花钱,你也一块拿去吧。”金豆子说什么也不肯收。
金豆子回到自己院里,也把自己的首饰衣服和闲散银子全部拿出来,接着又去了哥哥房里挑了些文玩字画,全部让桃今拿去当铺当掉,接着让沐阳去找俞先生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地方能挤出一些银子。
两个人都照吩咐去办了,而金豆子她自己则去找牙人卖宅子。
因为过于着急,宅子一时半会也难卖出去。好几个牙人都不接金豆子的生意,金豆子很着急,但她只能一家家地问,宅子不卖出去,哪里有钱给戚家母子。
“姑娘,不如这样吧,你的这处宅子如果慢慢卖,应该能卖到七八万两银钱,但你现在急要,一时半会儿肯定卖不出去,不如我先拿出七万两银钱借给你,宅子我先卖着,到时候卖出去了我再把剩下的银钱给你。”
“谢谢你。”金豆子差点哭出来,心下一块大石头落下,宅子终于有人愿意接手了。
“但我有个条件。”
“你请说。”
“不论时间长短,你要给我两千两银钱算是利息。”
“好!”
“那咱么立个字据。”
“好!”
签了字画了押,金豆子直接让人把六万八千两银钱抬到了戚府,并告诉戚夫人剩下的很快就会再送来。
戚夫人清点清楚便收下了,刘家的人也送了十万两过来,看着满满当当的库房,戚夫人和戚少爷真是在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仍尽力维持着三分悲戚,嘴上说着谢谢大家照顾他们孤儿寡母。
待众人走后,只剩下母子两人,戚少爷感慨道:“真想不到,这老家伙还值点钱。”
“儿啊,你不会对我也用这招吧?”
“放心吧,娘,你可是我亲娘。儿子以后会好好孝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