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回到金府后,金豆子让沐阳带着食盒先回去,自己则带着桃今去了胭脂铺。
沐阳先是回了小姐房里,将茶叶放下,随后到厨房将食盒还给张妈,自己则去了账房跟着俞先生一起看账本。
学了一个月了,沐阳进步很大,俞先生说她已经能至少管得好一个铺子的账本了。于是在问过小姐之后,将胭脂铺的账本交给她打理。沐阳日常除了看胭脂铺的账本外,还会帮着打理茶叶行和酒坊的账,俞先生轻松不少。
金家是做粮食生意发家的,除了粮行,金老爷后来又开设了茶行和酒坊,目前金老爷主要还是负责粮油米面的生意,同时也兼顾着酒坊的生意。而他的儿子金饼子则主要负责茶行的生意,女儿金豆子一边帮哥哥打理茶行,一边自己开了一家胭脂铺子。
丰台城的西北面有许多山丘,人们多居住在东南面,是以商铺也多汇集于此。城中和城东各有一个街市,最大的在城中,金家的铺子基本都开在这里。而城东的街市比较小,金家只有一家粮行在那里。
沐阳在账房里看着账本呢,听见外面有人在争执,于是走出来看看。
“不是你偷的,那是谁偷的?厨房就我们三个,总不能是张大姐偷的吧!”
“你……你别血口喷人,我……我什么都没拿!”
沐阳听了两句便知道了,厨房丢东西了。
厨房里的邱婶说房婶偷了两斤牛肉,气势汹汹,一副要吞人的样子,而房婶一边擦眼泪一边气得直抖。
“都别吵了,像什么样子?”张妈出来说:“非得把家里的人都嚷嚷来吗?惊动了老爷夫人怎么好?一块牛肉也值得你们闹成这样?太不像话了!去厨房说吧,别在这儿把丢人现眼的。”
三人还没走进厨房,邱婶便迫不及待地说:“刚才她拿着牛肉,我一看就发现牛肉大小不对,仔细查了一下约莫是少了两斤,今早一共就买到三斤牛肉,一下便被这贼婆娘偷了一大半。”偷窃乃是府中的大罪,两斤牛肉虽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邱婶就是想抓住这个机会把房婶赶走,好让自己嫂子来接替她,故而不依不饶。
“邱大姐,我没有……”房婶一时又着急又气,不知道该如何辩解,脸色愈发显白,对比着邱婶的红脸两人像是要登台唱戏那样各自扮上了。
张妈并不理会两人,走到厨房看着剩下的一块牛肉,顺手拿过一旁的秤过来秤了一下,还有一斤三两。转头问向房妈:“今天你可动过这块牛肉?”
“这不中午问了夫人,她说不想吃牛肉,便没做,一直放在那儿没动过。现下收拾厨房,我准备把它收起来,这手刚摸上去,邱大姐就说这牛肉不对。”房婶委屈极了,吸了口气接着说:“牛肉都是有数的,府里十天吃一次牛肉,我若是偷了这么一块,晚上做菜的时候,分量不够,不等于自己给自己找板子打吗?”
“是啊,原本是今日要做牛肉的,早上牛肉是我买的,几斤几两我清清楚楚,那么大一块变成这么一小块,除了是她还能有谁?”邱婶边说边用手比划,越说越激动。“厨房里的东西我门儿清,别说是少了二斤牛肉了,就是少了一把黄豆也别想瞒过我的眼睛。”邱婶鄙夷地看着房婶,仿佛要用她的鼻子把房婶看穿。
“冤枉啊,来府里这么多年,我连一粒米都没偷拿过,谁会为了二斤牛肉失了这么好的差事儿。”
邱婶和房婶都是大嗓门,不一会儿厨房四周就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
张妈看着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觉得脸上无光。眼看着两人争执不下,张妈上前一步插在两人中间,将两人分开,“都别说了,让你们进厨房,偏在院里嚷嚷。”厨房里她是管事,自己手底下出了事情当然要花心思查清楚,可是蒸包子炒菜她很在行,断案却是一时束手无策。一边气得牙痒痒一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头皮发麻。
“邱婶,你说牛肉是房婶拿的,那你可亲眼看见了?”沐阳站出来问。
“没看见,但不用眼睛看,我也知道是她偷的。”
“可这件事口说无凭,你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先别到处乱嚷嚷了。张妈,不如让人去找管家来评评理吧。”
张妈感激地看了一眼沐阳,嘴上说好。
“管家早上便和少爷一起出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旁边的老妈子说。
“那便等他回来再说,大家都散了吧。”沐阳说。转而又对着房婶说:“房婶,不管这牛肉是不是你拿的,都是在你当值的时候丢的,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有谁来拿去了?”
“横竖你都脱不了干系,等管家查明来再一并发落吧。”邱婶还在咄咄逼人。
“先消消气,进去喝口水,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沐阳劝到。
房婶憋着气委屈巴巴地进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邱婶的嘴里还有一堆句子想往外蹦,见众人都各忙各的去了,沐阳又拉着自己往厨房里走,便又把话咽回去了。
张妈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管家同少爷一起回来了。刚进家门便听小厮说了厨房里的纷争。于是两人一起到了厨房。
邱婶在厨房和面,房婶在灶前烧火,跳跃的火光印在脸上,她那心事重重的脸色显得尤为不好看,少爷上前,“房婶对不住啦,牛肉是我拿的。让你受委屈了。”
“少爷,您拿牛肉做什么?”邱婶听见了,心里嘀咕莫不是少爷想要包庇房婶,便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问少爷。
“牛肉我拿给咱家茶行的一个老伙计了,他数日前去山里收茶摔断了腿。上午我路过厨房看到牛肉便想着带点去给他补补。”
“少爷,您心地真好。”房婶洗脱了冤情心里自然开心。
“房婶,我拿肉的时候,你正在井边打水,一时走得着急没和你打招呼,害你受委屈了。”
房婶连连摆手,道:“不委屈不委屈!”
“那怎么还拿半块留半块呢?”邱婶眼看着此事与房婶无关,有些失落。
“这不是母亲在家嘛,怕她想吃。”
管家在一旁说:“你确实冤枉人家房婶啦,牛肉是少爷拿的,你可别再难为人家了。”
邱婶在一旁很是泄气,不再言语。
“别愣着了,快做饭去。”
晚上吃过晚饭后,一家四口闲聊。夫人问起下午前院吵吵闹闹是做什么。蒋婆婆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的都说了。
“金饼子打小就心善,见不得旁人受苦。那老人那里也帮衬一把吧,找个好郎中好好治治,别让人家落下病根儿。”
“是,夫人,都安排好了。郎中给上了药,说是修养三个月应该没有大碍。”管家回答说。
夫人点点头。
“你去把房里的茶叶取来。”金豆子吩咐沐阳。沐阳便往小姐院里走,片刻后便将茶叶取了来放在老爷眼前的桌上。
“爹爹,娘亲,这是今年的新茶,你们尝尝。”
“好,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尝吧。豆子,跟爹来一下。”
众人都各忙各的去了,金老爷和金豆子两人往书房走去,没让下人跟着,金豆子手里提着茶叶。
“那两个丫头都知道了?”
“对,我今早带她俩一起去的。”
金老爷看了一眼金豆子,他没想到女儿如此大大咧咧的。“不仅带两个人去了,还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茶叶摆出来了。”
“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这是翠芒。再说了,得了新茶我孝敬孝敬你不也是应该的嘛。”
“咱们茶庄一大半的利润被你说得如此轻巧。”
“爹,这叫举重若轻,我大大方方拿出来,谁能想得到是翠芒。”
“还是小心为上。”
“爹爹,我们是不是太看重翠芒了。”
“这么赚钱的东西当然要看重了。”
“我是说……太倚重翠芒了,那么大个茶庄,竟有一大半的利润就在这两斤的茶叶上。是不是太……冒险了。”
金老爷停下脚步,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这个事,我也想过。但做生意就是这样,有些钱好赚,有些钱难赚。翠芒就是顶顶容易赚到的钱,茶庄里的其他茶叶就是不那么好赚到钱的。”
“这几年茶叶生意愈发难做了。”金豆子有点发愁,这几年她帮着哥哥打理茶庄,深知其中的不易。
“茶行,酒庄,粮行各有各的难。”
“爹爹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吧。对了,以后进山的事情你是打算交给沐阳吗?”
“交给桃今,她特别会记路,任何地方,只要去过一次,她便能记得。交给她不会出错的。至于沐阳,我总觉得她不是一般人。”
“怎么个不一般?”
金豆子想了想,“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但就拿今天的厨房牛肉的事情来说,两个老妈子各执一词,张妈都不知道该怎么管,但沐阳自己就主动站出来给调息了。我一开始就觉得沐阳沉稳,性子闷闷的,应该是个有耐心的,所以让她去学管账,现在看来她还是个愿意扛事儿的。”
“是骡子是马日子久了就知道了,但你自己心里一定要牢记,咱们家现在勉强算是家大业大,一定要会知人善用,爹相信你有自己的眼光,能做好。”
“那当然,也不看我是谁的女儿。”
天气不怎么凉了,父女俩就站在花园去往书房的小路上聊天。
闲来无事,沐阳从小姐房里出来,准备到花园里赏一会儿月,看着眼前的一幕夜色中,父女俩有说有笑,羡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