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河之梦 第16章 山中有香茗

几日后便要到清明了，天地之间呈现出一派春和景明之象，连着几天都是好天气，微风吹着，日头晒着，人的心情也格外好。从清明前几日起，采茶的人便开始忙碌起来。金家的茶庄也派出许多人到各处去采买茶叶。

清明前一天，白天还是明媚的天气，夜里下了一夜的细雨。人们都盼着第二日是个晴天。

到了天快亮的时候，雨居然真的停了。金家厨房里，张妈已经忙活了有一阵了，一大早，院子里的花草上还带着颗颗水滴，她就送了一个食盒到小姐的院里。

金豆子简单梳洗过便对着沐阳和桃今说，“你俩简单收拾一下，跟我出趟门。”

“小姐，要去哪里？今日回来吗？”桃今问。

“去山上，下午就回，拎着这个食盒，再带个水囊就行。”

沐阳走过去拎起食盒，走到后门告诉小厮安排好马车便立在门边等小姐和桃今出来，闲着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新学的记账方法。

桃今去取了水囊来，又怕山上凉，给小姐拿了一件披风。收拾好后，三人便从后门乘坐马车出发了。

马车穿过街巷，一直往郊外走，清明时节，出城的人比平时多了许多。虽然雨早就停了，但天色有些黯淡，郊外的小路也有些泥泞。穿过一大片田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山峰，天已经晴了大半，郁郁葱葱的山林之间显露着些许行人。

“小姐，到了。”马车夫喊道，马车停在山脚下，再往前只能步行了。

桃今掀开车帘先下了车，四处张望了一下，金豆子下车时她立马伸手去扶。

“小姐，这是哪？”

“鹿枫山，我们今日在这儿郊游。”

鹿枫山上稀稀拉拉的散落着几处行人。有些是出来踏青的，有些是扫墓的，有些是进山买茶的。

“小姐，我们一大早单独出门，不用去祭祖吗？”沐阳发问，从清明节前几日开始城里就有不少人家开始祭祖，可金家似乎没什么动静，一大早张妈送来食盒的时候，她还以为今日金家也要去城外祭祖呢。

“我爹是个孤儿，自小无依无靠，所以没有祖可以祭。”

“想不到老爷身世竟然如此可怜。”桃今惊讶极了。

“是啊，他说他自打记事起就是在村里吃百家饭，有时候没人接济还经常要和狗抢饭吃，所以大家都叫他狗剩儿，意思就是吃狗吃剩下的。”

“如此落魄的出身能有今日如此的成就，老爷真是了不起。”沐阳由衷敬佩。

“爹爹确实吃苦耐劳，有勇有谋，再加上一些因缘际遇，才一步步到今天这样的。”

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爬山，山路蜿蜒崎岖，并不好走，再加上昨夜下过雨，路面难免湿滑，走起来要格外小心。现在天又放晴，走久了人就容易热。半个时辰后，三人都有些气喘吁吁了，于是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歇息，旁边有一条溪流，水并不深，清可见底。

“小姐，我们是来郊游的吗？”走路久了，桃今有些饿了，她手里的食盒可是装了不少好东西。可是走了一路小姐都没让打开过，现在好不容易坐下来了，她便好奇地问几句。

“食盒里的东西是送人的，咱们今天有正事要办。”

“有人住在这山里？”

“有好几家呢。你们没来过所以不知道。”

“不会是住山顶上吧。”桃今有些疲累了，她不喜欢爬山，更何况不仅要上去，待会儿还得下来，这可是要了命了。

金豆子看出桃今的心思，笑了，“放心吧，就在半山腰，不远了。”

“想来住在这山里便同与世隔绝一般。”沐阳倒是不觉得疲累，还有心情看起了山里的景色，“你们看那边。”她突然提高声音，手指也指向一处。

另两人顺着沐阳手指的方向看去，深处的山涧连着一个小潭，四周掩映着树丛，小潭的上方起了一层薄雾，看起来似飘渺的薄纱，如梦似幻，很美，而薄雾的一角映着一小段彩虹，似一处神来之笔，斑斓绚烂。

“很美！”金豆子见怪不怪，但看到美景心情总是愉悦的。

“哇！！！”桃今发出赞叹。

桃今和沐阳都对眼前的景象欢喜的不得了，这是她俩第一次亲眼看见彩虹。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别致的美景，只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便能如此绮丽。”沐阳说。

“不虚此行吧。”金豆子有些得意。

沐阳笑着点点头，“小姐真是带我们来了一个好地方。”说完弯腰鞠了一把山涧里的水喝，冰凉中带着一股清甜，竟然很好喝，忍不住又喝了两口。

“这山里的泉水好喝吧，但别喝多了，待会儿有更好喝的。”

“什么好喝的？”沐阳好奇地问，坐在一旁的桃今也眼巴巴地看过来。

“走吧，到了就知道了。”金豆子率先起身，领着两人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半个时辰，金豆子带着两人便离了路径清晰的小路，走了一条更隐秘的小路，层层落叶覆盖，让人很难看出这是一条路，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从这里走过了，三人还要时不时地用手拨开杂草和树枝。

走了一会儿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块平整的地方出现在三人眼前，地面上是一处院落，四面用木条做成的篱笆围了起来，能听见里面有鸡和鸭的叫声。

“到了。”金豆子上前，用手推推院门，推不动，“等等吧，应该是早上出门祭祖还没回来。”

“是，小姐。”沐阳和桃今答道。

三人在柴门外等了一会儿，约莫巳时末，一对老夫妻才从远处缓缓走来。

“齐大伯，齐大娘，你们回来啦！”金豆子热情地迎上去。

老夫妻看清楚来人是金豆子也高兴得很，“小姐来啦。快进屋，快进屋。”两人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门前，打开门，连忙请三人进去。

门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菜地，里面种着各色蔬菜，旁边用低矮的木篱笆围了一圈，里面果然养着十几只鸡鸭。进到屋里，陈设简单但却十分干净整齐，看起来很舒服。

“这两位是哪家小姐？”齐大娘问。

“我们是小姐的丫鬟，大伯大娘好。”沐阳一边答话，一边问好。桃今也跟着问好。

“到底是大户人家，丫鬟看着也排场。”齐大娘笑着说。

桃今现在知道一食盒好吃的是给谁的了，把食盒放到桌上，金豆子打开盖子，将里面的各色糕点和小吃一一拿出，摆在桌上。

“这丫头，每次来都带这么多，我们哪里吃得完。”齐大娘语气里带着开心。

“不多不多，你看看有没有爱吃的。”

“都爱吃都爱吃。”齐大娘先拿了一块糕点递给金豆子，金豆子接了过去一口咬下，作出一个很美味的表情。然后也拿起一块糕点递给齐大娘，齐大娘美美地吃了起来。

“这些吃的，得有好吃相配才行，齐大伯，把今年的新茶拿出来吧。”

齐大伯狐疑地看了一眼金豆子，金豆子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齐大伯转身进了厨房。随后端上来五杯茶，“别站着了，在我这山里就不分主仆了，一起用茶吧。”一边放好茶，一边安排众人坐下。

沐阳和桃今看着金豆子，金豆子笑着说：“快坐下尝尝吧。”

小姐既然吩咐了，沐阳和桃今也就大大方方地坐下了，端起茶喝起来。刚泡的茶略微有些烫，桃今吹了吹也只能抿一小口。

沐阳先闻了一下，再慢慢凑近唇边慢慢浅尝一口。尝过后，沐阳赞叹道，“小姐，这才是真正的不虚此行。”

金豆子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大伯大娘则是哈哈大笑起来，“这是前两天刚采的新茶，味道还行吧。”齐大伯笑着问。

“好喝，闻起来是淡淡的兰花香，入口后清香中带着一股甘洌，让人心旷神怡，再喝第二口是一股甘草加松木的清香，香味会变，但始终是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清香，是难得一见的好茶。”饶是以前在宫中，沐阳也很少喝到过如此好的茶。桃今也笑着附和，她也觉得味道很好。

“这是这里特有的茶树上采的茶，别的地方都没有，再配上这山里的泉水，才是最好的。全天下只有这里才能喝得到。”

沐阳惊奇，“那这茶叫什么？”

“大家管它叫翠芒，也有人管它叫黄金叶，一两黄金一两茶。这可是咱家茶行的头号招牌。”

桃今听得都瞪大了眼睛，这么贵的茶，赶紧多喝几口！沐阳也暗暗吃惊，不免多看了几眼杯子里的茶叶子。

“这么贵的茶，就大爷大娘在这儿看着？”沐阳好奇地问。

“这茶若是别人采去，炒出来就是普通茶叶，一定要配上齐大伯和齐大娘特殊的炒制手法才能是翠芒。”

原来如此！

“还有就是，别人都不知道这茶是从这儿出去的，现下只有咱们五个加上我爹爹知道。”

桃今和沐阳面面相觑，知道一个大秘密的滋味有点复杂。不知道为什么小姐好像特别信任她俩。

“我发誓，绝对不说出去。”桃今一本正经。

沐阳也跟着说：“我也绝对不会说出去。”

“带你们来就知道你们不会说的。再者我是希望，以后每年都由桃今到这里来取茶，我每年到此难免不引人怀疑，时间久了别人肯定会猜到这其中的秘密，但是桃今你来就方便许多。我知道你和沐阳之间没有秘密，所以连她一起带来了。”

桃今没想到小姐居然要托付给自己这么重要的事情，也没料到小姐这么心细，将自己和沐阳的关系也考虑到了。“我……我一定不负小姐重托。”她想着自己以后都要来取这价比黄金的茶叶就有点害怕。

齐大伯走进里间，拿出几包茶叶放进桃今带来的食盒，盖好盖子。

“这些是前天采的，拢共得了二斤七两一钱的干茶。昨夜下过雨了，今天早上便没有再采，估计下午还能再采一些。只是香气估计不如这一茬。”

“那便不采了，有这一些便足够了。”

“那剩下的不是可惜了？”

“物以稀为贵，而且后面的品质如果没有前面的高，反而无益。”

“明白了。”

“吃过午饭再回吧。”齐大娘说，手里还拎着一把菜刀。

“好！”金豆子一口答应。“大娘手艺可好了，今天我们三个有口福了。”

沐阳和桃今开心地笑着，嘴上说着“大娘我们给你打下手吧”，便跟着齐大娘一起出去，打算帮她一起做饭。

“你爹娘近来都好吧。”

“老样子，都挺好的，他俩也挺挂念你和大娘的。大伯，不如这阵忙完了，你和大娘下山住几天吧。”

“老啦，腿脚不方便喽，上上下下的太吃力。”

“我叫人来抬你们。”

“哈哈哈，哪能那般麻烦，还是山上自在。就我们老两口，忙时农作，闲时饮茶看花，自在似神仙啊。”

金豆子见劝不动便聊起了今年城里和自己家里的趣事，一件件地说给大伯听。

屋内两人聊着天，屋外齐大娘带着沐阳和桃今杀鸡宰鸭。

中午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顿饭后便下山了。下山的时候食盒比来的时候轻多了，但桃今却更小心地护着。

“别这样抱怀里，你看看人家出来郊游的怎么拿食盒的你便怎么样拿就是了。”沐阳嘱咐道。

桃今扫视了一眼山上带着食盒来郊游的人，有样学样，强装轻松自在地把食盒提在手里，把沐阳都逗笑了。下山的路，三个人不慌不忙一路走一路看着风景，春光如此明媚，人置身于山水之间，自在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