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河之梦 第15章 沐阳成账房

因为老爷夫人们都回来了，整个宅院如同沉睡中被唤醒，金府上上下下又开始忙碌起来。

金豆子从自己房里出来便到了金老爷房里，金老爷骑了多日的马，有些许疲累，正半靠在椅上饮茶；而金夫人正听着蒋婆婆一一絮叨着自己不在家这段时间里府里发生的大小事务。

“爹爹，这茶怎么样？”

“挺好的。”

“我下午和哥哥去盘一下铺子里的存货，给你寻点好的来。”

“再过一个多月就能采新茶了，店里的存货便宜点都尽快卖掉，别都越放越陈。”

“好呀，我和哥哥都想好了，咱家铺子里的茶，可以打个折卖给那些老主顾，顺便问问他们要不要新茶，那些老茶客肯定说要啊，到时候我就问他们要多少呀？等新茶到了直接让人去府里请他们到铺子里来买，这样生意就都是咱家的了。”

“哈哈哈，行啊，就按你和哥哥商量的办。”

金豆子和老爷聊着天，夫人看着父女俩眼里有浅浅笑意，她这个女儿，和别的女孩儿一点也不一样，人家琴棋书画，针织女工，她这些是一样都不会。倒是每天琢磨着怎么经营家里的铺子，而金老爷也随着她。

金豆子走到梳妆台前看了一眼又绕到金老爷跟前，“爹爹，我缺个管账的，打明日起，让我房里的那个叫沐阳的丫头跟着俞先生学一下怎么看账本吧。”

“你让一个丫鬟帮你管账？而且还是从头学起？”

“是啊，让她先学一下，我打算以后把她带在身边帮我管账。”

“不是有俞先生帮你吗，再不济还有欧阳先生”金老爷说。

“俞先生、欧阳先生都是爹爹你的人，不仅管你的账，还管着我和哥哥的账，也是很辛苦的，我找个人帮他们分担一下。”

金老爷继续喝茶，他不太同意女儿这个想法。“还是照老样子吧，俞先生和欧阳先生又没出过什么差错，贸然多个人来管账难免让人家心里不舒服。”

“所以啊，我找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跟着他们学，这样就没事了。爹爹，你之前不是说了要培养自己的人嘛，这就是我培养的自己人。而且以后生意越来越大，两个账房哪里够？”

“小丫头片子，口气倒不小。”金老爷想着，家里生意的账基本都是俞先生打理，欧阳帮忙做些细碎的事儿，多一个人确实也好。但女儿房里的一个新丫头却不太合适。“不如过几天我重新帮你挑个人吧。”

“爹爹，这件事你就交给我自己做主吧。”

“你刚认识人家第一天就敢让她当账房，胆子是真大啊。”

“爹爹，一来呢，我确实需要一个帮手，用谁都是用，就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才好呢，二来呢，她是姑娘，我们在一起做事也方便点，我信得过她。”

“那姑娘蒋婆婆你见过吧，你觉得她怎么样？”金老爷问向蒋婆婆。

蒋婆婆闻言忙放下手里的活走到老爷跟前，“回老爷，人是我做主买进来的，看着是个本分的丫头。之前也是在一家大户人家里干活，打听过了，没有犯错，是那家人家里仆妇太多了，她是新来的便被发卖了出来，之前那户人家还特意交代人牙子给她们找个好点的去处，想来人应该是不错的。这两天我也问过厨房的张妈，两个丫头都不错，人很好相处，常常会去厨房帮她，干活勤快，从来不偷奸耍滑，也不多嘴多舌。另一个丫头是和她一起来的，两个好像是姐俩。今早我去小姐院子看过，活干得确实也挺仔细。”

金老爷若有所思，最后放下茶杯，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两下，“既然你有自己的主意，那就听你的吧，不过凡事自己留点心眼。至于怎么学，后面怎么用你都自己看着办，俞先生那里我去打声招呼。”

“知道了爹，放心吧，我看人很准的。”

“那小姐，你院里要不要再买一个丫头，还是让小岑继续跟着你？”

“让小岑回娘亲院里来吧，我身边再去买一个吧。小岑心细，有她照顾娘亲我更放心。”

“好。”蒋婆婆答应后便退下去安排了。

“小岑，你明日就回这里吧，我身边有那个桃今也能应付得来。”

“是，小姐。”

“倒也不用这样急，让她多跟着你伺候几日，也带一带那些新丫头。”夫人走过来说。

“不用的，娘亲。小岑是你用惯了的，我那里没什么事儿，再说了院子里还有两个粗使丫鬟呢，用不着那么多人。”

“哪家小姐不是身后跟着三五个丫鬟的，偏偏也就是你一个也不爱带。”

“娘，我待会儿去胭脂铺给你带点新胭脂回来。”

“你呀，和你说东你就说西，我那些胭脂还有，用完了再带。生意上的事情还是要多听你爹爹的。”夫人走过来，看着爷俩，眼里尽是笑意。生意上的事情她从不过问，但也知道姜还是老的辣，总是害怕女儿年纪小容易出错。

“知道了，娘亲。有事我会和爹爹商量的。再说了，一些小事我自己也能处理好。”

“好，知道你能干。”夫人说。

“那我先去找哥哥啦。”说着抬脚就往外走。

“去吧。”夫人将金豆子送到门口。

“小丫头青出于蓝，比我胆子大。”

“老爷，你要多教教她。”

“放心吧，精着呢。比她哥厉害。”

吃过晚饭后，金豆子回到房里，沐阳早已将抄写好的纸条放在桌上。金豆子拿起来，一张张看过，没有一丝差错，字也写得方正灵动，倒不像别的女子写得那样娟秀，反而多了几分苍劲的力气。

“沐阳。”金豆子端坐在案前。

“是，小姐。”沐阳听见小姐叫自己，立马走上前。

“你从明日起，每日下午到府里俞账房那里学学怎么管账。”

“小姐，这…...？”

“我需要一个自己的账房先生，你会写字，这点很好，而且你是我的丫鬟，不论白天黑夜能整日在我跟前。”

“是，小姐。”

“打理账簿需要心细，你仔细学吧。”

“是，小姐，我会尽心学的。”

“嗯，先下去吧。”

沐阳心里如同绽放了一朵烟花，突然就明亮绚烂了。她虽然不懂为何小姐突然就让自己管账，但总感觉这是一种很不一样的机会。现在她将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会伺候人的丫鬟，而是像其他许多男子那样，有一份女子不能从事的活计。虽然在奕国，也有女子和男子一样，但这些人始终是凤毛麟角，而现在沐阳将成为其中一个。

小姐一大早就起身出门去了，沐阳和桃今收拾了一下屋子和院子便无事可做，照旧到张妈那里帮点小忙。临走时张妈递给沐阳一个馒头，从中间撕开，里面涂了一层豆腐乳。

“带上。”

沐阳不明所以。

“给俞先生，他喜欢吃这个。”

“你怎么知道我待会儿要去见他。”

“府里都知道了呀，咱们这儿要出一个女账房了。”

“我这一点还没学呢。”沐阳不好意思地笑笑。

“欧阳那个榆木疙瘩都行，你也一定行的。快去吧，别迟了。”

“好，多谢了。”

“用不着客气。”

账房就在厨房和正厅连接处的一个拐角处的小隔间里，俞先生不住在府里，只是隔三差五来这里算各种账，有府里的账，也有金家老爷、少爷和小姐各种生意的账。所以他确实忙得很，虽然做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都得心应手了，但还是要时刻提高警惕，半点马虎不得。

一大早当他听说金豆子找了一个丫头来当学徒，以后要把自己的账挪出去，他也觉得轻松了些，心里自然高兴。上午管家丁四特意找到到账房找到他，把老爷的交代转达给他。一是要尽心尽力地教会沐阳算账、管账的本事，二是要注意观察这个人的品行，是否值得信赖，俞先生一一应下。

沐阳从厨房出来走几步就到了账房，房间并不大，只有两排架子和一张大桌子，架子上摆满了本子，桌上放着一个大算盘和六个小算盘，围着算盘周围的是好几摞账本，一旁还摆着文房四宝。俞先生坐在桌前，拨弄着算盘，噼里啪啦的。沐阳不敢出声，怕惊扰了他。只是在门口静静候着。

站了许久，俞先生连头都没抬过，自然是没注意到门口有人。又过了一会儿，俞先生放下算盘，拿起笔蘸了墨在纸上写下了一行字。沐阳这才叫了一声：“俞先生。”

俞先生放下账本，看了看沐阳。“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了。”

“这是张妈让我给你带的馒头，有些凉了。”

“凉了一样吃。”说着就接过来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吃完直接在衣服上擦擦手。然后抓起一把算盘晃动了两下，放平在桌上。“算盘你认识吧？”

“知道，但不是很会用。”

“那我们先从算盘学起，这张纸上是九九口诀，你要背的滚瓜烂熟。”

“是，俞先生。”沐阳恭敬的双手接过纸张，看了一遍。“先生，这个我之前背过。”

“是吗？那被一遍我听听吧。”

“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九九八十一。”

“不错不错，你确实会背。那咱们今天就学加法口诀。”说罢，俞先生又递给沐阳一张纸。

沐阳仔细看过，这上面的东西倒是她以前没学过的，于是认真背起来。俞先生看她背得认真，便又开始忙自己的了。

下午一晃而过，沐阳也将一张纸上的内容记得七七八八。吃晚饭的时候她还在心中默背，以至于她完全不知道晚上都有哪些菜。张妈看她和魔怔了一样特意塞给她一个馒头，让她带着啥时候饿了啥时候吃。

饭后，沐阳回到小姐的房里，看见前日搬进来的长桌上多了一套文房四宝和一个算盘。

“有空就多练练，手熟了就快了。”

“谢谢小姐。”

“这些都是目前你能用得上的，要是缺了啥你再和我说。我会给你置办的。”

沐阳以前收到过许多礼物，但从未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她下午还在盘算着要开口和俞先生借一个算盘回来自己练习，但碍于两人才第一次见面就没好意思开口，结果晚上就看到小姐送了一个给自己，而且光有算盘还不算，还送了一套文房四宝。笔墨纸砚都是上等品，和小姐自己用的竟是一样的。

“小姐，你待我竟这样好。只是这些都太贵重了，要不从我的工钱里扣吧。”沐阳心里很感动，却也有些不安，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东西是好东西，但也说不上贵重不贵重，反正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多，放那里也是闲着，反而招虫子啃了就可惜了，你拿着用吧。以后你真当账房了，工钱肯定比现在多，放心吧。”

“嗯嗯！我一定要让小姐觉得我的工钱是付得其所。”

“那你多多费心思，争取早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好！沐阳定不辜负小姐信任。”沐阳心里一阵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