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今惊魂未定,想着要是沐阳被扔进河里自己也跟着跳下去。看着人又被抬了回来,连忙上去抱住她,生怕再被抢走。
匆匆跑回来的大汉眉飞色舞的开始讲话:“听说城里的方老爷家在做善事,何不送去碰碰运气。总比砸手里强。”
“什么样的善事?与我们何干?”范妈妈听他的头一句话和自己关系不大,神色不免又黯淡几分,语气里多少有些不耐烦。
“那方老爷,遇到一个云游的方士,说是已经有九十多岁,鹤发童颜,身姿飘逸,出手治好了方老爷多年的顽疾,方老爷感激人家送了一盒金银,人家不要,说是与方老爷有缘,方老爷若是能多多积德行善,只怕日后有仙缘呢。刚才我去街上买吃的,听人说,方老爷想赶在老夫人寿诞前做满一百件大善事,好为老夫人也祈求一些福报。修桥铺路都太慢了,治病救人来得快。”
“竟有这样的稀罕事儿?”范妈妈略一思忖,“你是说,把这个丫头送去治病?也行吧,碰碰运气。”
“而且不止那个病的重的可以脱手给他们,她妹妹这颗烫手山芋也能扔出去。”
“这个妹妹呀,要不是撞破了脑袋我还真舍不得丢了。”
“您看他俩这样子,姐妹情深,一个要死了,另一个立马就不打算活了,还有这么刚烈的性子,放在手里始终是个麻烦。若是真死在咱们手上闹出了人命终归是件麻烦事。”
范妈妈赞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还不如让他们给她俩赎了去,是死是活可就跟咱们没有关系了。”
“那可得多要点银子,这一趟可太亏了。”范妈妈拧成川字的眉头终于松开了。
于是沐阳又被抬上马车,此刻她早已不省人事,桃今紧紧拉着她的手跟在一旁。
桃今撞了头,又在担心沐阳的生死,任凭他们他们做什么都无暇顾及了,只要不和沐阳分开,已经无所谓被卖到哪里去了。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在城里最大的医馆前停下,这里已经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别的医馆的大夫也被请了一部分到这里出诊。由于方老爷预付了一万两白银的诊金,这里只要是有病患需要就医的来者不拒。
老鸨让大汉抬着沐阳,自己和带消息回来的大汉走在前面。一边朝着最里面挤进去,一边嚷嚷着,“快不行了,快让让。”
人群里有人听到说有人快不行了,自动帮忙吆喝起来:“让让,让让,都让让,这里有个病的重的。”
不多时,人群自动退避让出一条路,有几个大夫听到吵嚷声也忙往外走出来。大夫们看沐阳的样子着实是病的不轻的样子,又用手在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左右两侧各站了一个大夫分别把了脉,两人对视了一下,一起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吩咐身边的药童去请人。
很快从医馆的另一边走出来三个人。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已经行动不便需要拄拐而行的老人,他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是个中年人,两鬓之间已有白发,女的看起来约莫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步态飘逸。
人们看见三人走来,又自觉往后退了几步,纷纷热情打招呼:“薛神医来啦”,“薛神医好”,之类的话不绝于耳。来者正是薛神医和自己的两个徒弟——刘大器和沈云。
“姑娘,你让让。姑娘,姑娘?”刘大器见桃今抓着沐阳的手不放,整个人有种说不吃的怪异,便上前想将两人分开,奈何姑娘不为所动。
“姑娘,你自己也受了伤,我们帮你看看,还有你这位朋友现在样子很糟需要尽快医治。”沈云说着伸手想从桃今手上抽出沐阳的手,她看着眼前的少女脸色苍白,心里十分心疼。
桃今仿佛受了惊吓一般,大叫一声:“不可以,不可以分开。”
“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替她把把脉,她可耽误不得了。”薛神医语气温和地劝着,沈云也轻轻半搂着桃今安抚。
桃今怔怔的,缓缓回过神来,意识到眼前的人是个大夫,心里瞬间升起了希望,立马松开沐阳的手,转而抓住老者的手,跪在地上一直朝着老者磕头,“求求您救救她,求求您救救她。”
“好好好,别急,我先看看好吗?”
桃今立马起身让开,一边点头,一边擦掉自己的眼泪。
“你自己也受伤了,过来这边我帮你看一下吧。”沈云再次提议。
“我只待公主身边,哪里也不去。”桃今言语无状,众人也只当她是急糊涂了。
沈云只好依着她,顺便观察了一下她头上的纱布上渗出来的血的颜色已经变成暗红色,应该是有些时间了。于是转身去拿好的金创药,待会儿涂上了尽可能不留疤。
薛神医替沐阳把了脉,沉思了一下对刘大器说:“大器,取西角来。”
“师父,西角可不多了。”
“治她,刚好对症。”
“是,师父。”刘大器跑着去取来了一段西角,磨碎后喂沐阳服下。
随后薛神医又开了一副药方子递给桃今,让她按照方子抓些药给沐阳连服三日即可。
桃今接过方子,见众人忙前忙后便知道沐阳应该是有救了,又跪下磕头道谢,却被走回来的沈云扶起:“现在一堆事情等着做呢,不急着谢。”说罢,顺势拆下桃今额头上的纱布,检查了了一下她的伤口并给她上了药。上完药后带着桃今去抓药,并一一嘱咐药该如何煎,如何服用,桃今一一记下。
另一边,范妈妈带着大汉在医馆里找到了方老爷的管家。
“管家您行行好,两个可怜的孩子,”边说着边抹泪,任谁看了也觉得是情真意切,“实在没活路了,她们的爹不是个东西,欠了赌债,被人逼的早就远走他乡,只留下两个孩子。家里早已家徒四壁,追债的找不到东西抵债,再还不上钱她俩就要被卖了。这不一个跳了河,捞回来就一病不起,另一个今日又自寻短见,差点一头撞死,幸亏被我们救下。您若是能收留他们那可是实打实的大善事呢。”
赌徒卖儿卖女的事情管家见怪不怪,只是恰逢当下家里老爷要行善,便觉得这样也是救人便说:“行,那留下吧,钱贵你去安排一下。让她们留在医馆养伤,就住医馆的西厢房吧。照看些。”
范妈妈装模作样地千恩万谢:“您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呐,方老爷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啊。好人有好报,洪福齐天,洪福齐天。”
这话管家很受用,正欲转身去忙别的事情,却被范妈妈一把拉住:“管家老爷,您看她俩虽然现下有了活路,可这赌债不平,日子终究不太平啊。您看这……”
管家心下了然,“欠了多少银子?”
“二百两!”老鸨试探地说。
“你倒是清楚啊!”
“邻居嘛,远亲不如近邻,都是货真价实的邻居。”范妈妈努力在一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堆着笑。
管家心里有些怀疑,但不愿过多纠缠,心下想着既然帮了就帮到底吧。随即吩咐钱贵取了一百两银子给范妈妈:“就这么多,”
范妈妈故作为难地看着管家。
管家把银子从范妈妈手上拿回,“要不你把人接回去,那两个丫头万一再寻死觅活的,说不定你还得赔两副草席裹尸。”
范妈妈急忙从管家手里再抢过银子,嘴里道着谢,脚下已经在往医馆外走。大汉也追着跑出去。
走了约莫半里地,老鸨嫌银子沉手,抱着银子站在一旁歇了一会儿。
“范妈妈,这可是个好生意,不如我们多买几个病秧子回来,这么一倒手,可比开怡红院来钱还快。”
“就数你最聪明。”范妈妈一如醍醐灌顶,心里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的。
在医馆里沉沉睡了五天,沐阳的烧渐渐退去,人也转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桃今坐在自己的床边,整个人一副邋遢的样子,气色也差极了,让人感觉此刻应该躺在床上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心疼得眼泪立马湿了眼眶。
“公主,你终于醒了。”桃今一幅又开心又委屈的样子,同样也是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桃今,你怎么了?”沐阳摸着她额头上的白色纱布很是不解。
“没事,你没事我也就没事了。”
“你得叫我姐姐。”
“对对,是姐姐,我一着急又忘了。姐姐你饿不饿”
“以后可千万不能忘了啊。”沐阳笑着对桃今说。
“好!”桃今说着从桌上端来了一碗粥。“薛神医说你要吃点清淡的,今天沈姑娘来看过你,说你已经没有大碍了,果然你今天就醒了。”
‘“今天是初几?”
“十四了。”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是啊,可吓坏我了。”
“前两日你生辰的时候,我病倒了,没有给你准备生辰礼。”
桃今没想到沐阳这时候还想着自己的生辰,“姐姐,前些日子有个大夫说你不行了,我真的特别害怕失去你。可是我们很幸运,遇到了方老爷行善,也遇到了薛神医和沈姑娘他们。是他们救了你,也救了我。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所以你身体康健便是最好的生辰礼了。你能好起来,我真的很开心,很知足了。”
“傻丫头。”
桃今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勺子舀着粥喂给沐阳吃。之前她拿不准沐阳什么时候会醒,就一直热着一锅粥,盛出来放着等人醒,凉了就再倒回去热一热再盛出来。
“真香啊,原来什么都不加的白粥也能香成这样。”沐阳喝了粥,觉得嘴里是甜的,胃里是暖的,整个人有了一种又活回来的感觉,这感觉真好。
一碗粥一会儿就吃完了,沐阳胃口大开想再喝一碗,却被桃今拒绝了。
“你好几天没吃东西,一下子不能吃太多。”桃今看沐阳吃得香,心满意足地笑了。“你先歇会儿,要是还想吃,过两个时辰我再喂你喝一碗。”
沐阳看着桃今的两个青黑的眼圈,心里已经猜到这些日子她有多么辛苦,于是劝她快休息一下。桃今看沐阳基本无恙,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整个人从一种紧绷着的状态放松下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