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河之梦 第12章 短暂的安稳

又修养了两日，沐阳已经能下床走动了，除了脚步有点虚浮，面色略显苍白，大体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与常人无异。

沈云送了两套新衣服来给沐阳和桃今，两个人打了热水好好地洗了一个澡。第二天一早，沐阳和桃今带着自己做的早饭向薛神医和他的两个弟子道谢。

“神医大恩大德无以言表，请受沐阳一拜。”沐阳跪下，桃今也跟着跪下，她俩是发自内心地感激神医的救命之恩。

“好孩子，快起来吧。”薛神医让沈云去吧她俩扶起来。

“不用再拜啦，桃今都帮你拜过啦。”沈云在一旁笑着说，“你们两个也不用这个样子，师父说了治病救人是我们医者的本分，就像厨子要做饭，铁匠要打铁一样，是自然而然的事。”

“云儿说的正是我的意思，老夫行医救人是为了自己无愧于心。”

“神医不仅艺术高明，胸襟也非常人所及。沐阳由衷敬佩。”

“桃今也由衷敬佩。”

薛神医笑笑，他觉得眼前两个孩子特别可爱，招呼大家一起吃了两人带来的早饭，虽是早饭，但也十分丰盛。桃今花了很多心思，尽可能将一些点心做的十分精美。

饭后众人心满意足，大家都连连称赞桃今的手艺不错。“你们年轻人聊吧，老夫要去看他们采买回来的药材了。”说罢又拄着拐走了。

刘大器跟着薛神医离开，沐阳、桃今和沈云一起收拾桌子。

“沐阳姑娘你可真是好运气，碰巧我师父这里还有一段西角，要不然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是啊，多亏遇见你们。想必那西角定是十分珍贵吧。”即使是在无所不有的宫里，西角也是十分珍贵的药材，故而沐阳知道自己不仅运气好，而且薛神医十分大方。

“不是十分珍贵，是万分珍贵。不过我师傅说了，药材不分贵贱，用对了就是好，用错了就是毒。所以不管是西角还是稻草，反正是把你救活了。”

“依我看，神医医术高明是比药材更难得的。”

“那是，我师父的医术旁人是比不了的。而且我师父心地善良，施恩从不图报。”说着狡黠一笑，“但我不像他，你有空的话报个恩呗？”

“救命之恩自当结草衔环相报，可是……可是现在，我们是实在一无所有。”沐阳不好意思地笑笑。

“噗～”沈云轻笑一声，“谁问你要银子了。刚买回来的药材有些需要翻翻晒晒，看看里面有没有坏的，有没有参杂进其他的东西或者长虫子什么的。这些平日里都是我的活，现在来看病的人也多，要用的药也多，我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你和桃今去帮帮我吧。”

听她说完，沐阳和桃今心里轻松了些，两人相视一笑，又看向沈云，“从命！”

三个人边说边笑热热闹闹地走到后院忙碌起来。沈云不让沐阳搬东西，毕竟大病初愈的人还是力气比较弱的，只是让她在铺开的药材里翻看一下有没有虫子活着其他什么东西就行，桃今负责打开一袋袋药材。而沈云自己则上蹿下跳搬药材，忙的跟个猴似的。

“师父，你看师妹怎么能让病人帮忙干活呢！”刘大器肩上扛着两大包药材走过来。薛神医和送药材来的人聊了几句。

“天气好，晒晒太阳也挺好，这两个姑娘心思重，让她们帮点忙，有点事情做做，是治病也是治心，这点你要向师妹多学学。”

“是，师父。”刘大器虚心受教。沈云朝着师父笑笑，心里有些小得意。

又过了几日，方老爷的管家带着老妇人的寿包和一些糕点来医馆分给大家。沐阳和桃今寻了一个空当终于和管家说上了话。

“我俩路遇歹人，又大病一场，但幸亏遇上了方老爷行善。方老爷不仅救了我们，还救了许多其他的人，此等大恩大德，恐怕难以为报，目前我俩身无长物，只能在此谢过。”沐阳说着，领着桃今准备跪下。

方老爷的管家将两人扶起，“不必客气，治病救人也是我家老爷想要的功德，你俩恰好赶上了，也是一种缘分。大家相互成全了，你俩也不用行如此大礼。”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沐阳说的情真意切。

管家笑了笑，“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对了，你爹真的欠赌债了？”

沐阳一开始不明所以，但立马就反应过来应该是范妈妈搞的鬼，又想到自己去和亲不也是一张“债”吗，便说：“是欠了很多债，拿我去抵债，但不是欠那个老鸨的，我们是半路被她骗来的。”

“可怜的孩子。无论怎么样，现在算是自由了，既然病已经治好了你们就走吧。”

沐阳和桃今心里一惊，这里人生地不熟，走？走去哪里呢？

“我们实在无处可去，求您不要赶我们走，”桃今害怕再次流离失所，她已经喜欢上了在这里安定的日子，说着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这……”管家见两人实在可怜，赶人的话也说不出口，略一思忖，“留下你们倒也不是不行，但医馆我做不了主，这里只是我家老爷花钱借用了一些日子。”

“我们以前在城里的大户人家干过活，伺候过小姐，也照顾过庭院里的花草，这些活我都拿手。”桃今忙说。

管家略一思忖，“虽然现下府里不缺下人，但你们也可以去帮忙做一点事情。那这位姑娘你会些什么？”说着转头问沐阳。

“我……我……我认得字？”

“你会认字？”管家眼中尽是狐疑。

“实不相瞒，我俩是家中遭了难，父亲才欠债的，我俩被卖了，可是半路遇到劫匪才流落至此的，原本家里兄长是读过书的，哥哥疼我，见我也想学，便也教了我许多。日常的杂活我也是能做的来的。”没办法，为了能留下，沐阳只能开始扯谎，确实从小养尊处优，没干过粗活，但想来学起来也不会太难，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地方安定下来，要不然自己和桃今还不知道要这样被卖来卖去多少回呢？下一次可不一定有现在这样好的运气。

管家想了想便同意了，于是沐阳和桃今留在了医馆里帮忙做些事情。两个人经常跟着沈云晒药材，给其他病人煎药，日常也做些洒扫的活。后来沈云知道沐阳会写字，便让她帮忙抄写药方，或是做一些盘点药材出库入库的记录工作。

但是随着方老爷捐赠的白银渐渐用尽，而且大部分的有病的人得到了救治，医馆里开始变得很清闲。管家又将两人带回了府里，帮着给各位小姐院里做些洒扫的活。

整个方府布局方正，有屋舍近百间。方家颇大，除了老爷、夫人、老夫人外，还有四位姨娘，十一位少爷小姐。各位少爷小姐都有自己的小院子。大部分少爷都住在东苑，而小姐们都住在西苑。西苑里除了小姐们住的院子外还有一个小厨房和下人们住的厢房。

各位小姐身边都有一个老嬷嬷和两个贴身丫头，除此之外整个西苑还有十六个小丫头和十八个妇人。所以西苑的日常也是非常繁忙热闹的。

沐阳和桃今虽然现在过着居于人下的日子，生活却简单惬意，虽偶有忙碌的时候，但都能应付的来。桃今平日里就是侍弄院里的花花草草，而沐阳在桃今的帮助下学会了扫地，擦窗户，洗衣服，修剪花枝，泡茶洗碗等日常杂活，这些事情真的不难，但干好也是需要耐心和细心的。

从前沐阳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未做过这些杂活，如今靠着自己的双手每月能领到一钱银子的工钱，虽然劳苦但心里踏实了许多，而且这里就算再累也比在三都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好多了。她和桃今每个月加起来有二钱银子的工钱，留下一钱偶尔应付一下花销，剩下的一钱两人拿着去送给了沈云。

“这我哪能收，这可是你俩辛辛苦苦赚的工钱。”沈云自然是不肯收的

“那么名贵稀有的西角我都用了，这一钱银子有什么不能收的。若不是你们当日行善，哪有今日的我，况且西角也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沈云依旧推辞，“这账不是这么算的，你们自己攒着呗，万一有个急用钱的时候。”

“收下吧，这是我俩的心意。我们知道你们师徒手里也不是多宽裕，常常不是赠药就是免了诊金，你们这样慷慨，家里就是有两座金山银山也不够啊。这一钱银子虽然不多，但是能通过你们的手去帮到更多的人，这可比什么都珍贵。”

“既然你们如此有心，我再推辞便是让你们难过了，那我就收下吧，先替那些没钱看病的人向你们道谢。”沈云很珍重地将一钱银子放进盒子里，“谢谢你们，沐阳，桃今，你们也是很好，很善良的人。”

“咱们呐，都是一等一的大好人！”桃今笑着说。

每个月除了一钱银子的工钱，方府还会给每个下人一天的休沐时间，若是遇上生日还要再多一天。每逢休沐，沐阳和桃今总是晚些起床，然后收拾一下到医馆里和沈云一起晒药材。

如此过了三个月，转眼间春天便到了，虽是春天，可寒冷的风依然没有散尽，早晚的时候天还很凉，只是天看着越来越明媚，许多草都在地上钻出了一个尖尖的脑袋，柔柔的，那么鲜嫩的，隔天再看便会又高了一截，生机勃勃。

“桃今，你尝尝这个，可不比以前宫里的差。”沐阳将上午小姐赏的荷花酥掰了一块塞进桃今的嘴里。方老爷从不苛待下人，平日里都是能吃饱的，但也只有饭菜，像荷花酥这样精致的糕点也只有夫人小姐们吃不完剩下的赏赐给下人时沐阳和桃今才能吃上。

桃今细细品尝了一番，意犹未尽地点点头，“确实好吃。”接着她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手帕，里面裹着东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沐阳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把果子，先拿起一个递给桃今，桃今说：“你先吃吧，我在树上边摘边吃了好多个了”。

沐阳便拿了一个开始吃起来。这果子吃到嘴里酸酸甜甜异常美味，吃了几口之后才仔细打量起这果子来，一颗颗小小的，却有着晶莹剔透的光泽，一棵果子又是好几个更小的圆形小果子聚在一起的，着实有趣。

“今天下午我和阿桂阿樟去庄子上挑花，地里有正巧有几棵树，上面的果子结了满满一树，就摘点带回来给你尝尝。”

“难为你，这么远带回来。”

“还好，都是好的，一个都没坏。”

“我们去三都镇那天早上，叶昭也送了一袋果子给我们，和这个一样也是酸酸的。”

“是啊，我也想到那个果子了，味道有些像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放羊？”

“羊官不放羊还能干啥？”

“是啊。”

于是两人就着三块荷花酥，一包果子，围着一盏小灯，就这么细细品味着，轻松而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