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明感觉一股阴寒扑面而来,哆嗦了一下,低声咒骂:“还愣着干什么,要的人我给你弄过来了,要怎么做快做。”
“这地方阴气森森的,我想快点走。”
文诩知嘴唇抖了抖,直勾勾盯着地上肌肤萎缩变得面目狰狞的尸体,“它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看得出是不是我要的人,万一你随便找个尸体骗我怎么办?”
周延明瞪大眼睛看着他,觉得这人离谱极了。
“你老婆你认不出来?”
“它这样子谁认得出来?”
“你个老不死的少给我找借口,把老子逼急了直接找你儿子来认妈,文思恪那小子要是知道他妈没好好在墓地里葬着,肯定得大义灭亲把你送进去吧?”周延明阴恻恻笑笑,威胁完才没好气地蹲下身,在尸体身上翻找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炼尸除了蔽体的衣物其他物品全摘除了,周延明把人翻了个身,什么都没发现,低咒一声。
“等一下,不用找了。”
雨水冲刷走了头发上沾染的泥泞,原本的发色显露出来,和他妻子死前染的发色很像,文诩知这才松了口,“钱一会儿就会有人转给你。”
“就不能现在转?”
文诩知受不了周延明这见财眼开的模样,狠狠抽回手,力道太大一下子把自己拽到在地。
狼狈爬起来,“你看我现在怎么给你转?等回去,我会联系人转款。”
“行吧,你准备怎么处理掉她?”
文诩知担心之后警察到来在炼尸中发现他的妻子,所以才急急忙忙叫周延明把尸体偷出来。
“不知道。能像之前那样藏着吗?”
“我可不保证之后不被发现。”
文诩知四周看了一圈,眼神停留在周延明扔在地上的铁锹上。“你想干什么?”周延明望着他的脸,隐隐发寒。文诩知没有说话,默默弯身拿起铁锹,高高举起,再重重落下。
周延明脸色不愉,擦了擦飞溅到的不明液体,耳畔是铁锹不断刺入铲断的声音,他受不了直面这种恶心残忍,侧过头去收拾刚才用过的东西。
那可是上头给他的法器,东西要是丢了就是他吃饭的东西没了。
雨幕一下又变大了点,一低头一圈雨围着头珠串似的,还有雨水顺着脸往下流,周延明几乎睁不开眼,跪在地上四处摸索。
他到处没摸到法器,心一紧,往远处爬了爬,努力撑开眼皮,雨滚入眼睛刺得眼球发疼。他没看到匕首和鼎形状的东西,倒是隐约看到一双发灰的小腿。
周延明心一紧,伸手去摸落了空,面前好像什么都没有。
身上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周延明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地轻颤。
祁砚拿着周延明打开禁制的两个物件翻看,这两样东西花纹雕刻十分精巧,刀鞘上一只引颈长啸的凤鸟,和他从前随手送给烛檀的小剑纹路一样。
从前祁砚不会多想什么,但下山来经历的事多多少少都和自己有牵扯,他难免怀疑周延明拿出来的匕首和小鼎是从凉崖山的地宫中偷出来的,这也不奇怪,连鬼气都能偷,盗坟掘墓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应该是自己的陪葬,祁砚便径直收下。
竹林中的两人被祁砚用鬼气迷惑住,一个还在不断用铁锹锄地,一个在地上四处爬寻找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文诩知以为已经四分五裂的尸体正静静躺在祁砚身边。
......
杜卓:“文女士,可以说说文轩城文先生和他妻子的事吗?”
文昭:“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找到文轩城杀人的证据。可惜问错人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文轩城结婚我都没来,那时候我在国外。”
杜卓和局长对视一眼,文昭竟出乎意料的配合。
没等杜卓开口问下一个问题,文昭有些不耐烦,自顾自开始说起来,“文轩城这个人呢从小就有一点邪性,他以前叫许轩城,你们应该知道吧?我姐死掉的丈夫很喜欢许轩城,就好像只有许轩城才是他的儿子一样。”
“即便不说,我也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没用懦弱的男人,也就能搞些阴沟里的小心思,一旦翻出来摆在明面上连自己都会嫌弃丑恶。”
“......对了,我姐姐那个老公,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文昭身体微微前倾,向杜卓朝朝手。
杜卓没有动,文昭笑笑,“他是被吓死的,在他捣鼓的满是邪术的房间里。他总是觉得我姐姐会区别对待文轩城,做什么都要带上文轩城。他的尸体过了一天才被发现,文轩城也和尸体呆了一天。”
文荣熙这个姓许的丈夫,文昭一向是不喜欢的,一个毫无亮点的二婚男人,也就样貌周正一些,家世能力哪一点都配不上她二姐,但当年两人结婚时文昭反对没那么强烈,说实话她反而松了口气。
二姐的老公要是有权有势,她担心文家好不容易支起来的产业被对方吞了,若是品貌上乘,文昭更害怕二姐上头只顾着小家,把自己忘了。姓许的在她看来配不上二姐,可对她来说却是最优选。
婚后这个许也表里如一,在文轩城出生前都安分守己,表现得毫无存在感。
文轩城出生前有一件事文昭记得很清楚,二姐跟她抱怨姓许的最近想在公司里找份事做,这其实再简单不过,把人塞到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上就好,但文荣熙很为难,不然也不会找文昭倾诉。
“他想做那种,给楼盘规划风水卦象的活。”
“嗤,就他?二姐,也没听你说他是个神棍啊。”
“他最近好像对这个感兴趣,在研究那些东西,还买了好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看着都毛骨悚然。我让他把东西都收到地下室的房间,不可以让孩子看见。”
“姐,那些东西不管真的假的都是漫天要价,你要注意他花了多少。”
文昭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而且就算真有鬼神,有有真道行的先生,又怎么可能会让姓许的遇见。文昭笃定他遇到的全是骗子,叮嘱二姐防着他在外欠债。文荣熙说她会注意。
最后见到许,就是发现他死亡的那一天。
地下室的地上洒满了血,味道重浓,那个男人披着一件旧得不成样的道袍倒在上面,双眼圆瞪嘴巴微张,身体完全僵直,一只手呈鹰勾状,像是握着什么东西。但最先发现尸体的管家确定他手里见到就是空的,文昭一直怀疑那个东西是被文轩城拿走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文先生做的事是受到了他父亲的影响?”杜卓静静听完,在记录本上“许”这个字上重重画了几圈,“之后我们会调查的。文女士,你了解周延明这个人吗?”
“周延明是我的外孙。”
队员一直没怎么说话,但文昭的一举一动和面部细微变化都看在眼里,提起周延明时文昭向后坐了坐,瞳孔微缩,像是被杜卓提到的这个人名惊到。她侧头跟局长耳语两句。
“她当然知道周哥,她还知道周哥在怂恿小叔杀了我,还怀疑炼尸术是他交给小叔的。”
两人之间措不及防冒出个文子实,队员差点吓露馅,她默默偏开脑袋,文子实现在虽是魂体状态,但从一个若隐若现的脑袋穿过还是很惊悚。
队员拉开距离,打了个喷嚏。
文子实愤恨的表情一滞,直起身飘远了些。
......
文诩知把一整个人使劲铲碎了,可光凭他还是搬不动,他喊周延明来帮忙,可周延明跟失了魂似的,完全叫不动。
这时候他们离开大厅的事肯定已经被发现了,文诩知看着满地狼藉,心底突然升起一种侥幸,要是他扔下什么不管直接回到大厅,短时间内应该没人会发现这里的吧?
肯定不会发现,现在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文轩城身上,这片竹林非常隐蔽,只要不仔细搜查就发现不了。
文诩知成功说服了自己,把铁锹踢进树丛,自己先踉跄着回到了小径。
“周延明,周延明!”文诩知隔着树丛叫他,听到的只有重复的低喃。
“东西呢,东西去哪了?东西,我的东西......”
癫狂得渗人,文诩知突然感到害怕,后退几步,头也没回的跑了。
在他身后,一柄青墨色的伞下,长发曳地的男子手中举着一部手机。幸好祁砚身上东西多,随手便能掏出来一把伞,不至于录到半路手机被水浸透报废。
祁砚现出身形,收好手机用伞尖挑开枝桠,走到周延明身前,“你是在找这个?”
竹林的清雅被这两个闯入者弄得满地狼藉,祁砚一恢复实体,衣衫鞋子就沾染上混着血肉的泥水,逶地的长发勾缠住了尸体残余的干枯黄发,恶心又诡谲。
周延明几乎是个泥人,跪在地上,□□一样。
祁砚蹲下身,用刀柄抵住他的脖子,缓缓向上划到下巴。凸显的金属纹路剐蹭着细嫩的皮肉,周延明不敢呼吸喘气,被迫使着抬起头,看到眼前人的面容,瞳孔一缩,心下一松。
“你......”周延明记得他是被老夫人请来做法事的天师,但却不大记得他的名字。
祁砚好心提醒他,“祁砚。”
周延明一个大喘气,抖如筛糠,一个劲儿地往后退,却被插地的伞尖挡住去路。
“看来你知道我。”祁砚笑了笑,淡淡望着他,眼眸犹如一口幽深古井,极黑极寒,万物落入其中则永坠深渊。
“你用鬼气掩盖了尸体,又把它们的痕迹掩盖,此等事大概不是你这种小喽啰做下的,你想明白要不要告诉我背后的人。”
周延明恐惧片刻定下心神,突然笑了笑,“该老实交代的不是你吗?你偷出我表舅妈的尸身残忍毁去,趁我们发现后又想嫁祸给我和表舅。”
“祁天师,你觉得他们是会相信血脉相连知根知底的亲友,还是你这个身份不明立场不明,不知真假的天师?”
祁砚笑而不语。
看了几天文家远近亲戚为了财产狗咬狗,任谁都不会觉得周延明的话有信服力。
但周延明就是咬死了都不会承认,他笃定祁砚没有证据。
正当他盘算着之后要用什么利息打动亲戚为自己开脱时,急促的脚步和呼喊声传来,是被祁砚叫来的几个安全局的人。
“祁先生?”
“这里。”祁砚抬伞挥了挥。
铺陈在竹林间的鬼气一收,四散零落的碎骨残肉顷刻消失,周延明愣愣地看着完整躺在原地的尸体。被派来的两个队员巡声往这里走来,周延明一发狠,掏出什么转身就往队员的方向冲,两人吓了一跳,压根没看清来人手里拿着什么,下意识抓住手腕,一人狠踹膝盖,几个眨眼就把人按在地上。
“他拿着什么呢,卧槽!”一个队员定睛一看吓了一跳,竟然是一张紫符,要不是这家伙看起来不大会用,她俩得直接成灰。
周延明还在手底下挣扎,泥鳅一样拧动身子,可惜他一个常年不运动的小身板,在两个队员面前实在渣滓。
队员正准备把他拖起来押回去,祁砚却想到什么,开口让她们放开周延明。
“可是......”队员迟疑。
“放心。”祁砚表情笃定。
一脱手,周延明飞速钻进茂密的树丛,没有沿着蜿蜒的小路,瞬间消失在两人一鬼眼前。
祁砚摸了摸下巴,低头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炼尸似乎是周延明藏起来的,有一具被他搬出来了,在竹林,但他现在跑掉了。”
“一起在庄园搜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