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城一发话,除了文昭还很有意见,其他人即便再不情愿也都吞回了肚里。文老太太眼见着要不行,文子实又不行了,文轩城被抓进去之前铁定能拿到公司大部分股份,以后很有可能要仰人鼻息,亲戚们不敢冒头跟文轩城呛声。更别说他还没洗清杀人的嫌疑。
管家和沈自安排出一间休息室供杜卓她们问询。文轩城站直身子,随杜卓走了进去,其他人留在大厅,面前的食物没动上几口。突然要把他们像审犯人一样审问,私底下不太干净的都没心思再填饱肚子。
文馨倒吃得很香,文思恪侧头告诉她蒜香面包配奶酪一绝,不好吃就跟她姓,文馨白了一眼。
紧张得手直哆嗦的文思恪他爸见他跟文馨有说有笑,心气不平摆起架子说了几句,文思恪只是收起笑看了一眼,文诩知更加生气,觉得这小子这是在无视自己。
......
“文先生,请坐。”杜卓面前放着用于记录的本子,局长和一位小队成员和她一起。
文轩城挑眉,“这里好像是我家。”杜卓口吻好像这里是他们主场一般。
“抱歉。”杜卓不愿在这个问题过多纠结,“文先生,之后的交谈我们会全程录音,你可以接受吗?”
文轩城:“我都已经坐在这里了,再不接受能有什么意思,问吧。”
杜卓点了点头,文轩城这么配合她也轻松些,但这也让她开始警惕,文轩城这么胸有成竹的底牌到底会是什么。
“文先生,您可以说说昨天发生的车祸吗?”
文子实轻手轻脚进来,沈自贴心地为他留了一张椅子,就放在杜卓他们身后的不远处,斜斜摆着,也不突兀,看起来像是随意落在那的。
“我在国外考察收到我妈的消息就往回赶,开上盘山公路中途下了雨,路上打滑,所以出了车祸......车子撞得挺严重的,万幸我人没什么事,一些人应该格外失望。”杜卓注意到文轩城在说车祸时语速变慢了些,皱了下眉,看样子他自己觉察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杜卓皮笑肉不笑:“车子撞成这样文先生还能顺利开过来,真是万幸。”
“听说文先生头破了个洞,我还没见过脑袋破了都没事的人,文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文轩城:“我现在能好好坐在这里接受你们的审问,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杜卓没再继续这个问题,真把文轩城逼急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文子实屁股只沾了一分钟凳子就坐不住了,眯眼撅着屁股,凑近了不放过文轩城脸上一丝一毫微动。
在旁人看来,文轩城面前什么也没有,但杜卓视角中却有一只动作猥琐的鬼挡住了他半个身子,杜卓扯了扯嘴角,努力不暴躁露出破绽。
杜卓:“可以聊聊你之前在国外在做什么吗?”
“外派,做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文轩城轻笑,抬眼笑了一下,“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妈最喜欢的孙子死了,她觉得是我干的,所以把我调走。可以说是流放?也又可能是在支开我找我杀人的证据。”
文轩城讽刺的苦笑是想投给杜卓的,奈何被文子实挡住了,苦心孤诣做出的表情扔给了一双鬼目。
“这么会演,怎么不勇闯娱乐圈。”文子实吐槽,盯了好久,他发现文轩城真的说话不眨眼。
文子实又凑到杜卓耳边:“快问问他老婆是不是他杀的。”
能这么直接问吗!杜卓以她看过的刑侦片保证,真要按文子实这么说,他们肯定要被抓到话柄反客为主。她在本子上重重写了个“滚”(划去),“请离开”三个字,可文子实又跑回座位上没能看到,杜卓低头捏了捏眉心。
还是局长假装憋不住要出去抽口烟,才不找痕迹把鬼揪了出去。
文子实出去后进度明显快了很多。
杜卓问:“你知道你妻子为什么会在这吗?”
文轩城:“我不知道,我给她办了葬礼,亲眼送她进的焚化炉又把骨灰亲手捧了回来,现在发现我妻子的尸体最受伤的是我才对,可他们什么都觉得是我干的。周延明葬礼还在场,竟然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当年文轩城和妻子新婚蜜月,妻子突发急病走了,他说因为两地隔得太远就没有送回来,在当地弄完葬礼焚化完捧着骨灰盒回来的。
“周延明?”杜卓翻阅先前的笔记确认了一下,周延明是老太太大姐的孙子,和文子实同岁,看起来得有三十多了。
“蜜月,连带出差,和周延明一起。”
另一个队员难以理解,“蜜月出差?”这两个词竟然能连在一起。
文轩城耸肩,“有一个把自己当杀人犯的母亲,蜜月时都会恐惧会不会被无理由裁员。”
杜卓没吭声,扯了扯嘴角,如实记录了他的回答。
局长回来后也问了几个问题,包括丢失的尸体,还有他和文老太太的母子关系,文轩城一律表示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一切有问题的地方都源于老太太对自己的敌视、不信任,他只是被迫而为。
光问文轩城没什么进展,等人走后,局长撑起来壮气势的样瞬间气球漏气似的全跑光了,“滚刀肉似的,难缠得很。”
“想到他还不是个活人,更可怕。”一同参与问询的队员吐槽。
“不过,虽然他说得很夸张,但感觉文老太真不大待见文轩城的。”局长托着下巴啧啧两声,“蜜月还带着同事出差,什么品种的神经。”
杜卓倒是不觉得,“他嘴里没一个准话,局长你竟然还信。”
“而且,我总感觉他说话茶茶的。”杜卓翻阅手写的记录,具体那里茶她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敏锐的直觉。
......
文子实虽然被赶了出来,但他发现外面比里面更有看头,管理局的人没有留在大厅,文家亲戚潜意识觉得这里很安全,静默了一会儿,他们忍不住开始相互询问刺探起来。
文昭抓住文思恪:“你小子想和文馨做什么?就算我姐给文馨留了东西,那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幺姥你误会了,文馨只是问我专业有关的事罢了。”
“专业有关?”
“尸检。”
文昭脸绿了,没再说话。
沈自和老管家站在一旁,压低声音小声交谈。
烛檀对文子实说的暴风雪山庄,侦探模式窥探视角超级感兴趣,玩得非常认真。文子实还只是逮着一两个人盯,烛檀固执得一定要观察所有人,他站在这个人身旁一会儿,嗖一下又飘到另一个人肩膀,再蹬蹬蹬爬上椅子,看着这些文家亲戚唾沫四飞。
祁砚盯了一会儿就专注不下去了,这些人话里话外打的机锋实在难理解,他总慢一拍才反应过来。这种事情不怎么适合他。
叹了口气,祁砚和沈自老管家一样,靠墙站在最边缘。
文轩城出来后,文昭主动站了起来。
他没有过多停留,直接上楼回了房间。文轩城出来引发了一些骚乱,一些人起身想问问他被问了什么,但文轩城谁也不予理会,其他人只好又讪讪坐下。
祁砚注意到文诩知和周延明趁乱结伴自侧门离开,便跟上去看看,走前他本想跟烛檀文子实说一声,但这俩鬼,一个目不转睛地听八卦,一个跟打地鼠似的四处乱窜。
想了想,祁砚还是先走了。安全局的人在那里,也不至于出什么危险。
......
庄园内小雨转中雨。
文诩知周延明两个看到外面的雨势迟疑了一下,还是文诩知把人一推,一前一后冒雨往苍翠深处钻。
文诩知似乎很心急,一个劲往前冲,中间好几次走错方向,还是周延明把他拉回来。
两人越走,祁砚越觉得路径熟悉,远处的小洋楼抬眼可见。祁砚以为他们要溜进洋楼,但即将到底的时候,周延明却突然撩开繁茂的枝叶,冲文诩知招招手,“快来,在这里。”
“你他妈的,怎么把东西放得那么近。”文诩知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骂了一句,骂完警惕看看四周,矮身钻进密林。
养得逐渐往野蛮潦草生长的观赏叶草之后,是一片细竹林,栽种得疏密有度,绝不会完全掩盖置身其中的任何一个身影。
周延明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铁锹,竖着铁锹在竹林间戳来戳去,文诩知跟在他后面寻找着什么。
看了一圈,没有发现想要的东西,文诩知气得拽紧周延明的后领,“他妈的你小子是不是在骗我,人呢?我要的人呢?!”
周延明被扯得一踉跄,“表舅你急什么,我在人身上下了禁制,肉眼是看不到的。就连那什么天师叫来的人也很难发现。”
文诩知被安抚下来,任由周延明拿着铁锹在竹林里杵来杵去。
祁砚听到什么禁制,就会联想到自己被偷走的鬼气,但这次他没觉察到自己鬼气的存在。
拎着铁锹在竹林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周延明终于有了些发现停了下来。
他拿出一口小鼎,用匕首划伤手掌,泉涌的血顺着刀刃滴入鼎中,与雨水融为一体。
将蓄积一半的雨血倾倒在面前的土地,淡红的血液融入泥土,周延明套上刀鞘,用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握住,最后猛地扎入土中。
瞬间,以刀鞘为中心,火燎一般,一层遮目的薄纸消失殆尽,一具尸体出现在眼前。
刀鞘扎入了尸体心脏,周延明拔出时带出一点腐水,文诩知后退几步。
禁制消失的刹那,祁砚的鬼气剧烈活跃。
一个闪身,一道二人瞧不见的鬼影出现在身前。